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卡大陆,极北苦寒之地。
绿萝小镇胡同最深处的一户人家,床榻上一位少年猛然睁开眼睛。
自己没死吗?
难道还会有人救自己?
会是谁呢?
少年俩条粗重的浓眉邹在一起,稚嫩的脸上挂着一丝无奈。感觉到胳膊传来的酸痛,他想要活动一下手臂。只是当他侧脸之后却愣住了。
一头乌黑的头发被一根蓝色丝带随意的扎在一堆,如玉般雪白的脸上挂满了泪痕。俩条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诉说着悲伤,长长的睫毛上边挂着泪珠,鲜嫩樱桃一般的小嘴此时苍白干裂。
少年的嘴唇开始颤抖,眼眶泛红。他伸出另一只手想要触摸这个跪坐在地上抱着自己手臂睡着的女子。慢慢接近的手同样颤抖起来,似乎害怕女子轻轻一碰就会消失一般。
姐姐,我好久没有梦到你了。你原谅我了吗?
可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姐姐。对不起!
少年心中呐喊,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一直折磨着他的记忆再一次浮现出来。
一张被泪水和血迹模糊掉字迹的信,“小言,你安排的事情做完了。靖哥死在了他手上,姐姐准备去陪他。最后再劝你一次,把仇恨放下吧。靖哥来接我了,我好像看到了娘,她似乎哭了…”
收到信的时候,自己似乎并没有很难过。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只是多了一道伤痕,只是每夜的梦中多了一个场景折磨自己。直到多年以后大仇得报,躺在床上等死的时候才有时间想起…
“小言,你醒了。”少年颤抖的身体把抱着他手臂睡着的女子吵醒了,她用满是灰尘的衣袖把自己擦成了一只花猫。
“姐…啊…呜呜…”少年沙哑的嗓子只说出了一个字,他再也控制不住的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似乎悲伤会传染一样,女子也抱着少年哭了起来。同样的撕心裂肺,同样的无助。
房间里只剩下沙哑和清脆的哭声和一双抱在一起的身影,少年的哭声飒然而止。他一把推开了怀里的女子,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很疼!
不是梦!
少年掀开身上的被子打量起了自己的身体,随后想开嘴巴眼神怪异的环顾四周。
“小言,你干嘛呀?疼不疼?疼不疼?”原本哭成蕾花带雨模样的女子被少年的举动吓了一跳,紧接着便一脸焦急心疼的捧着少年的脸颊轻揉起来。
“姐,爹娘…死…了?”少年眼神复杂的开口问道。
没有听到回答,但是传来了女子抽泣的声音。
自己重生了?少年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困惑之中。
报仇之后,没有执念支撑,孤身一人重伤等死的自己回到了十二岁?
老天,你也可怜我这个抛弃一切只为复仇的可怜虫吗?为什么不不是昨天?哪怕今天早上都来得及啊!
早上自己和姐姐去学院时还活生生的父亲母亲,等自己和姐姐从学院回来就变成了俩具尸体。
被场面吓晕过去的自己,醒来以后因为悲痛和对自身懦弱的气愤,性格变得极其扭曲。抱着报仇的执念或者说是理由,伤害着身边所有的人,甚至是波及到了无数无辜的人。
或许自己应该知足,虽然不能阻止父母的死亡。但是能够弥补所有的遗憾和过错。就把自己的记忆当做上一世吧,自己重活一世。复仇不再是自己唯一要做的事,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
“姐,去叫郝二爷来帮忙。咱们得让爸妈入土为安了。”
父母不在了,作为姐姐的她彻底慌了。她把自己的弟弟当成了唯一的寄托,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虽然已经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但是习惯了做乖乖女的她确实没有什么主见。听到弟弟的话,她点了点头离开了。
看着姐姐离开的背影,少年笑着流出了眼泪。
能重新来过,真好!
