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战毛羽军死伤近三千人,由于很多将官去追周远,无法有效指挥,整队后撤。
周字营战损七百余人,有效战斗力剩一千三百余人,其中不少人虽仍能战斗,却受了箭伤刀伤。
王黑农率军和敌军若即若离,勉力维持一条流动战线。随着敌军后续部队跟上,兵力至两万五千人,流动战线也无法维持。王黑农万般无奈,只能率兵撤回益州城,且战且退中,周字营骑兵尽数折损。
自从周远、李京泽率部出击后,马布政日日坐立难安,既愧疚陷二人于危难,又忧惧益州城是否得守,尤如得了大病一样,虽尽力维持省城秩序,却整日窝在家里。待到李京泽归来,得知他率部绕后烧毁敌军粮草的消息后,认为敌军无粮自会退却,心下大安,每天都要到李京泽的府上拜访一次,说些宽心的话,李京泽却少言寡语,双目无神,整日搂着一把刀。
李京泽立得大功,王左溢也高看了他几眼,经常主动入府与他议事。
周远所部离益州城远,探马往返需时日,尚无人知其遭遇。大家议得最多的就是周远何时能率军归来。讨论到周远,李京泽眼中才能恢复一些神采。
几日后,周远所部回来了。
与出征时一样,部队还是从北门入城,只是士兵已不足一千了。辎重全无,连箭都所剩不多,足见战斗惨烈。王黑农在身后兵士簇拥下,向马布政等迎接的一干人走过来。没有一匹马,全是步兵了。
李京泽看到王黑农时,不知为何觉得他变年轻了,可能是因为王黑农身体更加消瘦,脸更加黑了。王黑农脸色和蔼又悲伤,嘴里在说什么,但是大家没有听明白。
急忙都把头凑到王黑农跟前,王黑农又说了一遍,这次都听懂了。
“毛羽军两万五千人马,离益州城不足百里。”
大家又问王黑农周远哪去了,王黑农解释了下。
没人再追问,这时哪有心思关心周远死活。
周远和李京泽率三千人出击,共回来约一千六百人,益州城守军现在不足一万了。
李京泽把刀攥得很紧,那名女子和周远的遭遇比其他事更能冲击他的内心。事实上,回到益州城后李京泽就绝口不再提起女子之事,但他对毛羽军的仇恨一天天烧成火焰,这团怒火一直在他的心中燃烧,现在更大了。
府衙中,军政大员一个时辰才定出守城方法。
实际上,一刻钟就可以议出来,不过就是士兵上城墙防守,动员壮丁入伍,组织民夫往城墙上搬石头和烫油,用来对付攀上城墙的毛羽军。
马布政问来问去,无人献良策,却不少人目光含怒投向李京泽,如果不是李京泽带回粮草被烧的消息,早该征集壮丁入伍了,但是又不能完全怪他,所以只是看着并不出言讥讽。毛羽军竟靠存粮和战马肉坚持来攻益州城,之前所有人都低估了毛羽军的决心。
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且消息传得很快。出得府衙,李京泽见一大群百姓拥挤着往南门跑,想逃出城去。
没有人阻拦,这并不会影响益州城能否守住,总会留下不少无牵无挂的壮丁和民夫。
马布政反而忧心逃难百姓安危,组织一些衙役在南门负责老百姓出城,防止百姓慌乱中拥挤踩踏影响速度。
百姓们想逃的逃得差不多了,马布政派人将女儿和昭琼也护送出城,自己没有走。
守城责任在肩,他不能走。
乱中无时,一夜时间很快过去,唯一的好消息是周远骑着一匹红毛老马回来了。
毛羽军大股部队在周远入城一刻钟后也到了,先是将城围了个水泄不通,然后生了很多篝火。
毛羽军士兵把一只只箭涂上火油点燃。
上次前锋轻视周远所部酿成大败,这次他们细心准备了火油。
随着一声令下,漫天火箭不断射入,毛羽军的攻势跟着越来越猛烈,李京泽眼看敌军部队一个个沿着城墙攀援而上。
城中的士兵不足万,他们分开守护着四座城门,也将箭涂上火油点燃不停地射出火箭还击。
王左溢总兵依次在四座城门巡视指挥,李京泽在北门组织士兵和攀上城墙的毛羽军拼杀。
一辆马车向南方疾驰,尚走不到五里。
“吁!!!”马车忽然停下来,一女子和昭琼掀帘探出头望向益州城。女子肩披紫绫裳,脸颊如掬那甘泉水,面色发白,顾盼时双目灿灿。
女子说:“房子着火了,他们要火烧益州城!”
