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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八声:七

刘甲走后,罗望时不时会有一种空落落地感觉。在家呆了几天,没个能说话的人,有时在太阳底下发一会儿呆。这天实在憋不住了,穿好衣服准备出门,母亲说:“你是受了重伤的人,这么快出去好吗!装也得装像点是不是。”

“娘,我身体好,恢复快,这不胳膊还吊着呢,有急事和大掌柜商量。”

罗望说的急事,是整合达盛昌的产业。

打从生意做大,罗望就萌发了这个念头,无时无刻地都在想这事,苦于内外条件限制,一直没有机会实施,接手了刘元柱的两家商号,他的心思就活了起来。

战时,整个河西大量牲畜被征,战后返回家中的少之又少,牲畜交易已名存实亡,罗望意识到市场露出的危机,觉得该是退出牲畜、皮货交易市场,另起炉灶的时候了。两件事都刻不容缓,他急着想和刘元柱交换意见。

罗望敲门进来,刘元柱有些意外,说道:“你该在家养伤,有事带个口信我过去就行了,掩人耳目也得弄像些是不是。”

罗望一笑说:“大掌柜,以韩起茂、成锐弟的精明,我的这个谎言骗不过他们,只不过是迷一迷好事者的眼,给韩起茂他们一个结果,让他们对上好交待而已,当然,这个结果应该是各方都能接受的。”

“也是的,说正事吧。”

“大掌柜,我想把粮行、货仓和那两家商号整合到一块儿,最好集中到一条街上。”

“你的左邻右舍三家人呢,让人搬家成吗?总不能像关富智一样霸王硬上弓吧。”

“那哪能,置换,两家商号的位置好,粮行的位置也不错,都在街面上,就我那几个邻居,一个开杂货铺、两家开小吃店,以前还能半死不活地经营,今年彻底关门歇业了,条件给优厚些,他们应该愿意。至于货仓,我想卖了它,乌拉思曼盯着货仓不是一天两天了,索性卖给他。大掌柜如果觉得可行,我就开始操作。”

“看来西北最大的牲畜、皮货市场已完成它的使命,该走到终点了。干吧,乘市场低迷,运作成本低,正是下手的好机会,此事一旦搞成,半条街都将是达盛昌的产业,那就成了甘州的皮货、衣帽、粮食交易中心,不过,这事要做的悄无声息,尤其是不能惊动乌拉思曼,可不能惊醒了梦中人呐,得让人家安心地接盘是不,先叫货仓显出疲态,让他们觉得是经营不下去才出手的。”

得到刘元柱的赞同,罗望心里有了底。

豹子敏锐地发现达盛昌货仓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做过一笔像样的生意,衣帽厂所需的原材料也是周掌柜亲自采购,直接送到厂里,货仓不再经手。豹子吃不准,偷偷查看了一次,对乌拉思曼说:“大哥,机会来了,你到他们的仓库看看就明白了。”乌拉思曼找个由头到达盛昌货仓转了一圈,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对周吉说:“怎么回事呀,库里空荡荡的,不打算做生意了。”

“谁说不是呢,打从红军一来,这货仓就没有了生意,直到战事结束也没缓过劲儿,罗掌柜极为不满,搞得我这个掌柜也灰头土脸。这不连采购业务都划了出来,乌掌柜是行家,替我出个主意,让货仓运转起来,我也能在罗掌柜面前抬起头来,到时重谢你。”乌拉思曼哼哼呵呵地敷衍着出了货仓,才进吉盛号,豹子就凑上来说:“大哥,找罗望谈谈,那人今年流年不利,娶了俩共匪婆子,被窝没捂热就填了坟包子,自己也伤的不轻,这个时候去给他下蛆,事儿不成也能恶心一下他。”

“日急慌忙地干啥,慢火炖肉才香呐。”豹子觉得乌拉思曼想的是吊足罗望的胃口,借机杀价,没有再言语。

关富智为儿子支的招数很管用,一月不到,关晓就俘获了方秧,关富智亲自登门,和罗望商量着为儿子订婚。按常理,订婚时由女方家摆一桌酒席宴请男方家的主人和媒人,这个时候别说是方秧家,就是甘州城内,能张罗出一桌酒席的人家也没有几户,罗望说:“我娘认方秧为干女儿,我们操办吧。”关富智没有异议。