少年叫做陶言,他的姐姐叫陶桃。姐弟俩都是在绿萝镇出生的,至于父母是什么时候来到小镇的他们并不清楚。经营着一家酒铺子,家境在原本就极其贫苦的魔卡大陆极北苦寒之地算得上是殷实。
陶桃在镇子里唯一的初级魔卡师学院学习,刚刚毕业。今天正好是陶言入学的日子,母亲不放心陶言自己带着一颗一阶魔晶的学费去报名所以让陶桃陪着去了学院。这也让陶桃躲过了一劫。
魔卡大陆的货币是魔晶,一种魔兽身体里的晶体。不光可以流通交易到任何东西,而且是修炼提升的珍贵资源。
每一头魔兽体内都有魔晶的存在,只是能量的多少和强弱不同。一些圈养着的魔兽体内都是无阶魔晶,它们大多都是没有什么攻击里的魔兽。之后就是一阶魔晶,二阶魔晶依次递增,传说中有九阶魔晶的存在。但是基本很少有人见到,就算真的有,那也是被各大顶级家族当做传家之宝藏着。
流通最多的依然是无阶魔晶,就像绿萝镇。所有的生活用品和食物都可以通过数量不等的无阶魔晶购买到。
陶言走下床榻来到父母的房间,打开床榻上的箱子从里边拿出一个人头大上着锁的小匣子。
这是母亲的东西,用来放魔晶的。说是存着当姐姐的嫁妆和他娶媳妇的彩礼,只要放进去就绝对不会再拿出来用掉。不管父亲是要用在什么地方,母亲都不曾取出一颗。
轻轻的抚摸着匣子,陶言想着院子里摆放着已经变成尸体的父母。心情复杂极了。
虽然对他来说父母已经离开他很多年了,但是眼前熟悉的一切依然让他仿佛刚刚成了失去父母的孩子。
所以悲伤是有的。
上一世历经磨难千方百计寻找仇人,最后亲手报了不共戴天的仇家。但是想到那些家伙现在依然享受着这个世界的美好,他依旧不痛快。
所以仇恨是有的。
能够重生在自己还没有伤害身边所有人的时候,他无比的庆幸。能够摆脱上一世噩梦,不用再时刻承受煎熬。
所以轻松是有的。
想到那些注定会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人,被自己算计利用一个接着一个变成脚下垫脚石的契约伙伴们。
那个明知道自己是个为了复仇不择手段之徒,依然飞蛾扑火想要改变自己的傻丫头。
她临死之前说的那句:“好想等你报仇以后再认识你,不是怕疼,是怕你孤独。”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的明白。
那么怕疼的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心疼的?
那么聪明的她,一开始就知道报仇以后的自己会承受不了孤独选择自杀。
陶言抱着匣子,脸上眼角全是笑意,却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我等不及命运的安排,我会更早一点遇到你们。上一世是你们一直在帮我,这一世让我来帮助你们吧。
转身离开,向着躺在院子里大石桌的父母走去。陶言走的很慢,但是每一次落脚确实那么的坚定。
“娘,姐姐的嫁妆我要用了。不过别担心,我会准备一份大嫁妆给姐姐的。很大那种!
保管姐姐不会受婆家的气,不过姐夫对姐姐很好的。我见过的…
你儿媳妇的话,你也会满意的。她对我很好,我见过的…很漂亮的。
不过彩礼想要我那岳父岳母满意可不太容易,她们家很阔很气派的,我见过的…
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准备让他们满意的彩礼。实在不行…嘿嘿,拐跑他们闺女,我做过的…
娘,我和姐姐会好好生活。不会错过所有的美好,等以后在下边见面了。我们讲给你听。
娘,你真漂亮!”
