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萌芽计划2
“不要害怕。放松点。”琳娜微笑着，然后身形变回原本的身高。依然熟悉的微笑，将我遥远记忆中的美少女与眼前的老人叠加起来。
脸上还挂着泪水的我好奇地伸手去掐了一下琳娜的脸，暴龙女立即害怕地猛扯了我一下，将没大没小的我扯了一个趄趔，几乎摔倒。
琳娜微笑着对暴龙女说：“不要紧的。”然后伸手扶了我一把，把我稳住了。
“你还活着？”我惊问道。
“你刚才掐我，有什么感觉？”琳娜笑着问道。
“嗯——”我挠挠头皮，“好像没什么实质的感觉。”
“我怎么可能还活着呢？这只是高度模拟真实的全息影像。”琳娜说。
“它们说你是始祖女神，这是怎么回事？”我问。
“我的全息影像已经保持不了太长时间，我长话短说吧。”琳娜说，“我到达的时代是2亿3759万5214年前的三叠纪晚期。我的任务是收集那个时期的生命信息，整合最优秀的生命密码，创造一个最善于战斗的伟大种族，同时植入冷骁龙的善良人格，作为我们碳基种族的最强战士，共同面对最可怕的敌人。这就是龙族文明诞生的目的，也是我们整个碳基生命的共同任务。”
“可是我们已经灭绝了，我是种族的最后一个战士。”暴龙女神情悲伤地小声说。
“你不是最后一个龙族战士。我们还藏着最后一个军团，但是不在地球上。等这个灾难过去后，你们要到我的出发地，找到我的坟墓，到时候就会有答案的。”琳娜对暴龙女说。
“龙族军团？这是真的吗？”暴龙女呼地站起来，激动地问。
琳娜点点头。
“它们彪悍善战，又有高度发达的科技武装，为何会灭绝？”我问。
“末日病毒。”琳娜说。
“末日病毒？刚才暴龙女也提到它，那是什么病毒？”我追问。
“暴龙女是一个伟大的孩子，它亲历了这件事，她最清楚这个问题，由它跟你解释吧。”琳娜说。
“是的，无上尊敬的始祖女神。”暴龙女跪在地上说，“灾难发生时，我还是一个少年。我出生在火星城，随父母一起生活。当时我们在柯伊伯小行星带上有一个秘密的防御工程，听说是为了保护太阳系的安全。我的父亲参与了这个工程，具体任务我不知道，只知道它要经常往返于火星与柯伊伯带之间。但我其实并不关心那个工程，和其它小孩一样，我更关心我们的母星地球。你不知道，那时候的火星核已经降温，转动变慢导致磁场减弱，使火星大气层变得稀薄了，各种天灾接踵而至。火星生存环境的恶化，让我们一心想回到母星去。因为母星无论是空气、温度、湿度，永远都那么完美。”暴龙女说着，吃力地、悄悄地挪动了一下膝盖。
“呃——我打断一下，琳娜，它有伤，可以让它坐着说吗？”我心痛暴龙女，试探着问琳娜。
琳娜点点头。我为暴龙女搬过一张玻璃椅子，让它坐着说。
暴龙女朝我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继续说：“事情发生得很突然。那天，父亲和几个同事从柯伊伯带回来不到半天，就突然死亡了，同时死亡的还有父亲的同事，然后是母亲。母亲是一名医生，它死时，说那是‘末日病毒’，会很快扩散开来，会死很多人，即使是母星地球，也很可能束手无策。它还用最后的力气安慰我说，我是天使吻过的孩子，是始祖女神眷顾的孩子，一定会逃过这个劫难的，但得马上设法回到母星去，因为很快，整个火星上的人都会追杀我，但母亲已经没有办法保护我了，我得自己想办法。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不明白人们为什么会追杀我。放下母亲的尸体后，我开始逃亡，最后逃到一个离家很远的太空船坞去。后来，我成功的潜进了一艘叫做‘火星号’的巨型太空飞船里躲起来。我知道这艘巨船准备回母星去。
“正如母亲所说，形势很快失控，‘末日病毒’在全火星迅速扩散，人们成片死亡，根本来不及救治。‘火星号’为了能够顺利返回地球获得救治，截获了火星向母星发出的求救信号，同时向母星发送假信号，隐瞒了‘末日病毒’的事实，把火星居民的死因说成外星人的攻占和屠杀，把自己说成最后一艘抵抗并成功突围的英雄飞船，骗取了母星的救援。它们还编造谎言，说外星人已经在火星核心埋下能量武器，准备炸毁火星，以此吓阻母星前去了解真相。最终，‘火星号’顺利回到地球。
“‘火星号’上的官员为了活命，一面忙于编造谎言，一面搜捕我。而我也终于偷听到了关于我的独特之处——它们说我的身上有神奇抗体，能够对抗‘末日病毒’，如果吃了我的肉，喝了我的血，便能活命。于是，我躲进了自以为最安全的地方：飞船的饮用水箱里。结果，虽然它们找不到我，但我身上流出的少量血液混进了水里。它们饮用这些水后，果然暂时控制住了体内的可怕病毒。当它们最终找到我的时候，飞船也已经着陆，母星的安全部队救下了我，同时也在了解到真相后逮捕并处死了它们，因为它们将病毒带回母星，引起了母星文明的最终毁灭。
“母星地球很快知道了两件事：一是末日病毒的致死率达到100%，唯一能够对抗这种病毒的就是我身上的抗体；二是，人们发现，同样感染末日病毒的恐龙和其它动物却很正常。此前，人们相信在始祖女神的帮助下，已经能够对抗整个太阳系内的所有病毒。因此，人们认为，这种带有定向杀戮性质的‘末日病毒’，一定是太阳系之外的敌人所为。敌人被认定为外太空的高等文明，但我们已经无力对抗敌人，因为病毒在地球上扩散得很快，死亡已经席卷全球。
