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孟天心便用又甜又脆的大白菜和香喷喷的烤红薯,招待了我们这几位未来的债主。
或许,我们真应该感谢孟天心。在他家的那些天里,我们不仅没有被饿死,反而学会了煮饭做菜。赛神仙沾沾自喜,长大后即使单身一人,也不怕被饿死了。
你不要以为我们是高高在上的客人,只会翘起二郎腿,坐在孟天心家里等他来做饭。我们到他家时,他家里的米缸都快见底了。他现在的境况的确糟糕透顶。时间正好是稻谷收割时节。我们拾起镰刀,在烈日下的稻田里开始了一次学习之旅。
林胖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迈进了脏兮兮的田地里。我跟他说,小时候老家有一个小孩,和他一样,长的胖乎乎,下了田地后,被泥里的吸血虫钻进了屁股里。林胖子吓个半死,下去时甚至不敢挽起裤管。你真拿他没办法,他用镰刀割稻苗,反而让镰刀给划破了手。我们只好给他一个最简单的任务。晒稻谷。傍晚回去时,我们发现躺在地上的稻谷少了一些。问他怎么回事,他骄傲地说他看到那些麻雀挺可怜的,就让它们自由地享用了一些。享用?你真他妈的对此哭笑不得。孟天心把稻谷翻开一看,里面还是湿透透的一片。若不是看到林胖子的脖子晒黑了一大块,我们真想让他饿一顿,以示惩罚。我们早出晚归,总算是把他家的稻田搞定了。
我们还要上山砍柴去,要不然就算米缸里装满了米,没有柴烧也会被活活饿死。大热天,我们穿得像一个邋遢的流浪汉,拿起砍柴刀,就往山上奔去了。天气热的要死,我们除了不住地喊累外,就是使劲地喝水。第一天在山上看了一会风景就回来了,因为带的水不一会就被喝了个精光。第二天我们早上四点多起床,决定趁着天气不热多砍一点柴。在灌木弯曲蔓延地山路上,才呼吸了没多久的山中新鲜空气,“啪”的一声,我们一转身看到林胖子肥胖的身躯跌落在一个坑里,里面扔了许多空吊瓶,碎玻璃。我的天,他差一点就躺在玻璃上了。
“我看见一条蛇了,头尖尖的,吐着舌头,往那边溜了。”他用手指了指我们刚走的路,脸上显露惊惧的表情,“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有点怕!”
孟天心抓着脑袋沉思。林胖子眨眼向我和赛神仙示意。
“就是就是,人民的生命财产高于一切!”我赶紧附和。
“好吧。”孟天心扶起躺在地上偷笑的林胖子,轻轻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就这样,太阳刚刚上山,我们便下山了。
一回到家,林胖子就爬上床睡着了。
喝了一杯水,孟天心背起砍柴刀,再次出发前去砍柴。我和赛神仙尽管不愿再走“长征路”,看到主人这么辛苦,也不好意思偷懒,就跟着去了。这一次我们的收获颇丰,大汗淋漓的我们每个人肩上挑了一弹干柴,顶着烈日蹒跚下山。
我们不但成了免费劳工,食宿待遇也不好。都快忘记肉的味道了。孟天心变着法儿给我们换一些蔬菜,什么青菜,白菜,韭菜,菠菜,空心菜啊。我们大概是前世是种菜的,或者欠了哪个菜农的钱,才要这么受折磨。最可怜的是林胖子,他瘦了整整一大圈,看着他勉勉强强地往嘴里扒饭,我感到挺难过的。
赛神仙对孟天心开玩笑说,下次回去时林胖子老爸看到他这个乖儿子成了这副模样,估计要扒了你的皮。
会的,我也说。
我们就去抓鱼,差点没给气死,沿着田边的一条蜿蜒延伸的小河走了半天,连一条鱼儿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脚丫子在水里没被碎玻璃割破已是万幸。
我们骂孟天心,这就是他口中的鱼米之乡?