陶言看着母亲,说了好多。轻轻的一个吻亲在了额头上。伸手摘下挂在母亲脖子上的钥匙,打开了匣子上的锁。转头看向母亲身旁的父亲。
“爹,知道你最想得到的就是娘的钥匙。锁和钥匙我就给你了,匣子就留给我吧。我得给您儿媳妇留着存魔晶用,到时候我们存五阶魔晶。
不信?嘿嘿,我见过的…
好啦,再说你又该揍我了。告诉你个秘密,你不能告诉娘啊。
仇人我找到了,我杀过了…
不过我会再杀一次!”
陶言将锁放在父亲的手里,钥匙也给戴在了脖子上。悄悄趴在耳边说话,似乎真的怕旁边的母亲听到。
做完这一切,陶言犹豫了一下低下头亲在了父亲的额头。
“真怕你起来揍我,不过怕你吃娘的醋。
爹,娘。我爱你们!”
后退俩步,陶言把匣子放在边上。跪在地上磕头,当他站起来的时候似乎放下了些东西,又扛起了些东西。
“哎呀,陶老弟,弟妹!这…这是…”
一位肥胖的中年男人以和体重极其不相符合的速度冲进院子,看着躺着的俩人开口,语气很是急切却充满无奈。
“郝二爷,想请您给做一副鸳鸯棺椁安葬我爹娘。还要麻烦您帮忙安葬。”
陶言对着男人跪了下去,他还是个孩子,姐姐性格内向。他只能麻烦眼前这位络腮胡子一脸凶狠的郝二爷了,他知道对方会帮忙,因为上一世他没有请人家帮忙。但是最后也是郝二爷知道后自己找上门来的。
“唉,你这是干嘛。起来,我和你爹是兄弟,你又叫我二爷。搞这一套干嘛?”
郝二爷看到陶言下跪,走过去一把将他提溜起来。
“这些都没问题,当哥哥的在,就不用你们俩个孩子操心这个。孩子,他们…是仇家?”
郝二爷是开棺材铺的,喜欢喝酒。和父亲也一直是老哥老弟的,俩家也算邻居,关系一直不错。此时郝二爷问出口后表情不自然,陶言知道他顾忌自己还是个孩子。
“不知道,家里没缺什么东西。早上还好好的,我和姐姐从学院回来就这样了。
郝二爷,麻烦您了。谢谢!”
说道这里,陶言打开手中的匣子取出一枚红色晶块递给郝二爷。
“拿回去!”
郝二爷原本就身体彪悍长的也是满脸横肉,再加上一脸络腮胡子更是吓人。此时瞪着眼睛对陶言开口。
“谢谢!”陶言收回那颗代表一阶魔晶的晶块给郝二爷弯腰鞠了一躬。他知道郝二爷不会要,之所以会给是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会让郝二爷回家和夏二娘大吵一架。而收回来是因为他确实现在很需要魔晶尽快提升实力。
至于报答,就还在他家儿子好下流身上吧。好下流原名郝夏六,是郝二爷的儿子。以后会是陶言的同学。
郝二爷受了陶言的一躬,他挥手之间在院中出现了一口雕刻龙凤的巨大棺椁。再次挥手棺椁盖自动悬空。
陶言走上前去把父母抱了进去,就在这时姐姐陶桃才跑进院子里。鼻尖满是汗水。
“小言,郝二爷。”
“去看看爹娘吧,后事郝二爷帮着料理。”
陶桃先是恭敬的对着郝二爷弯腰感谢,之后便跑过去看着棺椁里的爹娘无声痛哭。
“我先带回去做棺椁,明天去做墓。你们…有困难就去家里,听见没?”
“听见了,谢谢郝二爷!”
看着单手拖着棺椁唉声叹气的郝二爷,陶言心里记下了。自己上一世根本没在意过这些,导致郝二爷几次来家里看望的郝二爷非常失望,直到最后不再来往。
自己说过不会再错过身边的所有,就一定不会错过。
滴水之恩不说涌泉相报,但是投桃报李还是要做到的。
至于恩怨,那就快意恩仇。
这一世只求无愧于心,守护所有在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