订婚酒席就摆在罗家堂屋,罗望把方秧父亲方荀文请到上席,和关富智并肩而坐,旁边坐着罗望母亲,自己和方端文坐在主陪的位置上。

方荀文古铜色的脸庞上沟壑遍布,显得十分局促,除了点头说好就是盯着饭菜出神,不知道该说啥、该做啥。

宴席开始,罗望简单的说了几句订婚时场面上的话,让关晓、方秧为长辈敬完酒后说道:“我有个提议,今天的议式虽然简单,但很重要、很隆重,酒席虽薄,但情义很深。为显出主家的诚意,就让关晓和方秧给各位长者布菜、上酒、上茶。不过呢,小辈的敬心各位要领受,分到自家盘中的菜就要吃完啊。”

关富智大声叫好,暗叹罗望的细致。他明白,罗望这是在照应方秧的父亲,免得人在场面上尴尬。

席间,关晓双手捧杯向关富智敬酒,并说:“爹,订婚以后我想搬出去住,请您应允。”关富智脸上带着笑意却没有去接这杯酒,而是看着罗望,罗望暗道:“聪明,这个时候提出来,虽然不合时宜,却把关富智逼到了墙角,不得不答应。”于是说道:“关爷,你就答应了吧,男子汉就是要顶门立户,哪能在您的庇佑下吃一辈子。”关富智接过酒一口喝干,说道:“好,依你,不过结婚时的新房必须设在家里,我老关家娶儿媳妇嘛,对不罗掌柜,罗兄弟。”

在对罗望的称呼上,关富智一直把自己降低一格,称兄道弟,尽管罗望称呼他为关爷。

这些年经历过许多事后,关富智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放下架子结交罗望是多么的明智,暗自庆幸儿子跟对了人,老关家到了关晓这一代,即有关富智搜刮积累的财富,又能成功甩掉恶名,儿子也娶到了自己心仪的女人,关富智内心妥妥地,有些得意,却不带在脸上,很热情地招呼着方荀文和罗望母亲。

酒席结束,方荀文低声对罗望说:“罗掌柜,我想让方秧妹子方苗也到你家,和她姐住一起,给你家做工行不。”

罗望说:“那哪行,你现在是关爷的亲家,怎么能让女儿到我家做下人,方秧不一样,是我干妹子,一家人。”

“罗掌柜,方秧很快会结婚,就得搬出你家,我想让她妹妹接上,人家都说你家那间小屋是福地,出了两个少奶奶呢。”方荀文说话时狡黠地眨巴着眼睛,罗望觉得好笑,点头答应了。

送走客人,罗望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烦燥,就像把自己用惯了的什么弄丢了一样,内心阵阵地空虚,很想找人说叨说叨,在作坊里转了一圈,仍旧觉得心悬在半空中,四下里没个着落。出了街门,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悠,不觉到了大佛寺门前,稍一停顿,迈步进了山门,见到广义法师,喝了一杯雪莲茶,觉着与往常味儿不一样,只有苦涩,没有回味出甘甜,广义法师说道:“罗施主身上带着酒气,眼睛里露出一种无奈的落寞,似乎是魂魄游离于身外,有啥事,不妨说出来。”

“也没啥,就觉得有些孤单。今天给关晓和方秧订婚,多喝一杯,不知怎么回事,心有些乱,定不下来。”

“听刘甲提起过,就是那位和林大小姐相像的姑娘吧,罗施主随我来。”

广义法师带罗望出了山门,指着街上的行人问道:“罗施主,你看这满街的男女,单个儿行走的多还是成双成对结伙儿行走的多?”

