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争执之后，凌子羽没有了过往的诸多神秘面纱，但李莲却倍感煎熬，因为那层嫌隙隔在两人中间，再难弥补。
玉兰山军营之外，凌子羽衣衫凌乱，面目憔悴，差点就被当成武国混进来的探子了。
好在李莲有文道之助，还保持着清爽的外表，更是有儒雅的文人书生气质，这是武国那帮武夫装不出来的。
“先生少待，我去禀明元帅。”士卒十分恭敬，虽然本身是修习武道之人，但是对于长久和平的维持者文道先生，依然有十足的敬意。
凌子羽并不介意士卒的区别对待，谨慎小心是杨威元帅的本色，而且，自身正懒得说话。
杨威元帅听闻帐外有先生到来，料想必是那凌州的公子了，遂与诸位将领一同前来迎接。如果此人当真能带他们平复武国，更是减少将士伤亡，杨威元帅倒也放得开。
李莲是天下师的亲传弟子，大虞初期的朝臣都是认识他的，尤其是杨威元帅这样镇守一方的大臣。
远远瞧见李莲恭敬得站在一人身后，杨威元帅略有些诧异，难道上京城派来的人，竟是一位浑身脏兮兮的少年吗？虽然人不可貌相，但看他萎靡不振，几乎要睡着的状态，杨威元帅还是不太敢相信。
马寻花跟在元帅身侧，自然是知晓凌子羽身份的，附耳说与杨威元帅听。
杨威不敢怠慢，更是快步向前，“久慕先生大名。”
粗大的手伸向前，裂开的伤口就想是自没有缝合而自行生长，说不出的怪异。
凌子羽没有丝毫犹豫得握上去，“元帅守护边境辛苦，如今朝廷命我前来，就是为了一雪前辱。必不负边境众军之托。”
卫守边境的将领士卒，唯一期盼的就是得到进攻的命令，把十几年积累的怨气宣泄干净。听得凌子羽必不相负的话语，个个心中激愤，几乎要立刻出兵了。
“天使舟车劳顿，先往军营歇息，再做计划。”
凌子羽的确有些疲倦，但更多的是内心的愁惨，此刻也不好对边境众军言说，便朗声道：“诸位将士，京城派我来此，只说一切依我，但我知道很难令你们信服。所以，我今日不入军营，必以武国将领之首级，作为礼物送与诸位。”
马寻花与诸多将军早有听闻凌子羽的事迹，哪里有不服之心？但底下士卒对于上司命令可以无条件遵从，对于凌子羽，就很难说了。如果凌子羽想要让边境士卒听命，这一仗，必须打得漂亮。只是未料想他连军营也不入，便有此念头。
“天使大人，是不是心急了些？”
“我心急，急不过大虞边军十几年的等待。诸位且看着就好。”凌子羽转身对李莲道：“带我去两军中间上空，并以文道传递我之声音。”
李莲不敢违背，向杨威元帅道：“我们稍后叙旧。”
玉兰山其实不是很高大，只是山峦连绵起伏，自昆吾山始，自极北冰原终，恰好像是一道天然城墙，隔开大虞和武国。武国想要跨越玉兰山十分艰难的事情，但同样的，想要防守得滴水不够，杨威也少不了心思。
十几年来，武国未曾占据大虞一寸土地，往往是出其不意攻占一座山头，很快就被边境诸军打回来。
今日，凌子羽立于半空，极目远眺，南观昆吾北望冰原，而前是武国军营，后是大虞疆土。
丝丝文道气息流转在凌子羽身上，不仅让他免受寒冷，更是让他的声音，传至百里范围。
只听凌子羽开口道：
“国之安稳，在乎内外无争；内以民心归附，外以利益牵连。民心不附则基石不稳，利益不均则边境危殆。治于内，政有瑕，民心不归，自取灭矣。然则守之外，利无争，边境不安，实是敌国心蛊。”
“今上达天穹、下至九幽，非我起刀兵，外敌扰尔；非我乱天下，时局迫尔；非我心入魔，乾坤染尘尔。”
“恪守本分而被迫开杀，非罪也。论罪，当为号令之首。吾今日携大虞百万人民心之愿，边军十万之志，在此，宣战！”
凌子羽初始还是对局势的理清，似乎在为自己开战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毕竟以文立国，最是讲究一个师出有名。
但之后又言起刀兵之罪，尽数加之自己之身，就让李莲悔不该质疑他了。
能够达到平天下境界，李莲勉强能够感应到当年的天下师，是为了对抗无情天道而身死道消。也只有天下师的那种修为，才能更直观的了解天道运转。
这世上有很多隐退的老怪物，除了修为高深莫测之外，最主要的就是修为越高，越是敬畏天道。杀人越货，残害同辈，心存不轨，这些情绪在年轻时或许有之，但是如今却是轻易不敢再言开杀。
自古以来，领军作战的将军，少有善终之人。若不是英年早逝，便是死于政党纷争。说到底，还是开杀之祸遗留。
而今凌子羽一人担下边境众军的开杀之罪，不知天道运转是否如他所说，但这份心思，决然不是自私之人能够讲出。
当初质疑凌子羽的李莲，更是羞愧。只好不遗余力得护持于他，只望他能够平安。
大虞边境士卒很少能够领悟到为他们承担杀业有什么意义，他们只知道上京城来的天使，强势宣布开战，他们胸中的怒火，终于可以宣泄了。
而在武国军营之内，听得凌子羽之言，军中主帅悍然出营，“我道是哪家圣人狂言，未想竟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你能代表虞国吗？”
似乎不怕大虞真的挥军西进，那武国主帅毫不慌张，还有心情讥讽。但实际上，作为璇玑隔的弟子，他早已暗中派遣人与璇玑阁联系，到底该怎样回应？明面上，他依然在与凌子羽做口舌之争。
凌子羽对李莲道：“武神法器在承天道观，他们没有能力抢夺，如今我将武神法器带在身上，他们一定得知消息，势必派人来抢，接下来，我的安危就交给你了。无论发生什么，不要让人打扰到我。”
眼见凌子羽还是如此信任自己，李莲敢不领命？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凌子羽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