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擂台旁很快又聚集满了人,比方才看别胜春与仇三比武的人更多,因为比武者是君家长子。
“走,”别胜春站起身来,“我们去看看,那边人竟然这么多。”
钟骏正有此意,也站起来时,只听到一号擂台已经开始鼓掌喝彩了。
两人走近,才发现比赛早已结束,一人倒在了地上,站着的那个人人刚刚把剑收回自己的剑鞘,走过去,把地上那人扶起,温和道:
“得罪了。”
墨轻云也向这边走来,就站在了别胜春的旁边,别胜春看到了他,便问道:“这君家长子是何人,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战斗!”
墨轻云道:“他叫君自在。”
君自在,时年二十岁,为君不败长子。长相清秀,身形俊美,他这场比赛,台下更多的是一群女观众,想来在临安是个很受欢迎的人物。
钱慕也走过来,笑道:“君自在人如其名,只爱逍遥自在,常年行走在花街柳巷,能来参加拜剑大会,想必君伯伯没少下力气。”
众人皆笑,君自在看到了人群里的钱慕和墨轻云,赶紧下台来拜见。一番寒暄后,君自在带着对手的竹片,去到坛上登记。
君不败处理完了政事便立即赶来望城山,正好撞上儿子登记名字。
君不败走上前去拍了拍儿子的肩,笑道:“果然没让爹爹失望,哈哈。”
君不败声音洪亮,人长得十分雄壮,实在想不到,虎狼一般的人,能有一个这么眉清目秀的儿子。
君自在朝他客气地笑了笑,道:“没事了,我喝酒去了。”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旁的风华大师见了,笑道:“令公子好气魄啊。”
君不败只能尴尬地笑笑,道:“管不住,管不住啊。”
远处的别胜春倒是很惊讶,竟然会有老子管不住小子的,真是天下奇闻。
傍晚时分,第一日战局的结果出来了,初战胜利的一共有一百三十人,华山的那一行人都在其中。
回府的一路上都是韩涯的笑声,所有人都安安静静,韩莲一直劝他小点声。
韩涯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你爹我是高兴啊,咱们华山这次可是有很大机会夺得榜首之位啊。哈哈!”
别胜春在一旁只觉得很尴尬,虽然输给仇三不丢脸,但就是没给师父长脸。
夜里,别胜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仇三斩断自己佩剑的画面,还有韩涯的笑声。正心烦意乱时,有人敲了别胜春的房门。
“谁啊?”
没人说话。
别胜春心里奇怪,走过去开门,而站在门口的人竟然是钟骏!只见他手里拿着两坛酒,一坛递给了别胜春。
别胜春傻了眼,抱着酒坛子,不可思议道:“酒?你给我的?”
“屋顶,等你。”
说完,钟骏一跃而上,坐在了屋顶上。别胜春虽然满脑子的疑问,但还是上了屋顶,看到钟骏已经开了坛子,自己也坐下喝起酒来。
“你今天的剑法很厉害。”
钟骏突然开口说话。
别胜春“哦”了一声,道:“你们华山派的剑法也很厉害,贯通一气,攻守兼备。”
“如果可以,我一点都不想使用华山派的武功。”
别胜春一脸的惊讶,问道:“为什么?”
钟骏仰头喝了一口酒,道:“你没有必要知道。”
别胜春“哦”了一声,然后就只听得见风吹过的声音了。
别胜春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看来没有机会和你在拜剑大会上比试了。”
钟骏“哼”了一声,道:“你连那种角色都打不过,又有什么资格和我打?”
别胜春只能在那里干笑,心道:这人不仅是个冰块脸,还是个自大狂!
钟骏很快喝完了坛子里的酒,他站了起来,转身准备走,道:“你要是认我做大哥,明天我去帮你赢回来。”
别胜春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么嚣张?要是输了怎么办?”
钟骏笑了一声,这是别胜春第一次听见他笑,感觉很狂妄,让人很不爽。钟骏道:“输?我不怕会输,我只怕没有机会赢回来。”
他跳下了屋顶,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别胜春抱着酒坛子,道:“想不到冰块脸也是个蛮温柔的人嘛。”
别胜春回到屋里睡觉,因为输想到连不近人情的钟骏都来安慰自己,心情一下大好,倒头就睡。他这一觉睡得好,直到第二天的午时才起。
别胜春撑着懒腰走出房门,院子里安安静静,阳光明媚。
他打了个哈欠道:“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喂,大侠,终于醒了啊?”
别胜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明亦竟然正坐在自己的屋顶上。
明亦一直待在这里,别胜春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出来。
别胜春道:“原来是你啊。你在这里做什么?”
明亦从屋顶上跳下来,道:“听说你昨天比武输了?”
别胜春白了他一眼道:“怎么连你也来笑话我。”
明亦笑道:“谁笑话你了,兄弟我呢是来带你去玩,解闷的。走啦!”
说着明亦搭上别胜春的肩膀就把他往外拉。
“去哪啊?”
