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八戒去楚泽,一路云烟。而此时,七仙女已起床梳洗,巧手打扮罢,出来吃几口饭,不愿意与爹娘多谈,毕竟有代沟,又闲来无事,想想昨天桃园回来时遗忘一条绿丝绸,正好去拿回来。
可她妈不让。王母娘娘左手端着白玉饭碗,右手握着一双银制筷子,无名指上戴了一枚五彩霞云戒,那彩云不停在这钻戒里流动,形状多变,甚是好看。娘娘先白一眼玉帝,皱着眉说,“我说你在家少抽点烟成不?熏死我们娘俩了。”
“快了,还有一小口,”玉帝眯着眼,赶紧抽一口,掐了,边吐烟边道,“待会儿上殿,时间长,先垫着点儿。那些个老菜帮子在殿上净扯没用的,烦得我。上次在殿上议什么事来着,半路赤脚大仙上厕所,不成想殿右厕所堵了,赤脚大仙老眼昏化,一脚踩在污渍上,也不擦干,直接跑殿上骂娘。要讨个说法。”
“也不怪他,他就保重那二条腿吧,不有个老故事么,那贼猴乱了轮序,放跑魔妖,当时有魔头出价买赤脚老家伙二条腿。吓得他不敢四处跑,整天宅在家里。”
“他不爱旅游么?这可难为他了。”七仙女嬉嬉笑着,“这老头儿见人笑眯眯,胆也小,爹,你怕他?”
“不是怕,是烦。这些老怪物,我又指挥不动。还得认真听他们发牢骚。”玉帝盯着掐灭在桌上的烟屁股,有点怨气。
“那这事怎么解决?”七仙女问。
“哪件事?”
“赤脚仙不是跟你讨说法吗?”
“哦,对,然后有的说谁堵的厕所,谁赔;有的说谁把污渍拉外面,谁赔;托塔天王本来看赤脚这批老家伙不顺眼,所以说谁也不怪,只怪自己眼花,活该。”玉帝说到这里笑起来,“赤脚气得拿脚蹭李天王的衣服,被李天王一塔打在头上,二人便撕打起来。我看一场好戏。”
王母又白玉帝一眼,叹口气,问七仙女道,“绿儿,别整天儿乱跑,在家做做女红不好么?”
“不好,我没乱跑,昨儿在桃园呆一天。”
“那桃儿长怎么样?”玉帝问。
“挺好,娘,蟠桃会还有几天开,到时我也去?”
“不成,你呆家里吧,”娘娘道,“有剩的果儿,我带给你。”
“才不希罕,我是看看气氛,要吃果儿,在桃园直接吃了。”
“你敢,”娘娘笑骂道,“这果儿可是标着号的,你吃一颗,那帮管园的都得受刑。”
“行,行,开开玩笑呢,我才不希罕,比这好吃的家里也有,真是的。”七仙女站起身来,“昨儿在园里拉下一条丝绸,我现在去取了。”
“绿儿这脾气,象你,”玉帝见七仙女出了门,才道。
“是象我吗?她下凡是向谁学的?你妹啊。你妹的,你怎么又抽烟,趁早抽死你。”王母娘娘也不吃最后一口,扔了碗筷,走去小厅休息。
“切,愤怒的胖鸟。”玉帝抽一口烟,闭上眼睛,徐徐吐出烟雾。
七仙女进了桃园,边与管园的聊天,边找绿丝绸巾。结果当然是找不到。连镜子碎片也不见。七仙女生起无名火来,想起昨天太白金星这老不正经的拿镜子照自己,现在连碎镜与绿丝绸都不见了,肯定是太白作法,取走了。
于是,七仙女奔出桃园,准备去找太白要说法。一出门,却碰到二郎神,他穿着休闲,手里牵着狗绳,正在遛哮天犬。
“喂,这位大姐,你跑哪去?”二郎神问。
“关你何事?很二的小弟弟。”七仙女边跑边回。
二郎神追上来,“这桃园现在是闲人能进的?以我的身份问你,有何不妥?”
“闲人?我是闲人么?再说了,你的身份,不就是个举大叉子玩的武人么?”
“什么举大叉子玩,那是三尖二刃刀,众仙子里最无知的就是你了,”二郎神道,“我现在管理刑凶伤害,能问你不?”
“切,我伤害谁了?我倒是被伤害了呢。”
“那也归我管,说,谁伤的你?伤哪了?”
