幽静的书房里,燃着一支烟。
厉北延静静地坐在窗边,他的双手夹着烟,却始终没有将烟举到唇边。烟灰缓缓落下来,他却像是没察觉一般,他脑海中想的,是陆东野的话。
“我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干涉什么,毕竟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就算我是乔音的好朋友,我也不应该过问她的感情。只是,我知道乔音现在需要的是什么,所以我来了。”
“你应该知道,乔音从小到大,和她父母的感情都特别好。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已经够煎熬的了,但生病没有关系,能医就行,公司没了没关系,家人还在就行。可是,人要是没了呢?刚才我们从医院离开的时候,乔音已经不说话了,她连哭都没了力气,只是傻傻地望着一个定点。我不敢想象她这个时候会受到什么样的煎熬,我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劝通她,所以,我想请你去看看她。”
“这么多年了,我和乔音一起长大,别看她平时看起来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上,她的性格倔得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还是不会被打败,这一点,我可以确定。只是,我没办法确定她会怎样从这样的伤痛之中走出来。太难了,我连想都不敢想。”
陆东野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关于乔音的,他太在意乔音了,因为她是他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只是……
“我去又没有用处。”
陆东野听着厉北延的话,只是无奈地笑了,“厉北延,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晚上我和简墨离都去了,乔音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们一眼。如果我们说的话真能对她产生用处的话,我们早就做了。可问题是,乔音在我们面前,选择封闭自己。”
陆东野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再糊涂的人,也听懂了。
他是说,在厉北延的面前,乔音是真实的。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没有任何犹豫,在他面前,她能做自己。
厉北延闭上眼睛,他可以想到乔音在他面前承认自己与简墨离早就已经相濡以沫时的决绝。
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烟灰燃尽的那一刻,厉北延的指腹被烫着了,他一怔,随即下意识丢了烟头。
烟头立马掉到地毯上,给地毯烫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也许一些伤痛是没有办法被修复的,再怎么弥补,都是无济于事。
厉北延一宿没睡。
他脑海中一直回荡的,是乔父的身影。
其实乔父是一个特别坦荡的男人,虽然与他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在厉北延的心中,一直都是敬重他的。
他从小就没了父亲,岳父便成了他唯一的父亲。
也许他从来没有说过,但说句实在话,他是在意乔音的家人的。
现在,乔父走了,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世事无常,他没有办法说自己能继续珍惜眼前人,因为乔音已经不再是他的眼前人了。可是,他也不忍心不去看她。
陆东野总觉得乔音已经完全将自己封闭起来了。
一连三天,乔音一直将自己关在病房里,乔母已经出院,她三番两次敲病房的门,乔音是让她进去了,可是面对母亲,却总是强颜欢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乔音总是笑眯眯的,她乖巧极了,她的眼神也很天真纯粹,仿佛一个从来没有受过伤害的孩子。
可是,乔母一走,她却像是被打回原形。
她还是不说话,怔怔地望着一个定点,有人给她送饭来,她便吃,但是食物对她而言不再有任何意义,味同嚼蜡。
简墨离也经常来。
他很阳光开朗,他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可是,乔音对他却是视若无睹。她不回应他的话,只是一再重复,让他先回去。简墨离就算再执着,都没有办法打开乔音的心。
林芝也经常来。陆东野与简墨离抱着希望看着她进去,静静地等待,可每每她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总是无奈地摇摇头。
她也没有想到,那个最活泼的女孩怎么就突然变了。
仿佛再也不会快乐了。
乔母忧心忡忡,“怎么办才好?音音变成这样,怎么办才好?”
乔母不哭了,这些天,她的眼泪或许都流尽了,她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哭泣。
“阿姨,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陆东野拍着乔母的肩膀,简墨离一再安慰,可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安慰太渺小了,起不了任何作用。
就在这个时候,走廊上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乔母回过头,她看见厉北延缓缓走了过来。
他目视前方,看起来仍然是那副唯我独尊的样子,他太自负了,却也太冷漠了,做了这样的事情,他甚至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愧疚神色。乔母多少知道是厉北延负了乔音的,可此时看见他出现,她只是觉得自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走到厉北延的面前,“北延,你来了。音音已经好几天没有说话了,我……”
乔母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厉北延低头看着她。再保养得到的女人,再经历了这样的风霜之后,都会像变了个人一般。
“阿姨,请节哀。”
厉北延的声音淡淡的,不能说是疏离,可却还是让乔母再刹那间清醒。厉北延已经不是乔音的丈夫了,他现在只是她的普通朋友而已,两个人走到这一步,或许连朋友都称不上了。
她却还是抱着期待。
乔母的眼神变得黯然,简墨离向前一步,一把扯过厉北延的衣襟,“厉北延,你为什么又来了?把乔音害成这样,你还有脸来吗?”
厉北延一直都没有与简墨离产生过正面冲突。
可现在,简墨离紧紧揪着他的衣襟,厉北延的眼中立马充满血丝,他一秒都没有犹豫,一反手,猛地把简墨离推到墙角。
一只手紧紧掐住简墨离的脖子,他的眼神冰冷而又狠厉,“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厉北延掐着简墨离的脖子,他的脸色由红变成白,却始终没有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