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到西花厅时,点心果蔬已经摆在了桌上。徐淑仪拉着郭冰要坐在主位,被郭冰坚决推辞了,丫丫的,还真当我是傻子啊,要是真敢坐了,估计她这条小命儿就得以“不敬”罪给交代这儿了,这万恶的封建等级制度啊!郭冰开始无比的怀念红旗飘飘下的社会主义生活了,最起码能保得住自己这条小命儿,不会一个不小心就掉脑袋。
这时候,顾陈氏站起来开始说话了,“姐姐,妹妹当家的前儿个遇了个西凉商人,他送了些新奇的玩意儿倒是以前不曾见过的,正逢今儿过来,便带来给姐姐你尝个鲜。”
“哦?什么新奇玩意儿?快快端出来吧,正好冰儿在此,也赶着尝个新鲜。”徐淑仪倒像是极为照顾郭冰,什么事儿都得带着点儿,可郭冰怎么听着这话这么不对味儿啊?什么叫“赶着尝个新鲜”啊?不就是嫌着俺是小门小户的,上不了台面么?也不见得你八辈子老祖宗肯定就是那达官贵人啊!郭冰心下腹诽面上却仍规规矩矩地低着头一幅老僧入定状。
一会儿一个圆圆鹅蛋脸的小丫鬟端着盘装着几片果块的甜白八宝小碟上来了,精细的碟儿中央,几片蛋黄瓤的扇形水果,显得格外地诱人。郭冰抬头瞄了一眼,不禁乐了,这还真是物以稀为贵啊!这不正是后世常吃的街头一块钱一大块的哈密瓜么!在这里竟被用上好的唐三彩八宝碟装着当新奇玩意上敬给王妃?!那话儿怎么说来着?买椟还珠?或者,猪八戒裹金装?……郭冰一看这架势心下便有了些底,这便上古装剧里最常见地餐桌战斗,电视连续剧里经常看便就不那么忌惮了,于是郭冰更加规矩地坐在那儿等着接招了。
果不然徐淑仪不负她望地开口了:“冰儿,快来尝尝,你珍姐姐带来的新奇玩意儿。”
“王妃先请,这是珍姐姐专门带给您的,如此之珍贵,还是该由您先吃。”郭冰立马站了起来,毕恭毕敬道。再说,万一有个啥毒,也该着你先给验验啊!
“哪儿有那么多规矩!冰儿坐坐,让你吃你就吃,今儿你是主客,快快尝尝……”这魏姑姑倒还真是极会看眼色,跟徐淑仪俩个一唱一和,把个双簧唱的极好。
郭冰视线扫了一下全场,心下一阵冷笑,还真都迫不及待想看我笑话了?看来这些富家女人们真是闲得发慌啊~
几番推让客气后,郭冰终于不负众望地拿起筷子向那哈密瓜夹去,将蜜瓜夹到自己面前的瓷碟儿里,用帕子擦了擦手,捏起小小的瓜皮细细啃了起来,一会儿一块瓜便解决完了,只剩碟中的小黄皮儿。郭冰赶紧起身感激道:“谢谢珍姐姐的哈密瓜,不愧是西域极品,甘甜沁人,唇齿留香,让人回味无穷。”
徐淑仪和陈顾氏互相看了一眼,这死丫头原来知道这是什么啊?!还真能装!
众人中很多都没吃过哈密瓜,见郭冰如此吃遂也都跟着有样学样,夹了瓜跟啃西瓜似的吃了起来,咬上一口便不停地夸赞“果是美味之极”。看着郭冰一脸淡然样儿,徐淑仪忽然没了吃的兴致,应付性地尝了口便挥手撤盘摆宴。
一盘盘色味极佳的点心还没尝几口便这么直接撤了下去,连有些官家太太脸上都不禁有些可惜的表情,可是郭冰仍旧面色不动地坐在那里等正菜的上席。这时候魏姑姑对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也有些刮目了,不禁想到后花园的那出戏,莫不是那程姑娘真是被这丫头给陷害了吧?