明亦笑着不回答,一直把别胜春带出了侯府,走进了宅院之间的巷子里。
别胜春道:“你就来这解闷啊?”
明亦“嘘”了一声,严肃道:“跟我过来。”
明亦先是跳上了这不知是哪一户的墙头,然后一跃,跳到了主屋的屋顶上,又是一跃,站在了一座钟楼顶部的窗边,离地已有十余丈高。
明亦心道:不知是怎样一户人家,在院里修座钟楼,却又从来没听过钟声,有趣。
别胜春紧跟他的脚步,轻轻地落在了那个小窗户边。
别胜春问道:“我们到这么高的地方来做什么?”
明亦指着下面一个方向,道:“看。”
别胜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侯府后院的墙外,有五个小贩坐在树下歇脚。
“再看那里。”
明亦指着南侧小门,三个农夫貌的大汉正站在柳树下,商讨着什么。
“还有那里。”
这次他指的是距离更远一些的一间茶馆,是朱雀大街的最后一家店,就在城西的路口处。此时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还有几个人正坐在门口喝茶。
别胜春问道:“什么意思?有什么不对吗?”
明亦笑道:“若放在平常,那是在正常不过了,可现在是拜剑大会期间,街道上明明没有行人,那茶馆不去望城山下开店,在这里会有什么生意?你看那几个农夫,手中又无农具,却个个立了把刀在边上。看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应该是来偷东西的。”
“苍炎剑!”
说着,别胜春就想跳下去,明亦忙拉住了他,问道:
“你下去做什么?”
别胜春急道:“眼下府里没人,我得回去守着,不能让剑落入别人的手中。”
明亦“噗嗤”一声,笑道:“那是我的东西,我都没急,你急什么。况且,那群盗贼并不知晓宝剑的具体位置,钱大哥聪明绝顶,不会想不到这些的,府里肯定有机关等着他们,我们只需在暗处捉弄他们就行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望城山那边升起了一支焰火。
明亦道:“那是高手对决才会有的焰火,”他笑了笑,“那边比赛正酣,这下没人可以打扰他们了。”
不一会,那几个人果然躁动起来,先是那家茶馆关上了门,三个大汉提着朴刀向陆阳侯府走去。那三个农夫用铁丝撬开了锁,那五个农夫也翻墙进了后院。
明亦道:“看样子,他们是三路人。”
别胜春觉得奇怪,道:“正门明明没锁,为什么要绕那么远呢?”
明亦道:“或许贼人最大的敌人不是你我,而是他们心中的恐惧。”
明亦坐在屋瓦上,摆出了一副看戏的姿态,他看到别胜春还站着,赶忙拉他坐下。
别胜春道:“我们真的不去管管?”
明亦笑道:“要相信我们的陆阳侯,看着吧。”
他话才刚说完,后院就传来了一声叫喊。别胜春朝那个方向望过去,几个人正在把一个人从某个坑里拉出来。隐隐地听到了那几个人的声音。
“你踩到了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臭!”
“快捞我上来,这是个粪池子的陷阱!”
别胜春“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别胜春看明亦没反应,道:“要不要我跟你说说发生了什么?”
明亦内功上佳,自然也听得见那些人在说什么。但别胜春都这么问了,便道:“怎么了吗?”
别胜春把刚刚听到的给明亦说了,明亦也只能是“噗嗤”地笑。
院子里的人一下子警觉了,他们似乎发现宅子里不只有自己的人,可没走两步,却又触发了种种陷阱,一时间,各种惨叫声不绝于耳。
别胜春疑惑道:“为什么我们平时在府里从来没有触碰过这些机关呢。”
明亦道:“这就是做贼才会有的心理,偷偷摸摸地躲在暗处,从不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在屋子里翻箱倒柜,这些都是客人不会做的事情,主人自然知道该怎么设计机关对付贼人了。”
才过了一刻钟,宅子里的人都走了出来,他们还遇到了对方的人,但都只是礼貌地问候一声便走了,因为三路人都被整得厉害,早已无心再偷剑了。看那些人远去后,明亦和别胜春才从钟楼上跳下来。
“走吧,我们去看比赛。”
其实别胜春本不想去望城山的,可无奈于明亦要去,他也只好跟着去了。
到山顶时正好遇上了钟骏,别胜春与他打招呼。钟骏瞥了他二人一眼,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别胜春一头雾水,道:“这人今天心情不好吗?”
明亦笑道:“只怕是别兄忘了些什么吧?”
他指着登记处的战绩榜,钟骏与仇三被分在了一组,而钟骏的名字旁写了一个“胜”字。
“啊!”
别胜春这才想起来钟骏昨天说的那番话,直拍脑门,自己竟然一觉睡到午时,错过了钟骏和仇三比武。不过钟骏竟然真的赢了仇三,可见其实力不凡。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昨晚的事的?”
