淝水战败后，前秦日渐衰微，丁零部落首领翟斌首先叛离。前秦派慕容垂前去讨伐他。
公元384年春季，正月初一，前秦长乐公苻丕大宴宾客。他邀请了慕容垂的儿子慕容农，却没有看见他，才觉得事有不对，于是派人四处寻找。三天以后，才得到消息，慕容垂也已经起兵反叛了，慕容宝已到列人县。
慕容垂、翟斌既然都已叛离前秦，自然就联合了。在盟主的问题上，慕容垂是前燕王室，德高望重，慕容凤、王腾、段延等都劝翟斌推举慕容垂为盟主，翟斌也没意见。慕容垂想先攻下洛阳，但不知翟斌是不是真心诚意要与他联合，就拒绝他说：“我本来是要援救豫州的，并不想投奔您。您要起兵反叛，事情成功你可坐享富贵，一旦失败也要承担由此带来的灾祸，这件事我不参与。”
慕容垂继续进军洛阳，初二就到了，平原公苻晖听说，他杀了前秦将军苻飞龙，起兵反叛，将他拒之门外。翟证又派长史郭通前去劝说慕容垂担任，慕容垂还是没有同意。郭通说：“将军你之所以拒绝郭通，是认为翟斌等人身居山野，并非同一宗族，没有非常的才能和过人的谋略，不能成就大事吗？可是为什么不考虑将军今天有他们相助，就可以成就光复燕国的大业呢！”终于他同意当盟主了。获知慕容垂点头，翟斌便率领军队前来与他会合，并且他劝慕容垂以帝王的尊号自称。慕容垂辞让说：“新兴侯慕容，才是我们的国主，应当将来把他迎接回去，重归正统。”
慕容垂考虑到攻取洛阳会四面受敌，想先把邺城攻下来作为据点，于是放弃洛阳，率军东进。行进中，过去的扶馀王，现在的荥阳太守馀蔚率军投降了慕容垂，不久昌黎的鲜卑人卫驹也来投降了。慕容垂抵达荥阳，他的属下坚决要求以帝王自称，慕容垂不能辞，于是按照晋元帝时的遗规，自封大将军、大都督、燕王，按照君主的旨意发号施令，称为统府。属下们自己称臣，递呈奏章，发布文书，加封官爵，都是执行君王的标准。慕容垂重整军队，封他的弟弟慕容德为范阳王，任车骑大将军；封哥哥的儿子慕容楷为太原王，任征西大将军；封翟斌为河南王，任建义大将军；封馀蔚为扶馀王，任征东将军、统府左司马；同时封卫驹为鹰扬将军，慕容凤为建策将军。职责分配完毕，慕容垂率军二十多万，从石门渡黄河，一路挺进，奔赴邺城去了。
当初慕容农奔赴列人县的时候，停留在乌桓人鲁利家中，鲁利准备了食物招待他，慕容农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吃。鲁利对他妻子说：“老婆，君郎是富贵之人，我们家中贫困，没什么可招待他的，怎么办？”他的妻子说：“他是有远大抱负的人，无缘无故到这来，一定不是为了吃喝，恐怕要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你要小心观望，以防不测。”鲁利也就小心谨慎起来了。
慕容农对鲁利说明来意：“我想在列人县起兵，成就复兴燕国的大业，你能帮助我吗？”鲁利说：“我愿誓死跟随您。” 于是，慕容农又到乌桓人张骧那里，对他说：“我的父王已经发动了复兴燕国旧业的大事，翟斌等人也全都唯他的马首是瞻，现在远近响应，所以我是来听你的意见的。”张骧连扣两头，说：“有生之年还有幸侍奉过去的君主，我怎敢不尽心竭力呢！”
于是慕容农就发动列人县的居民参军，砍伐桑树榆树，制作兵器，撕下衣襟作为旗帜。慕容农派赵秋去游说屠各人毕聪，没想到一呼百应，毕聪与屠各人卜胜、张延、李白、郭超以及东夷人馀和、敕勃、易阳的乌桓人刘大就各自率部众数千人前来投奔。慕容农迅速壮大，为了方便管理，暂时由张骧、刘大为、鲁利分任辅国将军、安远将军、建威将军。慕容农亲自率兵攻克了馆陶，将军粮武器收缴补充了自己军队的装备。同时派慕容垂的堂舅兰汗、段聪的儿子段、赵秋、慕舆抢了数千匹牧马做战马。慕容农的军队越来越有规模，步兵、骑兵云集，数以万计。