“当然是单个儿的多。”

“没错,即便是结伙儿行走的,半道上分开的依旧不少,罗施主,人生一世,真心相爱的情侣、倾心相交的知己未必总是走在一块儿,到是刻骨铭心的仇家可能会伴随人的一生。都道我们出家人四大皆空,哪能空得了,修为高的也不过是放下而已。罗施主心里不安宁,是因为装着的那个人一直活在你心里,时不时惊你一下,这原本不是坏事。放不下就拿着吧,呵护着,坦然面对,不要太过痴迷就好。”

罗望心结虽未打开,也觉轻松不少,广义法师又问:“罗施主,敢问刘甲下落如何,小徒很惦记他,听说被活埋了,也有说是远走高飞的。”

“活着。”罗望即没隐瞒、也没说去向。“那就好,他有让小徒还俗的想法,问过小徒。刘甲把小徒当成了兄弟,罗施主,再会。”罗望道声谢快步走向牲畜、皮货市场。

这边一有动作,乌拉思曼就有了反应。他对达盛昌货仓垂涎三尺,从罗望对待货仓的态度上看出罗望有意处置这块肥肉,至少是要把货仓从达盛昌的产业中剥离开来,又认为罗望可能难以割舍,处于矛盾之间。乌拉思曼沉得住气,看到罗望进了市场,热情地招呼着,邀请罗望到自己办公室喝茶,闲话说了一大堆,绝口不提货仓,周吉进来请罗望过去,乌拉思曼微笑着送两人出了门,折转回来,豹子说:“大哥,不如直接提出买他的货仓。”

“再等等,看谁能耗得过谁,召集人动手吧。”

“大哥的意思是?”

“没看见姓罗的吊着胳膊吗,这个时候不动手还哪来机会,没了罗望,刘元柱嘛嘿嘿。”

“明白了,大哥。”

周吉也有些着急,问罗望:“掌柜,他们还没动静吗?”

“鱼儿不上钩呐,他是在等着我们开口呢,也怪我当初口封的太死。是不是我们的办法不对路啊,要不给加点料,明天进一批货入仓。此事弄成后不要再和乌拉思曼做生意。”

罗望离开市场,到银行对刘元柱讲了自己的想法,刘元柱说:“该不会是乌拉思曼闻出味儿了,先按你的办法试试也行,再不见效就低价出手,快刀斩乱麻是上策。”

俩人聊到银行关门方才分手。

回家路上,罗望觉察到有人跟踪,先是快步走过西大街,想甩开跟踪者,走到一个巷口,想着该来的总会来,今天甩了他们,明天、后天该怎么办,不如放手打一仗。随即蹲下来单手系了系鞋带,把绑着的左臂松开虚挂着,起身慢步进了空无一人的巷道,没走多远,声后响起一声口哨,他往前猛跑十几步,发现是个死胡同,站住脚,缓缓地转过身。

四个蒙面的大汉堵在了巷口,其中三人从靴筒里拔出匕首,疾速冲了过来,罗望后退几步靠近一棵大树,撩起长衫下摆塞进皮带,抬起右手做了个抵挡的架势,冲在最前面的一人弯下身跃起,眼睛盯着罗望抬起的右手,匕首直刺罗望腹部,其他俩人从两侧逼了上来,罗望侧身一蹬树杆,人刚弹起,吊着的左手突然挥出,极快地朝那人的手腕一拍,右膝一收,顶在他腰眼上,落地的同时,身形一晃,左脚扫了出去,左侧的一人被扫翻,右侧的人一看罗望后背对着自己,乘机挥动匕首刺向尚未站稳的罗望,不料罗望右臂匪夷所思地反向挥出了一拳,重重地打在握着匕首的右手腕上,匕首脱手飞起,太阳穴上又挨了一拳,惨叫一声仰身倒地,堵在巷口的那人一看三人根本不是对手,打了一声口哨,三人连地上的匕首都来不及捡,起身就跑,罗望喊道:“告诉你的主子,安生些,再用这种手段,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天色已暗,乌拉思曼的办公室里点起了油灯,他死盯着面前的四个人,腮帮子上的横肉抖动着,咬牙切齿地说:“什么塞外三虎,连人家一招都挡不住。”

豹子说:“大哥,我们上当了,他根本就没有受伤,王大虎也是防着他右手,不想他吊着的左手突然打出了第一拳,还有,那人日怪的很,手臂竟能朝后打出去,力道大、速度也快。”乌拉思曼冷笑道:“恐怕上当的不止是我们。”