“我们的科技水平，最远只能到达柯伊伯小行星带；而‘末日病毒’被认定为来自太阳系以外；同时，只有我的身上有神奇抗体。基于以上三点，人们得出一个结论：我一定是潜藏在它们当中的外星间谍，病毒可能就是我带来的。由于当时幸存者已经不多，人们认为利用我的抗病毒血清进行大批量生产已经没有意义。为了惩罚我这个外星间谍，人们决定按照龙族社会的道德准则处死我，方式就是杀掉我，把我的血肉分给幸存者食用。基于自己的特殊能力和内心的愧疚，我也乐于献出自己的肉身。在此最后关头，始祖女神终于出现了。无上尊贵的始祖女神找到了身体已经残损不全、奄奄一息的我，运用她的神级技术，救下了我，也救下了所有的幸存者。但是，整个种族的灭亡命运，即使是伟大的始祖女神，也已经无法逆转了。
“在年迈的始祖女神的带领下，幸存的人们集中全部的智慧，终于研究成功了时空虫囊技术。时空虫囊技术有局限性，它无法改变既成的事实，但可以预知未来。人们利用这个技术，预知了大约1000万年后，小行星会撞击地球，导致恐龙的毁灭。既然我们种族的命运无法逆转，人们希望能够救下恐龙世界，希望恐龙世界进化出新的文明。于是，人们利用最后的资源，制订了‘吞星计划’和‘萌芽计划’。自从‘吞星计划’被破坏后，我们只剩下‘萌芽计划’了。”
“啊，我明白了，原来张教授说的幽灵光波信号，原来指的是这件事。”我自个儿点着头嘀咕道。
“你在说什么？”暴龙女问。
我没有回答它，而是继续问琳娜：
“琳娜，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我们的工作期限只有100年，但却你贯穿了龙族文明的整个历史，我们可以做到那么长寿了吗？”
“没有。我的前期工作花去了70年时间，后面的30年，我只是根据需要，间或出现。其余的时间，我都在冬眠。这么多年，我已经身心俱疲，现在只想留在我该在的时空，静静地死去。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俩了。”琳娜的全息影像闪了两个，似乎准备关闭。
“你这就走吗？我还有很多问题……”我急了，依依不舍地说。
“给你10分钟吧。”琳娜说得有气无力，仿佛油尽灯枯，但仍然强装笑颜。
“这里的海水丢失了一半，这是怎么回事？这与我们母时空的事件有关联吗？”我问。
“你认为两件事都是相同的敌人所为？不。我现在能肯定，母时空的敌人不是这个龙族，也不是我们人类自己。至于这个时空的失水事件，是我们‘萌芽计划’的一部分。”琳娜缓慢地说着，还轻轻咳嗽了几下。
“我误闯过一个时空漩涡，偶然见到过50多亿年后的地球文明，那是一个沙海世界里的硅基种族，碳基生命已经没有了。敌人会不会是它们？”我伸手去轻拍琳娜的背部，但只能拍到全息影像。
琳娜缓了一下，伸手示意我不必担心，然后继续说：“不排除这个可能。这可能是在母时空的人类文明消亡后，人类遗留的创造物进化出了全新的、更高阶的文明。这个情况很重要，你要设法进一步了解。我没有时间了，但暴龙女可以帮你。”
“我也觉得很重要。刚才你说到‘萌芽计划’，是怎么回事啊？”我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又问道。
“我们的到来，对这个时空产生了扰动，结合其它复杂因素，就导致了这个小行星撞击事件的后果被放大了。原本历史上说的生物大灭绝，还有很多生命在自然状态下存活下来，然后慢慢地出现了人类。但按现在的数据推算，自然状态下，所有幸存的生命都会在100年以内100%消失，不会有漏网之鱼，包括最强的嗜极细菌。这个事实一旦确立，人类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此时琳娜已经累到几乎说不出话来。我希望终止谈话，让她休息。但几分钟的沉默后，她又说：“我那70年的工作，除了缔造龙族文明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研究成果——我们这批人类文明的出现，已经确认不是自然进化的结果，而是被外力干预了，是被别人设计出来的。至于是谁，我不知道。为了确保生命能够延续，确保人类重新出现，我们也必须进行人工干预。因此，我们制订了‘吞星计划’的后备计划——‘萌芽计划’。这里消失的一半海水，就是‘萌芽计划’的其中一个子计划——‘天使之泪计划’。你想知道的所有信息，我已经让皮米机器人刻在末日墓碑的玻璃墙上了。上面的文字，暴龙女能够读懂，它可以慢慢地教你。‘萌芽计划’已经开始启动了，现在我宣布：你，白迅，还有暴龙女，两人正式成为‘萌芽计划’的执行人。”
最后一个“人”字，她几乎用尽全部力气，她似乎已经处于生命的最后时刻。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泪水立即涌了出来，但我无能为力，我不知道她身在何处。当我抹了一把蒙胧的泪眼时，这才惊觉琳娜的全息影像已经消失了。
悲伤、失落和惆怅包围了我。当室内温度变得舒适时，我的心却凉到了冰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