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是休沐日,王爷不上早朝。
盛君良早起就被一阵乐曲声儿吵醒。
她从地板上坐起身。不远处红木门的窗纸明亮地照进阳光。
盛君良从地上站起来,她手里还抱着一个破了的金线绣花枕头。她缓缓去门前,打开了大门。一阵刺眼的阳光照进大殿。
乐曲声音恢弘响亮,在整个王爷府都能绕梁三日。
肯定是那个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王爷请了戏班子进府。
盛君良攥拳。井水不犯河水多好,为什么非要来打扰她睡觉?哪有人大清晨的请戏班子的?分明是要吵她睡觉。
趴在阶梯上睡着的音回和流意赶紧起来站稳行礼:“参见殿下。”
盛君良有些诧异:“你们在这里待了一夜?”
她们点头。
王妃很是意外——她们盛府里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流意见王妃有些疑惑,解释道:“是因为昨夜殿下您在殿内不开心,不让奴婢们进去侍奉,奴婢们怕有什么意外,所以只能在这里守着。”
盛君良:“那也不应该是你们守着,殿内侍奉的小红小白小紫小青呢?”
音回道:“她们在阶梯外守着。”
盛君良顺着阶梯往下看,果真几个穿着粉色衣服的侍女在阶梯脚那里倒着。
盛君良道:“让她们立刻回厢房休息。你们也是。”要是被外人瞧见她霓裳宫外一片狼狈,实在不太光彩。
音回道:“我们本就是守夜宫女,侍奉好王妃自然是本职,怎么能擅离职守?”
盛君良只好默许:“那快去叫起来她们,切勿再倒在阶梯上,影响我们霓裳宫的形象。”
流意道“喏”,赶紧转身下了汉白玉阶梯。
盛君良又问音回:“王爷在府里请了戏班子?”
音回道:“是,这刚唱上。”
盛君良又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音回道:“禀王妃,快到巳时了。”
盛君良想了想,道:“替本宫梳妆更衣。”
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正好那个变态王爷看戏,没空管她。
于是,盛君良便一身青衣朴素打扮,带着白衣侍女音回和流意,出了府。
大门的侍卫见是王妃,纷纷行礼。
盛君良还是第一次发现嫁入王府的好处,那就是终于有人给她行大礼了!从前在盛府,大家都当她是大小姐,根本没人真正把她当主人。
心情好了,盛君良走路气势也霸气了许多。再没有在府里在变态王爷面前那么拘束了。
她甩开膀子、大踏步地走上京城繁华街头。路边满满都是摊贩,各种各样卖小玩意儿的。
从前盛君良就喜欢出来逛街,对京城这些小玩意儿其实已经不感冒了。
不过,街角有一家兵器行,每次她都要进去逛一逛。
盛君良看着眼前屹立着的小楼,上面三个“朱雀行”金字牌匾仍然气派得一如往昔。
她挥挥手,霸气道:“走。”
于是乎,三位年轻女子踏进了京城一等的武器行里。其中有两位俊俏美丽。
掌柜赶紧从柜台里露出脸,笑盈盈看着音回和流意:“哎呀,两位姑娘,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
掌柜连连看向左右两边的白衣女子,搞得音回和流意很是尴尬。
她们中间夹着的青衣女子,便是盛君良。
盛君良咳了咳嗓子,刚想说什么,掌柜的看到了她,原来这位才是大人物。
他又赶紧道:“这位女侠,请问你需要什么?”
盛君良脸色一变:“为什么她们是姑娘、我是女侠?”
掌柜笑眯眯道:“因为你看着勇武有神力,旁边的两位姑娘看起来稍微柔弱一点儿嘛。”
她真是无语。
盛君良懒得扶额了,直接一拍掌柜的柜台:“掌柜的,给我找来最好的兵器!”
掌柜一惊不惊地点头:“好的,女侠你稍等。”
身后的音回和流意都被吓到了,可是看上去掌柜的波澜不惊。
等他再次回来,拿来了一把宝剑。宝剑放在柜台上,盛君良碰都没碰:“这剑也并不怎么样。”
掌柜的有些诧异:“女侠,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盛君良道:“掌柜的,既然你都叫本小姐一声女侠了,不会是认为我只是徒有续表吧?”她瞥了一眼柜台上的剑,“别看你在剑鞘上镶了宝石,那只是外观罢了。这剑鞘如此厚重,就能想见剑身亦不会轻巧锋利。况且这剑身放置在柜台上,却一头倒在了剑尾处,说明剑柄沉重不够轻巧。剑走轻巧灵活才是王道,这一把,只是糊弄初学者的钝刀罢了,不适合我。”
掌柜的露出了佩服的神色:“不愧是女侠。刚开始你们三位进店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看错了呢。这年头已经太平盛世了,学武的人本来就少,学武的女子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盛君良道:“所以,你以为我们只是无事做闲来打趣的妇人,才故意给我这把钝刀?”