“太白这个老不要脸的伤了我,他偷了我的洗脚布,”七仙女加速跑起来,朝哮天犬喊道,“阿狗,跑起来,太白家炉里煮着红烧肉,要给你吃呢。”
哮天犬的心思一向很单纯。它一直对这位漂亮的姐姐有好感,每次主人去舅舅家,它就很开心,开心得张着嘴哈气,一个劲地扑二郎神,尾巴摇得如装了小马达。
这时它听到这位姐姐告诉它太白家烧着红烧肉要给自己吃,立马,不是,立狗兴奋起来,猛着劲往前跑,原是二郎神遛狗,现在倒成了狗遛二郎神。
前面一位仙子疯也似地跑,旁边是一条跑得疯也似的黑狗,还拖着哇哇叫的二郎神。路上的神呀,仙呀看得目瞪口呆,不知发现了什么事。毕竟大清早的,大家都没有思想准备。
太白这天起得也早,昨晚做了一夜恶梦,吓得自己不敢再睡。在床上睁眼躺着熬时辰,听得一声鸡叫,便起来了。
在桌边吃着早饭,脑子里回忆起一个昨晚做得特别真实的梦:自己在炉里烤东西,那东西却一直不熟,太白叫童子开了盖,伸手拿把火钳子去翻弄这个东西,这是个啥物件呢?太白记得自己边做梦边想。最后索性用钳子夹出来看,却不是自己放进炉子的东西。奇怪,这玩意儿哪来的?怎么凭空在我炉里,我还烤了半天。
太白将东西扔在地上,拿钳子打了二下,打脱了裹在外面的一层焦皮,再夹起来一看,大吃一惊,居然是一颗心。
这颗心不同平常,青灰色,毫无生气,却仍在微弱地跳动。这是什么心?太白凑近看,那颗心跳得快起来,连夹子也快夹不住。这时只听一个声音说,“扔进炉里,扔进炉里。”太白有点慌,正在犹豫,那心用力一跳动,挣脱夹子,落在地上,如皮球一般在地上一弹一弹,弹出大门,不见了。
太白边吃边想,这梦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凭空炉里会出现一颗烤不熟的心?是谁的心?谁在喊我把心扔进炉子?真是头痛。
“师傅,外面二郎神与七仙女求见。”一个童子小步跑进来报告。
“嗯,”太白应一声,“你说谁来着?”
“二郎神,七仙女。还有一条狗。”
“狗?”
“黑狗,壮得很,流着涎水,一看就知道没吃早饭。”
“多嘴,”太白不悦道。站起身来,拿布擦拭双手毕,让童子拿着拂尘,自个将双手背在屁股后,挺着胸朝炼丹殿走去。
到了殿门外,太白双手互握腹前,将拂尘靠在右肩,微微弯腰,才叫童子推开殿门,笑着快步跨入,对二郎神与七仙女讲道,“您二位可是难得光临呐,这早晨雄鸡一声天下白,我沉睡醒来,精神饱满,出了屋外,就觉得天风轻柔,正是访客的好时间哩。果然有贵客至,分外欣喜啊。”
“老道,你为何偷我姐的洗脚布?”二郎神可不打招呼,单刀直入。
“洗脚布?偷你姐的洗脚布?”太白一愣,“您这话可重了,从何说起?从何说起?”
“大仙,”七仙女清清嗓子,在椅子上换个坐姿,“昨天也是这时候,我在蟠桃园玩耍,你那老鹤戴着肚兜镜在上面绕着圈飞,我一跳舞,它就定格,直拿镜子晃我。这算不算偷看我?”
“哎呀,您仙子哟,可误会深哩,昨天我借这些个给净坛使者了。这事不是我干的,”太白一听就明白事情了,他可不背这个祸,“净坛若拿来偷看您,我打死也不借他哩。他说是观风去的。”
“也对,观风嘛,观到我的漂亮姐姐了嘛,”二郎神见疑犯不是太白,神色缓了下来,“大仙,你坐着说话嘛。”
“坐久了,站着才舒服哩,”太白笑意更浓,又对七仙女道,“再说我这几天没出去过,也偷不了您的洗脚布呀。今天倒要去趟净坛府宅,讨要我的肚兜镜。”
七仙女看着太白的脚,拿手指在椅靠上敲,听太白絮絮叨叨,这时笑道,“大仙,第几回去讨要那镜了?”
“第二回啊,”太白接着道,“净坛业务也忙,他可真客气,说是要亲自送回来,可我等不得啊。”
七仙女越发笑得有意味,“同去,你要你的镜,我要我的布。”
二位起身,由太白带路往外走。哮天犬一直在观察殿中不远处的炉子,是冒着热气,朝空中闻闻,却无红烧肉的味道,哮天犬有点疑惑地看看七仙子,并不吠叫。此时见众人要走,才急了起来,一下跑到七仙女面前,低声吠了二声。
七仙女蹲下身去,哈哈笑着捋狗毛,“你这条笨狗,这道士可吃素,不吃荤。炉里哪来的红烧肉?要吃肉,找你主人去。”
哮天犬本来很生气,但看在七仙女屈尊给自己捋狗毛的份上,就大狗不记小仙子过了。二郎神看这狗眼神气的变化,也不说话,直接给它一脚。
倒是太白,神色有点尴尬,好在无人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