别胜春一脸疑惑地看着明亦,他当然不知道,其实明亦在夜里从来没有里开过侯府。
别胜春想要找到钟骏道歉,却已经看不到他的人影了,正走着,发现韩莲正在三号擂台上准备比武,他与明亦便停下来。别胜春正在为韩莲鼓劲,但更吸引明亦的,是要与韩莲过招的那个女子。
参加拜剑大会的女子非常少,一共也才二十来个,而眼前这人一定是其中最为耀眼的一人了,身穿黄杉,手执软鞭,肌如白雪,看似大家闺秀,实则杀气中透,一笑,潇洒似脱世女侠,一愁,可怜若娇泣孤芳。世间美人,该当如此。
明亦笑道:“有点意思。”
比武很快开始,那女子首先出招,右手一扬一落,软鞭破势而来,直击韩莲门面,速度之快,犹如惊雷。韩莲被突如其来的鞭子吓了一跳,快速挥剑抵挡,可这一鞭劲大,差点把她的剑从手里震落。那女子的鞭子又来,韩莲两个转身脱离了她的攻击范围。
别胜春道:“没想到这么好看一个女的,下手这么重。”
韩莲站稳了脚,右手执剑,左脚后蹬,一跃半空中,主动攻向那女子。韩莲使出的是一招“仙人指路”,来势汹汹。她本想到此招难以正面接下,对手必定会转身躲过,自己好接着下一招“横看成岭”,可以直接攻向那人的腰腹。韩莲正如此盘算时,那女子却突然出鞭,将韩莲手中缠上了四五圈,韩莲落在地上,无论她怎么使劲,都不能把剑给抽出来。
那女子笑了一声,手上一使劲,就把韩莲整个人给拉了过来。韩莲始终不放手,一直在往后仰,那女子一松开剑上的鞭子,韩莲就向后摔下去,她立即用剑撑地,这才没有摔倒。
韩莲起身后再次进攻,使出了“枯松送客”,一步步逼近对手,那女子挥舞鞭子,却也在步步后退。
韩莲心道:莫非她只会远距离攻击?
想到这,韩莲的攻势愈猛,鞭子再快也比不过剑快,那女子两次没有挡住韩莲的剑招,将自己门面前的一处破绽展现了出来。韩莲一剑直直地刺过去。
就在大家都以为比试该结束了的时候,只听见了一声铁器碰撞的声音,韩莲的剑竟然被那女子的鞭子挡下了。
韩莲大惊,这哪里还是鞭子?它挺直无比,已经变成了一把尖锐无比的利剑。
原来那把长鞭其实是把铁鞭,外面包裹着牛皮,通过内力的灌输,可以将其中一节一节的铁鞭连贯起来,形成一把坚硬的剑。由于鞭子变成剑时转动过快,连带的剑气早已将韩莲的衣袖划破。韩莲的剑落在了地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剑上的裂痕。
她笑道:“你输了。”
韩莲把竹片递给了她,垂头丧气地走下来,宋航和钟骏都在等着她,别胜春看到了钟骏,赶紧跑过去找他。那女子在欢呼声中走下台,明亦跟了上去。
“你的剑很神奇,能否借来看看啊?”
明亦走在她身后,那女子并不理他,继续往前走。明亦走到她身旁,道:“明明是个大美人,怎么身上一股子戾气啊?”
那女子看着他,笑道:“明明是一个美男子,怎么就一脑子傻气呢?”说完,继续向前走。
明亦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说道:“我叫明亦,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女子回眸一笑,道:“不告诉你。”
转身朝坛上走去。
明亦摇头往回走,找到了别胜春他们。
别胜春一直在向钟骏赔不是,钟骏压根就没想搭理他。看到明亦来了,别胜春赶紧拉他过来,向他们介绍:“这是我的朋友,明亦,大家认识认识哈。”
明亦笑道:“我倒是认识各位,你们知道我叫什么就行了,不必自我介绍了。”
这时候韩涯走来了,韩莲立马扑在他的身上哭了起来。
“爹,莲儿给华山丢脸了……”
韩涯安慰道:“好了好了,输赢是常事嘛,虽然你和你宋师哥都败了,但还有爹和你大师哥呢,第一还是咱们的。”
别胜春这才知道原来宋航也输了比赛。
第二日的比试下来,余下的只有不到五十人了,其中大部分是因为在比赛中负了伤,无法再继续比下去了,所以弃赛。众人往山下走时,别胜春注意到钟骏走得很慢,等大家都走上街道时,回头已经看不到钟骏的人影了。
明亦自己先走了,别胜春便往回走去找找钟骏在哪,没走两步,却发现钟骏正在一个药铺摊子买药。
“你受伤了吗?”
别胜春突然出现在他身边,钟骏虽然惊讶,但还是面不改色,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时药铺老板递给他一包药,道:“刚刚看过你的肋骨,虽然有损,但并无大碍,这些药你每日早晨包上,晚间换下,不出半月就全好了。”
钟骏付过了钱就走了,别胜春跟上来,道:“你与仇三比武时伤到了肋骨吗?”
钟骏“嗯”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回到府中,假装无事发生。
夜里,别胜春敲了敲钟骏的房门,喊道:“大哥,出来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