掌柜的赶紧摆手道:“不,不,我可丝毫没有那个意思。”
盛君良道:“罢了。给我找条上好的鞭子来。”
掌柜的立刻去找。
流意上前一步道:“殿……小姐,您可真有两下子!”
盛君良不以为然道:“这才哪儿跟哪儿。”
掌柜的最后拿出了一条上好的皮鞭,盛君良接过打量。
他洋洋得意道:“这可是用上好土龙皮制的鞭子。”
盛君良稍稍挥挥鞭子,的确手感不错。
她一下就买下了这根皮鞭。
盛君良把皮鞭别在腰间,带着音回和流意出了朱雀行。
漫步到一栋辉煌的琼楼玉宇前,客流不断涌入。
门口老鸨戴红穿绿地站在大街上一位位迎接从马车上下来的贵客。
盛君良想了想,明白了——今日是休沐日,京城有很多官员来笙箫馆。
这里既可以喝茶听曲儿,又找红颜知己一吐忧愁。
音回在盛君良背后道:“小姐,要进去吗?”
盛君良想起了昨日那变态王爷拿笙箫馆里一个艺伎的诗作羞辱自己的事儿来。
她攥紧了拳头:“本小姐才不会进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盛君良道:“回府!”
音回和流意快步跟在身后。
盛君良带着两个侍女回了府。一进院子,戏曲声儿已经停了,院子又恢复了往日的静谧。
盛君良脚下一顿。她回头:“什么情况?王爷听戏这么快就听完了?”
流意道:“奴婢不知啊。”
她带着音回、流意快步回到霓裳宫。
一入主殿,一袭淡茶色长衣的人回眸。那如画的眉眼、挺拔发髻,不是那变态王爷是谁?
他举着折扇,从容不迫地扇了扇,转身笑了笑:“王妃,你叫本王等得好辛苦啊。”
盛君良一愣。
王妃?变态王爷竟然亲口称呼自己为“王妃”?
这回眸一笑,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他不是昨晚还折辱自己吗?现在又怎么心情如此好?
盛君良心生疑惑,挥挥手让贴身侍女下去。
她道:“王爷来做什么?”
万俟都收起折扇:“你跟本王去正殿会客。”
盛君良很是意外:“会客?这种事儿为什么让臣妾跟着去。”
万俟都走近两步,似乎很是着急:“你好歹也是本王的王妃,现在长公主来本王府上拜访,你自然也要跟着去。”
长公主?她摇摇头,没理清头绪。为什么长公主来拜访,她也要跟着去?她可不曾觐见过长公主。
万俟都直接扯过她的手腕,往外走:“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先跟本王走。”
盛君良愣愣,下一秒慌忙甩开。
王爷回头,又换上那副阴冷的样子:“你这女人别不知好歹!不想死就老实去见长公主。”他又想起什么,道,“别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盛君良被他的眼神震慑了一下。虽然仅仅是一下子,但是那股渗入骨肤的阴森让她不寒而栗。
盛君良挣脱开他的手:“臣妾自己会走。”
万俟都冷冷看了他一眼,带着她来到了正殿会客厅。
长公主端正地坐在侧座上。
入了殿,万俟都风流倜傥地踏进正殿,开怀大笑:“长姐来了,怎的也不提前通知一下我庶弟?”
盛君良心里一愣。他也有这么懂礼数、自谦的一面?
哼,真希望刚刚能看到这个变态王爷讨好巴结的笑。
万俟都走到大殿正中央,忽然转身低头对她道:“爱妃,先入座吧。”
盛君良抬头,差点能晕倒在他温柔的眉眼里。她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体验到了这种温柔的眼神!
现在的她,只想沉浸在万俟都温柔又帅气的眉眼里。
盛君良想起来现在还是殿上。
万俟都看着王妃呆呆的眼神,笑容逐渐僵硬,心里火冒三丈——这家伙是故意现在装傻的吗?之前不是还很能蹦跶的吗?
他的假笑缓缓变味,盛君良赶紧道:“喏。”乖乖到另一边的侧座上入座。
变态王爷又恢复了风流倜傥的样子,缓缓走到正座上坐下。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既不特别恭维,又礼数周到,配上他那张脸,更加恰到好处:“长姐,之前弟弟与王妃正在商讨生活琐事,这才耽误了过来见姐姐。”
长公主看向正座上的王爷,道:“无妨。你们新婚燕尔的,自然有小夫妻自己的甜蜜。”
长公主一身雍容华贵的衣衫,肤白胜雪、眉眼如画,与那王爷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盛君良心想,原来他们是亲姐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