其实郭冰本来也想着人云亦云地表露一下可惜来着,她是真可惜啊!那可是一碟一碟的粒粒皆辛苦啊!丫个败家娘们,可后来又一想,你们几个不就是想合起伙来想折腾折腾我么?我要是不配合迎战一下多没意思!反正郭冰是想着以后就跟这些大家士族划清界限,咱往后就做个招人唾弃的能在这吃喝玩乐贪图享福的凡夫俗子行了,那些高贵的士族们,以后绝对地见了你们绕道走,丫的都一群吃饱了撑的。
“冰儿刚才有没有什么比较合口味的?待会儿让丫头给你收拾些带回去。”徐淑仪倒真是对她关心的很啊!郭冰咬牙切齿地诅咒这厮这辈子生儿子没******。果不然这句话刚说完,众人看郭冰的眼中便带了些许看不上的神色。在古代宴席上,回带东西是很让人看不起的,尤其是大门大户的士族,更视之为耻辱。
“谢王妃的好意,不过冰儿最近有些口中带火,大夫嘱咐少吃热物发物多食清淡,谢谢王妃惦记了~”郭冰再次站起来谢礼。
“我想着小孩子应该都是比较喜欢点心才是,倒是忘了冰儿家本身就是做点心的,呵呵~真是送错人了~”徐淑仪像是恍然想起似的,扶额笑道。
果然是喝酱油的,丫丫的,没一句话不冲的。郭冰面带微笑:“哪里的话,能让王妃惦记是冰儿的福气。不过我倒常听人说过,蜜招女杏招子,想来王妃也是这么喜甜,那就愿王妃早日生个小公主~”郭冰表情极为诚恳地祝福道。语毕,徐淑仪再也没动自己面前小碟儿里的那块芙蓉糕。
“可是晗官很是喜欢吃徐记桂花糕啊,原来他是想着要女儿啊?!”程慧心总能见缝插针地来上那么几句。郭冰冷笑地看着那双颊晕红,一幅又是惊讶又是羞涩表情的程慧心,这个女人还真是,天生不是干坏事儿的料儿,却还总怀着一颗蠢蠢欲动的心,真不知道徐淑仪怎么看上这么个自以为是的女子?!“哦?这样啊!可是徐大哥总是人家夹什么给他他便吃什么,还集体吃光光,人家还以为人家讨厌的全部是他喜欢的呢……”郭冰一脸惊诧地捂住嘴满是不可思议地回复道。
其他人听了这话,立刻明了这两人之间的“战争”,皆目光有些揶揄地看向程慧心。
程慧心见状,果然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正要发作,魏姑姑笑着打圆场道:“菜已经备好了,我们还是上膳吧~”这时,十几个端着碟碗的小丫鬟从外间整齐有序地规矩走了进来,先从主桌开始,一桌桌开始上菜,一时西花厅里菜味飘香。这次徐淑仪也不跟她客套了,极为热情地喊身边的大丫头将什么水煮鱼啊香菜菇啊都叫到了郭冰面前,美其名曰“尝鲜”。郭冰也不见外,客客气气地挨个尝了尝,并从善如流地给徐淑仪讲了讲这些菜的养生和药性,并不断地夸王妃好心性,为了小公主如此这般调理身子,虽然不知道她听了多少,反正她夹一口郭冰便跟着来几句,一顿饭吃得貌似有些憋屈。
当然,对于陈顾氏郭冰也没客气,丫的你不是愿意做狗头军师么?那好吧,姐姐我就给你上一课什么叫做妇人之道、积德行善,郭冰颇为童言无忌地夸奖陈顾氏,有西汉卫子夫的风范,有谋有韧性等等,这话一说,陈顾氏便一直朝她使眼色示意她打住,可惜郭冰明显地间歇性耳聋,仍旧发自肺腑地拍马屁道:“珍姐姐,有个名人说的好,给你一个支点,你能翘起整个中原。珍姐姐你放心好了,冰儿我虽然读书不多,可看人还是极准的,您可是大富大贵将来名留青史的命啊!”果不然,这边徐淑仪脸色便出现些许不快了,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顾敏有卫子夫风范?卫子夫怎么当的皇后?还不是踩着长平公主的翘板?……明知这丫头话里话外不安好心,可这话听着还真是不咋中听。
徐淑仪当然不能就这么放过郭冰,既然你选择装糊涂,那我便给你找些能让你知难而退的难堪好了。所以宴罢徐淑仪便带着郭冰一行游历了一下园子,从西花厅出来沿着抄手游廊,向莲池后的青厦曲洞走去,一行人绕过粉墙环护的海棠翠旒,进入茱莉雕镂的纱窗锦阁……众人走走停停,或吟诗或弹琴,不知不觉中,这一路竟成了年轻小姐们争芳斗艳的细乐声喧之路!
可惜,郭冰明显地并没有徐淑仪心中的寒门柞户出身人家的自卑羞愧,而是磊磊落落地跟着实心实意地消了一场食儿,并且,每走一处,便跟着感慨几句,王妃有文姬、公孙大娘之风,处处透着文采飞扬劲儿……不拉不拉。
众人,话说蔡文姬、公孙大娘一个以寡妇、一个以戏子闻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