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过世的这三日,楚承熙转眼便消瘦许多,看到他越来越苍白的面孔与逐渐疲惫的神色,不仅太后与后宫嫔妃着急,就是朝臣也愈来愈是担忧。
看到楚承熙那万念俱灰的模样,景仁轩知道,也许,是该请求茗若回来的时候了。楚国,需要一个健康的皇帝,可这样下去,再强壮的人,也会垮掉的。不再犹豫,他很快便登上马,离开了京都。
茗若隐居的地方是个离京都并不远的郊外森林,那是一块无人开垦的荒林,所以,一直没有人注意到那林中住着人。他没有将茗若带去太远的地方,一是为了来往方便,二也是便于他保护她。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不会拿她的安全做赌注。
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到天渐渐擦黑时,他到达了茗若的住处。这是他原先选好的一块幽静地方。本来选在这里盖了这么一处庄园,为的是常常过来休憩,躲避尘世纷扰,却没想到,今日却是用作金屋藏娇,而虽然,这不是属于他的美娇娘。景仁轩对于自己莫名的思绪,无奈地直摇头。
收起满心的遐想,景仁轩叹了口气,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屋内已亮起了烛火,在蜡烛的倒影下,映出了书房的窗上摇曳着的两个影子。他知道,这是茗若与她的婢女灵儿在房中呢。笑了笑,他上前,在屋前停了下来,轻轻扣了扣门,朗声道,“茗若,开门,我来了。”
“景大哥?”不一会,灵儿便开起了门,茗若站在身后,显然有些惊讶。
“嗯,突然来,让你很吃惊吧。”景仁轩站在门口,看到挺着肚子望着自己的茗若,感慨又是许久未见。
“呵呵,景大哥快进来坐,最近可好?”茗若微微一笑,给景仁轩让了个道。她是很高兴景仁轩来看她的,与灵儿隐居了这么段时间,她几乎快忘了外面的一切了。
“还可以。”景仁轩回答,随着茗若进了屋。室内烧着上好的炭,让在外奔跑一天的景仁轩感到突然暖和许多。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他轻松地在椅子上坐下。
“思思快生了吧?”想来离思思生产应该只有半个月了,这个时候,景大哥怎么会离开京都呢,茗若纳闷地想。
“是呀。不出意外的话,就这半月了,所以我不能多待,明日便要赶回京都。”景仁轩微笑着回答,脑海中浮现出颜思梦恬静的笑容,即将做父亲的期待,让他喜悦非常。
“景大哥是有什么事吗?”茗若皱着眉问道,若非很重要的事,景大哥是不可能这么着急来找她的吧。莫非,承熙出了什么事?这么一想,茗若的心便忍不住快速地跳了起来。
“茗若,跟我回去吧,他需要你。”景仁轩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便说明了来意。
果真是他出事了?茗若着急地问道,“他怎么了?”
“唉……你不知道,皇后因为早产,前日里殁了,这皇帝近日跟失了心似的,急坏了朝里朝外……”景仁轩简短地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茗若惊讶地看着景仁轩,半天说不出话,许久,她才反应过来,不敢相信地问道,“皇后殁了?怎么可能?”
“是真的。”景仁轩说道,“也不知怎么的,皇后就早产了,皇子是平安出生了,皇后却因为失血过多,回天乏术。”
“这……”茗若一时间,竟恍惚极了。皇后死了?她离开之前,她还看到皇后对自己温柔的笑,虽然,她不知道那笑中几分真,几分假,但是,那的确是个活着的人。怎么才没有几月,人就没了?恢复了记忆以后,茗若本能地不愿跟皇后接触,她知道,皇后对她,不是真心。可是没关系,她本就没有与她深交,何况后宫本就复杂,人人都有各自的难处,她明白。
“回去吧,现在怕也只有你能劝得动他了。”景仁轩叹了口气,说道。其实,经过这次,他是更加赞赏楚承熙的。只有懂得珍惜情的人,还会懂得爱人。皇后的去世,他的哀伤,更证明了他是个有血有肉的性情中人。心中有人,才能心中有仁。
“我不知道……”茗若皱着眉摇了摇头,她不知道她是否该回去,劝他?怎么劝?他与皇后本就伉俪情深,难道让她劝他不要再想皇后了吗?她说不出口,也不想说。自己不是他心中唯一的事实,是她一直无法忽视的伤痛,也是无法说服自己的阻碍。
“不知道什么,难道你就忍心一直看着他这样沉沦吗?他是个明君,没有因为情绪而影响朝政,但是,再这样下去,他会垮的。”景仁轩有些着急。也许这就是男子吧,忧国忧民似乎是每个男子的特征,无碍于职业。一国之君如何,直接影响了一个国家。
“但是,你又怎么知道我能说服他呢。去世的是皇后,是他的妻子……”茗若无奈地摇摇头。
“若是连你都无法劝住他,那么,世上,怕也再没有能够劝住他的人了。”景仁轩说道。茗若之于楚承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爱了吧,如今,也许也只有茗若,能给他的眼中点上色彩吧。
听了景仁轩的话,茗若沉默半晌,抬头望了望擦黑的天,她低声说道,“景大哥,今日天色已晚,你先休息吧。我再想想,明日答复你,好吗?”
景仁轩看着茗若,点点头,不再劝慰,答应道,“好的,你就好生想想吧。”
“灵儿,带景大哥去厢房休息。”茗若转头看向灵儿,吩咐道。
“是,小姐。”灵儿答应道,便带着风尘仆仆的景仁轩弯进了后院的回廊小道。
缓缓地站起身,茗若叹了口气,又慢慢地踱回了书房。坐在书案前的太师椅上,茗若握着书本,也半天看不进一个字,满脑子,都是景仁轩描述的那楚承熙憔悴的脸庞。
你一定很伤心的,是吗?记得第一次拜见太后以后,皇后曾带我去御花园聊天,那次,她说起了你们的相识。我也清晰地记得,当你听说皇后祁福回来以后那期待欣喜的眼神。你曾经,是那么深爱过她的,是吗。
你们也曾有过共剪西窗烛,红袖添香时,对吗?
你是那么一个温柔多情的男子,你的情迷住了我,也圈住了她,更困住了你自己。如今,她用她的离去,收走了你的灵魂,而我,是否能够用我的声音,唤醒你沉睡的灵魂。
我不知该如何劝你,因为我无从劝起,更不知该把自己放在什么样的位置上,情敌?后宫姐妹?还是,仅仅只是一个爱你,为你担心的女人?
时间一分一秒度过,蜡烛渐渐燃尽,望着烛台上越堆越高的烛泪,茗若,无言叹息……皇后,我不知,该喜亦或是该忧,但是,对于陷入拥挤爱情的我们,离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皇后,我希望,你过得好,但愿转世投胎时,你能到达那个我出生的地方,一把钥匙,开启一个心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