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在止杀碑前的祭香燃尽，学院中传出三声铃响。
院师台前站起来一个人，缓步走到测试台的中心。他头发挺直，扎得很高，身上挂着一件披肩。耳朵上戴着两个大圆环。鹰钩鼻，眼睛黑亮如隼，穿一件灰白色边角用大红色纹路收底的袍子。未出言先咳嗽两声。
第一声声如洪钟，第二声声传千里。
“彩凤易得，霁日难寻。霁日易得，盛会难逢。又是一年一度的新生欢迎典礼。只听新人笑，未见旧人哭，愿你们在院师和师兄师姐的磋磨下，及时毕业，趁早毕业！”
在鼓掌声里，薛有才趁隙问眼力好的叶长生：“来了吗？”
“没看到。”
“欢迎过新生后，你们看到的是进入青麟后看到的第一张榜单——也就是，历年资质排行榜。排行榜上记录了所有在校学生的资质排名，也只有在新生测试的这一天，你们能看到自己在排行榜上的排名。”
这时候场地正前方，也就是乙字楼前方，忽然拔地而起一堵白墙。白墙上密密麻麻飘满了金色的字体，内外相同。
薛有才他们离得远，又是新生，根本看不清。但是那些老生全神贯注，甚至甲字楼的人也坐正起来，似乎能望见隔得远远的白墙上那巴掌大的字迹。
“看也没有用，”是程月沙，她的声音明快锋利，有辨识度，“新生没有经过测试，名字根本不会出现在榜单上。”
几乎与此同时，本来空旷的测试台上忽然出现一道泛着蓝光的池子。池子的右侧拔地而起一些撑起的托台，托台里盛放着些圆润的透明珠子。
在池子与托台之间，也就是披肩男站的位置之前，也同时出现一株苍翠的枫杨树，将池、台隔离。而在大树顶端的分叉枝上，坐着一群眼神冷冷的，狸猫大小的，蓝背花斑鸟。
薛有才忽然反应过来了：“半边胡子！”
“什么半边胡子？”
“院师！你看那位院师，是不是留了半边胡子？”
果然，胡子是那位身上醒目的特征。原来他装束过于花俏，即使骨架大，身材魁梧，也不好辨认性别。但有了这半边胡子，尤其是胡子还蓄得很长，像大型毛笔的根部一样垂落下来，就不会有人错看他的性别。
“看见了，有什么奇怪的吗？”
“你不知道半边胡子是他的外号？”
“谁的外号？”
“半边胡子啊！傀儡师殷明路！据说他每制作一只傀儡，就会拔一根胡子作为引线。久而久之，就只剩下半边胡子了！”
“这么说……”
那些蓝背花斑鸟也是傀儡。怪不得它们虽然像是活的，盯着人看的时候却总让人觉得怪异阴森。
“这边是行脉池，”殷明路指着淡蓝色的池水，又指向透明珠子，“这边是试灵石。行脉池能分辨你的根骨，也就是修行的速度。试灵石能测试你对何种灵气比较亲和，也就是灵根属性。”
前排有人开始做笔记。
薛有才在口袋里摸了摸，只摸到一个冷了的馒头。
“资质测试的内容，就是新生将手浸泡在池水中，然后由报讯鸟报出你的资质和去处。之后，握住试灵石，试灵石会判断你对何种灵气有反应，显示特有的异像。灵气亲和力越强，异像光彩越盛。报讯鸟不会报出这项结果，试灵石也只有一次接触机会。”
怪不得那些傀儡鸟都是背向试灵石。
“这是一道预防措施，防止有人觊觎新生的根骨。”薛有才悄声道，“黑市上有人卖根骨，就是卖家把自己的好根骨和买家调换。但是谁不知道好的资质养个几百年，就能出个成灵期？弊大于利，谁会傻到去卖自己的根骨？
“可是灵气亲和力差的人，即使根骨再好，也无法修炼。就打着卖根骨的名义去骗钱，骗那些傻瓜灵气亲和力不差的普通根骨。”
“根骨也可以调换吗？”插话的是孔离朱，睁着一双小鹿般楚楚可怜的眼睛，惊异的问道。
薛有才本不想让她知道那么残忍的事，但她既然问了，薛有才只得回答：“是啊，还很简单。用三阶的凝脉草，再通过一些阵法和渡灵的手段，就能调换两个人的根骨。
“但要求很苛刻，后遗症也很多。首先，死人的根骨是没有办法移植的，调换的两个人都必须是活人。此外，渡灵如果失败一次，就不能再进行。再者，利用凝脉草渡灵，会把渡灵的两个人的命捆在一起。
“不是资质，也不是命数，而是性命。其中一人死去，另一个人即使没有受伤，即使服用过好的丹药，也会在几息之间经脉俱碎而死。
“最后，即使侥幸渡灵成功，得到的根骨也会降一成。因为毕竟不是原来的，或许和自身条件不匹配。低价换高阶还好，也不过是升的少一点，得到的好处总比失去的多。但是高阶换低阶，资质会比低阶更差。
“而且由于经脉变薄变脆，修行的时候都要忍受比常人更多的痛苦。
“所以，即使很多人有能力也有财力进行交换，但他们也很少有人真的愿意将自己的性命和一个普通人连在一起。”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叶长生问。
薛有才神色有些黯然。然而接着他很坦然的就道：“我娘年轻时被人偷过根骨，我爹为了将它买回来，倾家荡产。好在，根骨换回来还是原装的，所以没有太大的影响。”
这时，傀儡鸟尖利的声音冲破云霄：“陆华重，至阳六重脉！甲字楼！”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哗然。
“竟然是至阳六重脉！已经七八十年没有出现过至阳脉了，这届新生这么出色的吗？”
“陆华重？那是谁家的人？排在新生的第一位？这个资质，可能就是下一个薛潜啊。”
甲字楼本来只有几百人，座位还没有坐满。闻讯就像打了鸡血，呼声成片。甚至有人当着院师的面，就在甲字楼上空放起了灵力束交织的烟花。
陆华重刚过了试灵石，就来了甲字楼的几个人，托起他双手双脚，得意的扛着他耀武扬威的往回走。
他路过苏南照，苏南照也是一脸喜色。他摸摸身上没有别的东西，就跑去把苏怀竣的储物戒指薅个下来。追着人群，跳着脚塞到了陆华重手里。
眼力好的新生和老生不由露出了艳羡之色。
有几人酸溜溜的道：“也许明年就会被从甲字楼里扔出来。这种事可看得多了。”
但是苏南照给的储物戒指，想也知道，就是白得。
场内的气氛一下就热闹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