“大哥,用枪吧,徒手斗姓罗的,难。”

“不行,惊动了韩起茂没个好。”

“对他的家人下手吧,他防不了那么周全。”

“等等吧。告诉大家不许乱来,去吧。”

四人出去后,乌拉思曼自言自语:“看来是得安生些。”

罗望回家交待家人近期不要出门,特意对母亲说:“娘,你要上教堂叫我一声,我陪你,”母亲没问原因,只说了声“好。”

一车熟皮拉进货仓,当天就有客户上门购买,豹子在门口看了一回儿,转身进来对乌拉思曼说:“大哥,他们在进货,看情形要盘活货仓,一旦成功,再提出购买就难了。”乌拉思曼手指有节奏的敲击桌面,沉思一会儿说:“你去请一下周吉。”

待豹子说完乌掌柜请过去叙话,周吉心里一喜:“这是忍不住咬钩了,”随豹子进了乌拉思曼的办公室。

乌拉思曼热情招呼周吉就坐,让豹子上茶后慢条斯理地说:“周掌柜,我看你在罗望手下干的很不顺心嘛,哪儿是掌柜,到像是一个干杂活的伙计,想没想过换一换东家?”

周吉当然明白乌拉思曼意图何在,满脸惶恐地说:“乌掌柜,甘州这个地界上,还没听说过哪个商号掌柜辞东的,何况达盛昌的东家是刘会长,您这话到此为止也就罢了,传出去我就不好做人了,您老有啥想法不妨直说。”

乌拉思曼见一句话把周吉吓成这样,笑着说:“我不瞒你,货仓夹在吉盛号中间生意不好做,不如卖给我算了,当初罗掌柜拒绝的很干脆,现在嘛,情况发生了变化,眼下的货仓成了中转站,没有多大价值了,也就这块地皮、房子还值点钱,烦你给罗掌柜带个话,乌某愿出高价,我等着罗掌柜回话,如何?”

“货仓是罗掌柜的心头肉啊,话我带到,事成不成就两说了。”周吉说完告辞出来。

乌拉思曼等到日落西山也没有等来罗望的回音,只得亲自来到达盛昌,对罗望挑明了要买下货仓。罗望好似很不情愿地接受了价钱,连签订协议、办理过户手续这些事都没有出面,让周吉去办理。乌拉思曼仍然觉得罗望不可能这么痛快,问道:“罗掌柜之前的拒绝和今日的割舍旁若两人,为啥?”

“乌掌柜,缺钱嘛,面粉厂要开工,得进一批粮食,你知道现如今的粮价。还有呐,好比人身上哪儿出了毛病就得治,治不好咋办,割舍,货仓已病入膏肓,只得舍弃了。”乌拉思曼将信将疑,吩咐豹子安排人关注罗望的动向。

货仓的事一了结,罗望立即拜访了邻居。罗望和这三家邻里平时来往仅限于互相问好,没有过多交往,邻居听了罗望的想法,都说需要商量再定,罗望没有多说,只让他们保密。他以为这么大的事肯定要费些周折,邻居们会拖一段时间提出更高要求。不料他前脚进堂屋,三家男主人后脚就跟进门,表示同意置换房屋,只要求安排自己的子女到达盛昌做工,比罗望的预想要好许多。

搬迁之前要进行房屋改造,动工当日乌拉思曼就得到消息,让人打听后得知罗望的谋划,方才知道中计,气的直跳脚。

两个月后,新的粮行、皮货商行开张,把人气一下吸引了过来,精明的商人们看到了商机,不仅是当地做小买卖的人陆续把摊点从西大街转移到了这条街上,就连到甘州做皮货、粮食生意的外地客商也不用再踏进牲畜、皮货交易市场的大门,选择了和达盛昌直接交易,省时又省事。

达盛昌对面半条街上的门面房很快被抢租,车行、脚行、饭庄子、客店一家接一家开张。时间一长,甘州人把这条街称为“罗家皮坊街。”

