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过秋。一切安然地继续着。
闵烟茉最终选择不爱也不恨，安安静静读完了大专。期间，找到了公司实习。
她搬离了原来的房子，去公司附近租了一间房屋。离开的时候，她反复检查着有什么遗漏。
夏秋韩回来的时候，正好是闵烟茉毕业那年的秋天。这座城市的秋天，这一年冷得特别晚，他穿着浅咖啡色的t恤，站在路口，拖着一个大箱子。
手中握着手机，反复打不通的电话。
过了一会，李若年从对面走来。他的面容比从前黝黑。两人相视一笑，他接过他手中的行李，带着他走过长长的马路。
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终于还是切回到一个人的身上。
“闵烟茉她……”
李若年说着顿了顿，转头对夏秋韩说：“秋韩，对不起，我没有帮你照顾好她。”
夏秋韩低下头笑了起来：“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那种年轻时候的话，谁会记得住多少呢。”
李若年说：“不想问问她现在怎么样么？”
夏秋韩摇摇头：“我不想知道。”
闵烟茉在高三那年之后，再也同他没有了联系。夏秋韩曾经试着找了很久，但是最后，都无果了。他忽然发现，是闵烟茉不想见他。
对于楼颖的事情，他或多或少知道一点。
“她到底是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夏秋韩轻轻吐了口气，李若年说：“我也不知道，她似乎也并不想我们知道。”
夏秋韩摇摇头，跟着李若年去了他的工作室。
“来国内待多久？”
“只是来参加一个巡回的画展。”夏秋韩把东西归置好，“就不回家打扰父母了。”
“那你就来打扰我！”李若年布满地嘟囔着，“你倒是好啊，一直在读书。我却要过这种暗无天日的赶稿生活。”
工作室内的两个助手抬眼看了看他，又低下头继续画画。
他帮夏秋韩把床铺铺好：“睡吧。”
第二日是个晴天，硕大的艺术展览厅中人头涌动。
夏秋韩的作品只是几百幅作品之中的一副，但是他依然很高兴，在世界各地云集的艺术家之中，自己能占一席之地。那么多年了，自己的努力，依然希望它不白费。
他想，如果闵烟茉在，也一定会祝福自己的吧。
夏秋韩环顾这个场子，发现很久之前的一次，那还是在他们高一的时候。陈老师曾经带他们一同来这里看过画展。过了这些年，内部装潢改进了些，新粉饰的白墙，更加亮敞的场地。他随着众多的人，穿着笔挺的深灰色西装。本就修长的身材，被衬托得更加挺拔英俊。
他墨色的头发，和他略带棕色的，透明而清澈的瞳孔，让在场的人都开始注意，在一堆奇形怪状的艺术家中，这样一个少年，让人眼前一亮。
他走在他钟爱的艺术之路上，一直不停地走下去。
停留在一面墙之前，他看见一张顶天立地的画。那是一张色调沉重的画，棕黑，深红，更多是黑色。一时间看不出主题，但他站在那里，看见外面那层玻璃。
他想起曾经来过这里，这里悬挂着一张洁白的新娘图案。闵烟茉在这前驻足了很久，忽而绽放了笑容。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个女孩的笑容会那么美，宛如夏日含苞的栀子花，让空气弥漫着花香。
他在想，她到底那时候在笑什么。
站了半天，摇摇头，那画都撤走了想了也没有意义，就想转身走。
转身的一刹那，他恍然看见那片黑色的地方，因为头顶的灯光，可以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里面，和自己身后的人。就像一个模模糊糊的镜子。
他愣了愣，随意转头，就看见自己当年站着，看着闵烟茉的位置。
那里现在站着一个女人在张望，他再转眼看镜子里，正好能看见那个女人的影子。
……
也就是说，当时，她是在看着我，笑？
他心中猛然想通，望着那幅画呆立了很久。
那个珍惜的笑容，原来是给自己的。
小茉……
他恍恍惚惚记忆起了那个夏天。
教学楼，停车棚。他那老旧的自行车。她第一次伸手环抱住他的腰，羞涩的脸。如今她在哪里生活，在哪里读书，在哪里工作。她是否有伴，又或者是否健康。
她过得好吗？
那些流年岁月里的一切，都在这个笑容中淡淡逝去。都过了，他们都长大了。总有一日彼此会消失在彼此的记忆中，变成无法直视的光。
扩散，消失。
曾经我们都只是一页白纸，上面有凹凸的纹路，让铅笔能留下印记。当发现画错了，用橡皮擦去，但那肉眼看不见的纸缝之中，终是有铅灰积聚。总是擦不干净。
谁能让它洁白了。谁都不是无暇的。
只能用我们接下去的日子，怀恋，珍惜。因为青春散场，终留不下什么。
但爱我们却能一直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