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娃,我和艾旖梦之间,有很多你们不知道的事。
我那时刚从乡下来到城里上学,对很多事情感到陌生好奇,甚至无所适从。同学们穿的衣服花花绿绿,而我穿的是邻居李叔叔儿子不穿的,吃的也是学校最便宜的饭菜。你们谈论的话题永远是我不了解的。就像他们所说,我纯粹土八路一个。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我内心深处有一种无以言说的自卑感。
是她,在那个时候,给了我真真切切的温暖和帮助。她是我最为真挚的朋友。
活泼可爱的她仿若一位自由天使,清秀的脸上时时戴着无瑕笑容,恰若风中独舞的百合,又似热情奔放的牡丹。单纯娇小的她无时无刻不散发一种独特韵味的气息,那种气息让我多年后依旧难以忘怀。
我对她不由自主地怀有一种感情。很多人说这是一缕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思,而我也的确经常会想她。我承认,或许这便是一个懵懂少年的青春悸动。
在回忆中煽情,往往使得这份回忆越发浪漫,如同风中飘散的花香。明明知道那个女孩不可能看到,却还傻呼呼地抒情,不是深情,便是多情。我现在才发现,我也是一个多情的孩子。我忘不了她的巧笑,她的美目。
如果不是因为她哥哥的突然离世,我和她,也只是形同陌路的同学。
在每个天真的孩童心中,都曾经住着一位天使,有一天,当天使飞向天堂时,当初烂漫的孩子却还没学会坚强。从她最亲爱的哥哥离开的那刻起,她的天使已经离她而去了。而她也就像一只在风中自由翱翔的小鸟,突然间折翅了。
哈哈,我想,我大概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吧。于是,有意无意地,我总会看她一眼,期盼她能够早日摆脱心底的阴霾,重现昔日的活力。我从未想过能够扮做她的天使,给她抚慰和力量。我只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这是我最初的想法。
大约过了一个月后,活泼可爱的她又回来了。可更让我暗自窃喜的是她竟然对我的善意作出了“回应”。
上课时,我不时能够感受到两道温柔的目光看向我这里。她微微笑,两个小小的酒窝宛如两朵绽开的花朵。真是糟糕透顶的比喻,不过你也看得出来我心里的开心吧。我很确信,她是朝着我笑的。你知道,一个早熟的男孩在情感方面,往往更为敏感聪慧。
我承认,我的内心已渐渐经被她的“暗示”而膨胀起来了。不过我始终很害羞,连和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有一天她仿佛是突然明白一个大道理一样,站在我书桌旁,双手背着,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了,你是怕你的普通话说不好,对吧?”说完她自顾自地笑起来。
我注视着她,沉默一会儿后,用地道的南方方言说道:是的。
然后,我们两个就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样,我们变成朋友了。我本以为,我不会接受她向我伸出的橄榄枝的,可是我觉得我应该勇敢一点,不是吗?
如很多人所想的一样,我和她在一起有过许多纯真的回忆。
我们曾经一起谈天说地,一起躺在草地上看书。
与她在一起学习的的日子里,我明白了,人生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等待着我们去发现,有什么艰难困苦不能克服呢?渐渐地,我也不再为自己处境难过,开始适应新的生活。
她最喜欢的就是傍晚时分坐在校园的河岸边,傻傻地看着天边渐渐逝去的晚霞。有时候,我真的不适应,这种浪漫似乎与我无缘。可是,这就叫做诗意。很多人毕生追求的就是它,所以,我陪着她安静地看河中自由自在的鱼儿,当它们突然游到我们身边时,我也感觉到无尽的诗意。
“孟天心,你说,世上逝去的东西还可以再回来吗,比如这渐渐消逝的落霞,你看它多美啊!”她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对我说道。我抬起头,笑着说:“落霞没有消逝啊!夕阳西下,可是旭日东升,一切还是一样,这绚烂的晚霞不是每天都陪着你吗?”
她温柔地笑了。
若是一个愚傻无趣的男孩与一个极尽诗意的女生待在一起久了,这个木瓜男孩也会情不自禁地诗意起来。我开始诗意起来了。我载着她在美丽校园的草地上瞎逛,一圈又一圈,不觉疲惫。夕阳下的我转过身,对满脸幸福的她说道:以后我要载你环游全世界,怎么样?
她抬起头,望向碧蓝天空,微风吹拂起她的披肩的头发。然后装作很惊讶地笑道:咱们现在不就是在环游世界吗,整个天空,整个大地都是我们的世界,不是吗?
我想起《泰坦尼克号》中杰克抱着萝丝在甲板旁作飞翔态的经典场景了。那是一个多么浪漫的傍晚,那是一对多么情深意切的恋人呵。我又有新想法了。我放开我的双手,伸开双臂,拥抱这片蓝天。也许我可以带着艾旖梦一起飞翔。然后,不经意间,我发现艾旖梦早已跳下自行车了,接着,便是我一个趔趄,摔倒了。从后面传来艾旖梦幸灾乐祸的笑声:“我就知道你会摔倒的,下次再想做蛤蟆,先告诉我一声哦。”我本想说,“其实,我想做飞鸟的。”?可是,她天真无邪的眼神让我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毕竟,我们是好朋友,而不是电影里的恋人。
我们一起躺在河岸边的一棵大树下,靠得很近,她少女的体香渗入我的鼻孔。那时我有一种少年不宜的想法。可是这有什么呢,已经长大的我倒是为自己当初的羞赧感到惭愧。而那棵树,真的好高好大啊,若是按岁数论,也应该是一个千年树妖吧。黄色的落叶随风飘落,完好地遮盖在我的脸上,我却一点也不恼怒。我细细抚摸着这片落叶,丝毫没有感受到岁月的无情,反而为生命生生不息惊叹。也许这就叫永恒吧!
我承认,那段时间,无论是从表面,还是发自心底,我显现出来的都是开心的状态。而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我竟会有一段如此纯真的记忆,并且在我心里似花儿般永远绽放。但是,我若说,我和艾旖梦之间,好像默默约定好一样,从来就没有触及过世人所说的早恋界限,甚至一个与之相关的字都没提及过,你是否会惊讶。不管你相不相信,这就是事实。尽管那时候我朦胧地认为她对我有好感。可是有时候感觉这东西却一点都不靠谱。
我们就这样度过了青涩懵懂的一段时光。她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天使,在自己堆砌的世界,玩耍嬉戏,而我希望自己是一个筑梦者,能够为她,也为自己,打造一个无瑕的天空之城。
还有,我们英明尽职的老班,竟然从来没有干涉过我们的“交往”。有一次,他撞见我们两个一起嬉笑,却没有过问。目睹着自己心中的好学生误入“歧途”,他竟无所作为?可是,谁知道呢,世上有些事,有些人,你是永远不可能猜透的。所以,我只能衷心地感谢他。
但是,我也知道,我们已经开始慢慢僭越早恋的界限了。我们都觉得该结束了,所以才发生了那晚你和薛强遇见我们的事。
那个晚上的情况并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样。那天,艾旖梦在操场上向我表明了她主动与我交朋友的原因:我和她故去的哥哥有几分相似,她看到我,就像是看到了她哥哥,所以她才接近我。她叫我别想太多。表情很是为难,似是下了很大决心。
我知道,她是怕我想歪了,误以为她喜欢我。
我故作开怀,表示明白。但是,那一刻,我心中的的确确有一种失落和伤感。
最后我还是朗声笑了。我对她说,放心吧,这有什么好想的,我们两个永远是好朋友。
那天月亮格外动人,真是很让人怀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