自打罗家皮坊街兴旺起来,牲畜、皮货市场就露出了败相,市场里最大的商号吉盛号没有幸免,交投每况愈下,乌拉思曼想了一些招数,不外乎到皮坊街拉客、降价,请客吃饭套近乎等等的,也是有一无二,生意日见清淡、没有起色。乌拉思曼是聪明人,虽然是事后才明白罗望果断把货仓盘给他是看准了市场前景不妙,但毕竟聪明人想事与常人不同,他没有沉没在吃亏上套的后悔上,吩咐豹子:“撤回盯着罗望的人,再盯下去不仅于事无补,还可能招来更大的反击,随我去趟达盛昌。”聪明的乌拉思曼想到了一个词:“服软。”在念叨一句“大丈夫能曲能伸,英雄如韩信也曾受跨下之辱”后,做出了上面的安排。两个人提着礼品盒登门拜访罗望,在办公室门口听到罗望、周吉正在和一个客商谈生意,豹子伸手要敲门,乌拉思曼摆手制止了他,一会儿就听出了明堂,室内三人议的正是一位来自宁夏的粮商与达盛昌合作的事,谈话已接近尾声,罗望痛快地答应了客商的条件,说道:“丁大掌柜,签约时我再让你一成的利润,”客商说:“既然罗掌柜豪气,丁谋人保证本月内把粮食运到,跟你做生意我可是即赚钱又长见识。利有十分,自取九分,让人一分,了不起,罗掌柜当是甘州商人中的翘楚。”

“过了,这个罗某当不起,请二位去签约吧。”

门开了,罗望哟了一声,报拳行礼道:“乌掌柜、豹子兄弟,对不住阿,我还当门外是自己厂子里的人,正在谈事儿,就没让进,没想到是你二位,失礼了,快请进!快请坐。”又对周吉说:“丁掌柜的货你亲自把关,协议签好送我这边来。”

乌拉思曼坐定后说:“罗掌柜大忙人啊,打搅了,区区薄礼请笑纳。”罗望客气地收下礼品盒,为两人上了盖碗茶,态度非常恭敬。但对乌拉思曼提出合作的事却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乌掌柜,达盛昌产能有限,兰州、西宁分号销售一部分,刚才又和宁夏丁掌柜谈妥了合作事宜,您这边就不能满足了,乌掌柜见谅,谢谢你的厚礼!”

乌拉思曼说:“我听那位丁掌柜做的是粮食买卖。”

罗望说:“没错,他运到的是粮食和生皮,拉走的是熟皮和衣服。再说了,虽则经商免不了耍奸使诈,罗某依然信奉诚信为本,我是不敢再和乌掌柜做生意了,我们还是少打交道才能相安无事,您请便吧。”乌拉思曼无言以对。

碰了一鼻子灰的乌拉思曼迅速用天价盘下皮坊街街角上的一家商号,挂上吉盛号的匾额,开始经营粮食、皮货,摆出了和达盛昌一较高下的架势。

乌拉思曼似乎是成功了。得到军方、官方的支持,获得了粮油、食盐的经营权,经营的粮食以白米、小麦、青稞为主,且品质上乘,他把眼睛盯上了甘州富裕人家的钱袋子,粮价定的很高,销量不大,获利颇丰。达盛昌粮油批发商行的粮食主要来源是西宁、兰州分号和宁夏粮商丁掌柜,质量上比吉盛号差了许多,粮价定的就低,面向的也是甘州穷苦百姓,许多人前来买粮油、食盐拿不出现钱,只是打个欠条。生产的衣帽皮货也是主要销往兰州、西宁、宁夏,资金周转就显得迟缓。乌拉思曼在挺起粮价的同时,对其它货物采用了灵活的价格策略,有些商人夜里偷偷从吉盛号低价买进生皮,重新打捆,白天冒充从外地进的货,再以稍高的价格卖给达盛昌,从中赚取差价。几个月下来,两家商号形成了分庭抗礼的局面。