昭琼哭着喊:“哥哥。”
......
此时城内一片明亮,城门上的建筑火焰冲天,不少士兵未受箭伤,却受火伤。拥挤在大街小巷中蠕动的人被照得一清二楚,毛羽军集中了大批的弓箭手在离城不远处放箭,带着熊熊火焰的箭不只落在城楼,也雨点似地落到城里的房屋上,阻碍各城门之间的相互支援。
李京泽胸口不知粘着谁的大片血,“噗”的正一刀捅进一名敌军肚子,忽然想起老黄对自己说过,刀是勇者的武器,拔出刀四处看,却看不见老黄,四周都是敌军,自己被围了。
从敌军缝隙中,他看见周远拼杀中大声疾呼。周远半边头发已经烧没,那白色的脸也被火汤伤,显得血红。
周远剑若繁花为他解围,大声问:“马大人此时在何处?”
李京泽见周远赶来内心一喜,不知马大人在哪也不回答,只是刀轮的更有劲了,胳膊也不再觉得酸痛。
谁知周远又说:“城中到处是火,可惜万民辛劳,付之一炬!”一手抓住李京泽肩膀:“西门失守了,现在城内可战之兵不足五千,这城守不住了。”
李京泽和周远离开北门,大步流星地朝南门赶去。
路上到处火光,乱民呼天抢地,二人瞧见马布政独自坐在街边,目光呆望二人。
二人走到近前,正欲询问,却见马布政张嘴大笑:“你们争取了不短的时间,益州城还是丢啦,我作为一省之长官,往日却无钱训练更多兵勇,愧对益州万民,唯愿形神俱灭。”
李京泽没时间听他叨叨,怒不可遏:“大人此时尚在城内?”他以为马布政应已出城多时。
马布政由笑转哭,眼泪默默流下来,颤颤的端出一封信递到李京泽手中。
万分危急中,马布政给自己一封信。李京泽大惑不解,低头一扫,刹时惊诧。
只见信上写着“唐莹莹绝笔,布政使马承夏大人亲启”。
抬头再看马布政,他口吐鲜血,已然气绝。
二人先前并没注意到马布政心口插着一把短匕。
李京泽和周远继续往南门赶,城南火势也旺,火光把街照得通亮,几十名骑兵拍马而过,不知属何人所部。
二人终于到得南门,南门一大群乱哄哄的士兵,王黑农和老黄正组织士兵撤离。
马布政为了留下退路,在南门集中兵力最多。南门毛羽军冲进来一阵后被反击死伤甚众,其余兵力绕到别的城门入城劫掠,放着南门不管了。
红毛老马不知在哪,一名士兵让了一匹马给周远,周远骑上马留下一句话飞驰而去。
“其他城池尚有守军和壮丁,我要组织兵力夺回益州城。”行不到百米,又喊:“你带士兵快走,等我消息。”
李京泽带着士兵出城向南奔逃。跑出去一程后,再回头看时,益州城像是一个大大的烟囱,城墙围绕,黑烟蔽日。
队伍急行两日夜,第三天清早在一条河边扎营,清点士兵,剩两千多人。
很少看见逃难的百姓,老黄说是三五一群散开了,都跑到乡下避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