有了军队不能没有首领，张骧等人力举慕容农任使持节、都督河北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其余众将领则根据才能加以任用，军队上下，井然有序，无不恭敬顺从。因为父亲慕容垂还未抵达，慕容农不敢对将士擅自封赏。赵秋建议说：“没有奖赏的激励，士兵们是不会勇往直前，奋勇杀敌的。来投奔的这些人，全都是想建功立业，谋求长远发展的。如果以国主的身份对他们进行封赏，便可以扩大中兴大业的根基。”于是慕容农论功行赏，前来投奔的人越来越多。慕容垂听说此事，非常赞赏。这时，上党的库官伟，东面东阿的乞特归，北面后燕国的光烈将军平睿及平睿的哥哥汝阳太守平幼，全都应招二来，投奔慕容农。慕容农又派兰汗攻下了顿丘。慕容农军纪严格，对老百姓秋毫无犯，深得人心。
慕容农日渐壮大，前秦长乐公苻丕不能视而不见，于是派石越率军一万多讨伐慕容农。慕容农分析道：“素闻石越多勇多谋，现在不去南边抵抗主要大军反而来这里，这是避开强大的主力军而来欺负我。他们肯定轻视我的力量，而没做防备，我们可以以计谋取胜。”将士们建议慕容农坚守列人城，慕容农却说：“会用兵的人，以赢得人心来凝聚兵众，不靠别的。如今兴起义兵，人心所向，敌人来袭，就绝不放过，整个江山都是我们的城池，据守在列人城只是暂时的。”
初七，石越来到列人城西，结果前锋部队就被慕容农所派的赵秋及参军綦毋滕打败。参军太原人赵谦对慕容农说：“石越的铠甲兵看上去很精良，但其实他们人心不稳，所以是个纸老虎，我们应速战速决。”慕容农说：“他们的铠甲是有形的，不堪一击，我们的铠甲在心里，牢不可破。但是如果双方在白天交战，士兵们看见他们装备精良，就会心生畏惧；不如等到晚上，什么都看不清，士兵们没有顾忌，一定会奋勇向前，我军必胜。”
慕容农命令士兵随时做好进攻的准备，但不得轻举妄动。石越为了防备偷袭，修建栅栏自守，慕容农笑着对众将领说：“石越装备精良，人多势众，不乘着锐气正盛，一举进攻，反而修建栅栏防御，可以看出他是怕了我们，没有能力进攻了。”天黑以后，慕容农这边战鼓齐鸣，士兵们呼喊着向前冲，大军在城西摆开战阵，牙门刘木请求担任先锋，率军击破石越的栅栏。慕容农笑着说：“见到美食，谁都想吃，怎么可以请求独食呢！不过你的勇猛锋锐值得嘉奖，应该把先锋职位优先给你。” 于是，刘木就率领四百名勇士越过栅栏冲入敌阵，前秦的军队猝不及防，惊慌溃逃。慕容农率大军乘胜追击，前秦的军队大败，石越被杀，首级被送到了慕容垂那里。石越与毛当，是前秦有名的勇猛战将，所以前秦王苻坚才让他们辅助两个儿子。两人相继败亡后，人心动摇，他们所在的地方盗贼群起。
二十六日，慕容垂挺进邺城，将前秦建元二十年改为后燕元年。礼仪制度，官员服饰的颜色等，全都遵循前燕，而且也重新任用了前燕旧臣。慕容农率军来到邺城与父亲慕容垂会合。慕容垂将他起兵之初自称的大将军、大都督、燕王正式授予慕容农。长子慕容宝被立为太子，其余众人，各行封赏。
长乐公苻丕觉得慕容垂背信弃义，派姜让谴责他，并劝他说：“知错能改，为时还不晚。”慕容垂说：“前秦王苻坚对我情深意重，所以我想保全长乐公。允许他带领全部军队返回长安，我绝不侵犯。然后我要重新振兴燕国，也愿与秦国结为友好邻邦，永远和平相处。他为什么不能识时务，把邺城归还给我呢？如果他再食古不化，到时候我的军队全力攻打，他就是想只身逃跑都难了。”
姜让义正辞严地指责慕容垂说：
将军遭奸人排挤，在自己的国家无立足之处，才来投靠我国，燕国地域狭小，哪有你的容身之处？我主与将军民族不同，习惯不同，然而却对您一见如故，像家人一样，给你的恩宠礼遇，我朝旧臣都超过了。自古以来，有这样优厚地对待前来投奔的大臣的君王吗？可是君王的军队遭受了小小的挫败，你却落井下石，马上另有图谋！长乐公是主上的嫡传长子，备受器重，才肩负分治一方辅佐君王的重任，难道能把百城之地拱手让你吗？将军您想背弃君主，自然可以大动干戈，何必说那么多呢！只可惜将军您晚节不保，都七十高龄了，还要像商纣一样，被周武王杀掉，把头颅悬挂在白旗上，往日虽有竞相传颂的忠诚，现在却要变成一个叛逆之鬼了！
慕容垂默不作声。
周围的人非常愤怒，请求杀掉姜让。慕容垂说：“他也是为自己的君主竭尽忠孝，何罪之有啊！”于是对他以礼相待，把他送了回去。慕容垂惦念往日恩义，送信给苻丕，也向前秦王苻坚进上表章，陈述利害，请求将苻丕送回长安。苻坚和苻丕无法理解，回信时言辞激烈地痛斥了慕容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