月底核算完账目,管事王积富对着一沓子欠条发呆,他想不通,在甘州百姓手里缺钱,许多商号都挂出概不赊账牌子的情况下,罗望依然让他们赊销。再就是吉盛号的经营模式他也看不明白,感到困惑不解,他想不通乌拉思曼是怎么弄到品相那么好的粮食,尤其是白米,甘州人自产的大米在甘州市面上根本见不到,他们这些白花花的大米是从哪里进的货,那些颗粒饱满的小麦、青稞,堪比农民自留的种子粮,姓乌的是通过什么渠道搞到手的,带着这些疑问,他找到掌柜周吉,周吉也说不上个所以然,只是摇头叹息道:“大掌柜们想的事你我是参不透,这些个欠条需要给罗掌柜道一道。”

刘英子显怀了,行动很不方便。一岁多的壮儿已经能自己走路,不像学走路时老想下地让人扶着走,会走路了却一步也不想动,成天嚷嚷着让人抱,刘英子没办法,只好由着他赖在方秧怀里,自己跟在旁边喂饭。罗望刚进街门,儿子就喊:“爸爸抱抱,”从方秧怀抱里挣下地,蹬、蹬、蹬跑过来抱住罗望的腿,罗望举起儿子亲了一下,高高抛起,接住后抱着说:“英子,壮儿大了,往后让自己吃饭,不能这样惯着他。”

“他要下地才行哩,非得让人抱。”

“娘坏,娘不抱抱,让方孃孃抱。”

罗望在儿子屁股上拍了一下,瞪着眼说:“不许胡说,你长大了,就要自己学着吃喝,再让娘喂饭我揍你。”儿子却揪着罗望耳朵说:“爸爸好,不打人。”罗望有些哭笑不得,把儿子放下,摸着他脑袋哄着:“快去自己吃饭,我儿是男子汉了,才不会让人抱着喂饭。”受到鼓励,儿子高兴的自己去吃饭了。罗望说:“方秧,去和方苗把桌子摆好,一会儿大掌柜和林先生要过来吃饭。”正说着话,周吉和王积富进了街门,罗望看见周吉手里的白条子,知道要说什么事,没容他们开口,说道:“周掌柜、积富,沉住气,事情刚开始,还不到见分晓的时候,去和老方把账目汇总一下,一会儿拿过来,我刚才去请大掌柜过来吃午饭,顺便让他看看。”

罗望阻止了俩人的问话,只是因为拿不准自己的想法,无法给他们确定的答案,请刘元柱和林之甫吃饭就是为了寻求答案。

等周吉拿着账册推开堂屋门时,里面三人已吃完饭、结束了谈话,神态轻松地喝着盖碗茶,聊着今年的收成和政府免征农民赋税一年的政策等等的事。

罗望接过账册双手递给刘元柱,对周吉说:“周掌柜,粮食赊销要持续到六月下旬,等夏粮入仓后再停下来收账,要相信大家嘛。对吉盛号,我们的态度是不闻不问、不直接做生意,至于人家会对我们下什么料,照单全收就是,周掌柜,吩咐下面的人,不要乱打听人家的货源了,做好自己的生意就行。”

周吉疑惑地看着刘元柱,想从刘元柱脸上看出些什么,刘元柱却微笑着说:“周掌柜,很不错嘛,这么困难的时候还有赢利,尽管是账面上。不要在意欠条太多,那不过是把钱暂时放在别人手里,会回来的,吉盛号的事罗贤侄说的很清楚了,遵照执行就是。”说完把账册递给周吉。看到两位东家胸有成竹,周吉没有再多问,接过账册道声别就离开了。

周吉走后,刘元柱站起身说“下午还有事,得先行一步,亲家多呆会儿。”冲林之甫拱手道别,罗望送刘元柱到街门口,刘元柱叮嘱一句:“千万别惊动他们,等那伙人自己把小眼眼弄成大窟窿我们再下手不迟,没事多带孩子到我家,让小兄弟俩多亲近亲近。”罗望点头称是。

回到堂屋,林之甫说:“一盘大棋呐,你也成了布局者,不管他的粮食从哪儿来的,眼下甘州百姓需要呐,就按元柱说的办吧,我哄孙子去了。”

在许多事情上,貌似聪明者往往在最后败的很惨。只是因为他们自己和众人都认为聪明人不会干错事、傻事,其实,结局在聪明人踏上自认为正确的岔路上时就已经注定了,也就是说,事情的开始就决定了它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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