他无奈地叹口气,都是农药害的。
他说的倒是事实,我们沿路看到许多农药瓶。
我们哀叹这几日要像苦行僧一样吃斋度日了。要不是去捕蝉吃,真可能会因为营养不良而倒地。等到树上的知了也不再叫唤的时候,我们就无能为力了。
孟天心有一天猛拍大腿,大叫:“我们晚上去田里抓泥鳅,黄鳝,肯定可以抓到的。”
于是天一黑我们吃过晚餐,拿上手电筒,尼龙袋,鱼捞子,就出发了。
我们绕过村头摇扇乘凉的大妈们,鬼鬼祟祟地来到田地里。
乡村的夏夜繁星当空,清风拂面,走在田埂上,到处能听到呱呱叫的声音。
在田地间碰到一个同村人,孟天心迎上去,朝他打招呼:“李伯,又来给田放水了!”
“是天子啊!”李伯停下手中的活,看清来人后,摇了摇头,“最近老天不下雨,只能自己干了。”
李伯问孟天心去耍什么。孟天心难为情地摸摸后脑勺说去抓一点泥鳅解馋。
“天子啊,你是一个好娃,可惜命不好……”李伯手搭在锄头上,叹了口气,“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诀窍,保证你能抓到很多蛙。你抓到蛙后,就去卖钱,补贴点家用。”
孟天心就要开口,赛神仙就拉住他的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李伯一根,笑嘻嘻地说:“谢谢李伯!”
李伯接了烟,点上,舒舒服服地抽了一口,对赛神仙笑说:“我说孩子,小小年纪吸烟可不好啊!”
“知道,李伯!”他倒是不害臊。
“告诉你们,蛙有几种,像青蛙,鬼娃,小蛙,牛蛙啊,不过最值钱的还是牛蛙,在街上可以卖三四块钱一斤呢。所以,你们要抓的话,最好是抓牛蛙,够本!”李伯侃侃而谈,“你们听,蛙的叫声都不同,牛蛙是咣咣的叫,声音洪亮,传的也比较远。但是你一到它附近,它就不叫了。”
“那怎么办?”赛神仙迫不及待地问道。
“好烟,好烟啊,我一辈子还没吸过这么好的烟呢。”李伯把快要抽完的烟又放在嘴里,狠狠吸了一口,心满意足地说。
机智的赛神仙又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眼,恭敬地递给李伯。李伯憨憨地摸了摸脑袋,就接下了。
“我说到哪了?”李伯把烟夹在耳架上,刚要说话又发现自己忘词。
“您讲到怎么抓牛蛙。”
“你一到牛蛙附近,它就不叫了,你该怎么办呢?你先把你的手电筒关掉,站在旁边等它放松警惕,当它再叫的时候,你们就可以抓到它了。当然了,你们可需要一点耐心!舍不得兔子抓不到狼!”
和李伯分开后,孟天心埋怨赛神仙:“我可不准备抓娃,要抓你一个人抓去。”
“好了,你是好学生,不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咱不抓了好吧!”赛神仙揶揄。
我们终究还是对呱呱叫的蛙蛙们起了歹心。田地间哪有什么泥鳅黄鳝,手电筒照了个遍也没发现他们的影儿。后来细想,我们就是几个大白痴,在抓虾方面就如同抓瞎一样,毫无经验,倒是在空阔的天地间吹了一次好风。不过我们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在村头的小溪里的一块石头下看到了一只好大好大的螃蟹。
终于能够好好享受一次美味了。我们在后山脚底下的河边歇脚,找来一堆干柴,架在一块大石头上,用赛神仙的打火机点燃柴火,把螃蟹插在一根木棍上,放在火上烧烤。我们满怀欣喜地等待大螃蟹浴火之后肉香四溢的时刻。那是我一生中吃过最好吃的肉了,虽然分量还不够我塞牙缝,但这种独特的感觉足够我一生回味。
第二天晚上,天黑得很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还刮着风,我们又出来外面找好东西。经过四个人的投票,孟天心无奈答应我们前来抓蛙。
我们按李伯教的办法,真的一下子抓到了七只牛蛙,没多久,突然狂风大作。孟天心一看天气,说马上要大雨倾盆,须赶紧回去。我们当时正沉浸于一种来之不易的成就感中,哪听他的话,埋头继续寻找蛙的踪影。
老天爷终于发怒了,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雨就哗啦啦地落了下来。我们赶紧跑离田间,孟天心一面带领我们逃窜,一面埋怨我们贪得无厌。我们担心被雷公劈,真的将得之不易的牛蛙青蛙这些家伙丢回了田里。日后想一想,依然觉得很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