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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临淄 市掾

评时局市掾激兄弟,过东市太子遇袍泽

齐国临淄城的东市市掾田单正忙的满头大汗,两只粗壮的胳膊上满是尘灰,他左手努力把一辆驴车的车盘抬起,右手把一个刚换好辐条的车轮安到车轴上。换完后,用衣袖擦擦鬓角上的汗水,对卖菜的老汉说:“好了,走一下看看。”

卖菜老头赶着驴往前走了两步,觉得很不错,高兴的说:“很好很好,唉呀,多谢田大人了,要不今天就回不了家啦。”

田单忙摆手:“咳,什么大人,不过是个在集市上收拾垃圾的。”

老汉咧嘴笑了:“田大人真会说笑话。”

这时不远处有人喊:“大哥,你听说了没?”田单回头看时,见两名少年骑着马朝他走过来。

走到近前,两名少年下马,其中一名少年二十岁左右,长的浓眉大眼,大方口高鼻梁,身高八尺,他朝田单拱手施礼,田单也还礼。

那个叫喊大哥的是田单的胞弟,名叫田通,也二十一二岁,剑眉星眸,一脸玩世不恭,长的龙精虎猛。

骑马来的这两个家伙整天形影不离,虽然不是亲兄弟,却又长得个头模样差不多。

田单问:“听说什么,听说你们昨天在杏春楼跟人家打了一架嘛?”

田通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挠了挠头发说:“大哥真是消息灵通啊。”

田单冷笑一声:“不消息灵通也不行啊,人家的爹都找到咱家里来了。”

“不仗义啊!分明说好了比武论输赢的。”田通梗着头说:“打输了就找他爹去了,不信你问田祯。”说罢指着旁边的少年。

那少年赶忙说:“对啊对啊,说好了比武拳脚无眼,死伤各自负责的……”

“哼,也老大不小的了,正事不干就知道外面闯祸。”

田通嘿嘿一笑:“大哥,我跟你说的不是这事”他停了一会故作神秘的说:“你听说了没,济西那边要打仗了。”

田单说:“是要打了,就看守高唐城的大将军能不能抵挡住,要是放联军过了济水,那可就麻烦喽。”

田祯说:“大哥有点涨他人志气了,各路诸侯也不是一次两次来找茬了,这几十年来谁还从齐国赚到过便宜?咱们大王近年来南征北讨,哪个诸侯不害怕,这群诸侯不过是把兵凑在一起壮壮胆子罢了,怕他们做甚。”

“正因为如此,这次的战事才不可小视,咱们大王这些年攻占的地太多,得罪的国家也多,话说出头的椽子先烂,恐怕这些诸侯们这次是要来真格的了”田单说。

田祯和田通一脸的不以为然,田单指着远处的两个店铺说:“最近市上秦国和燕国来的客商越来越少,有燕国两家卖毛皮的客商说回国收货,这个季节正是买卖好的时候,春天才是收皮子的时候。这有点不正常啊。”

“水来土掩,他们敢来,我作为田氏子孙以一当十,定让他们有来无回!”田通气鼓鼓的说。田祯一拍手中的剑,也附和道:“就是!”

田单故意说:“噢,是哈,我们也姓田来着。”

田通听了这话对他大哥一跺脚:“大哥你!……咳……!”

他大哥一脸无所谓:“肉食者谋之,肉食者谋之啊,不干我这个老百姓事儿……”说完招呼一个卖瓦罐的:“来来,把车子往里停一点,不要挡着别人出入啦……”

田单田通他们与齐国的王族同姓同宗,只不过枝系较远,到了田单田通他们这一代,已经与庶民无异。

田单成年后从军,数年来立功无数,若按照军功自然不会只做到一个市掾,然而最后却发现一些只是去军营镀金的嫡系宗室子弟,上战场不见踪影,回来却都授以要职。自然田单心中不服,所以才说出“我们也姓田”这样的话来噎田通。

田通和田祯见跟田单说不到一块去,生气的翻身上马,踢了一下马腹,两匹骕骦迈开四蹄,驮着两个活宝朝别处去了。田通一边走一边嘟囔着“胸无大志……”

田单望着两名少年的背影,苦笑着搓了搓手,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唉!年青人啊,听到打仗就兴奋,觉得打仗好玩吗……”

这时,背后有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说:“哎呀,说的好像自己多么老了……”

田单回身望去,见一位紫衣少女款款走来,这位姑娘约莫十六七岁,身材微瘦,白净清秀的脸庞上一双清彻的大眼睛透漏着调皮和聪慧,一头青丝大大咧咧的随便挽在脑后。

不用回头田单也猜到是谁,这姑娘乃是临淄人称“倔大夫”公孙弘家的小姐公孙芷。田单施礼道:“公孙姑娘出来买东西吗。”

公孙芷还礼,问道:“是啊,田单,济水那边真要打了吗。”

田单说:“这种消息公孙大夫应该比我更先得到吧。”

“我父亲说女孩子不要打听这些事为好,不过他偶尔說起,魏国韩国最近也在搞些小动作,恐怕这仗要非得打了。田大哥,你有什么看法吗?”

“我一个集市上收拾垃圾的能有什么看法。”

公孙芷从身后丫鬟的提篮里拿了一个桔子朝田单脸上掷去,田单没注意,正打在他的额头上。

“送你个橘子吃清醒一下。”

“市场上不能乱扔东西。”田单慌忙接住那个橘子,“嗯,这么跟你说吧,我觉得以咱大王的脾气,恐怕是要打起来,姑娘还是回家收拾一下你的胭脂香粉快回令尊的封地躲避一下为好噢。”

公孙芷说:“这就要仓皇出逃了?”

田单说:“这不叫逃跑,这叫避其锋芒。”

公孙芷撇嘴“切”了一声,“临淄离济水远着呢。”然后把袖子朝田单一挥,田单感到一股香风扑面而来。

正在说话,只听见一阵喧哗,十几名胯下骑着好马手中执戟的卫士在前面开路,领头的卫士大声叫喊:“太子出行,闲人回避……”

后面不远一驾马车“碌碌”的驶来,车上有卫士驾车,一名二十七八岁的年轻贵族坐在后面,一身锦绣,腰间插着一把长剑。年轻俊朗的面孔透着坚毅和骄傲。

田单和公孙芷赶忙往路旁回避,垂手而立,而车上的青年也在人群中看到了田单,他坐直了上身,把手放在马车的横杆上朝田单点了点头,田单赶紧拱手回礼。

马车并未停下,在一众甲士的护卫下很快驶出集市。目送太子车驾走远,市场上又开始了叫卖和走动。公孙芷转头对田单说:田单,你面子不小啊。太子还对你行礼。

田单说:“太子仁义,曾经在伐秦时与我同袍,所以认识。”

田单转念一想,嘴角有一股坏笑,对公孙芷说:“公孙姑娘,咱们这个太子人长的英俊潇洒,又文武双全,到现在还没有定下太子夫人,姑娘你也待字闺中,这真是郎才女貌……”

还不等田单说完,公孙芷红了脸,骂道:“呸,去你的,你嫁给他倒合适……!”

公孙芷说完对丫鬟说:“小雁,回家,走了。”朝田单施了个礼,又白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田单把公孙芷掷给他的那个橘子剥去橘皮,把一瓣橘子扔到嘴里,很满意的点点头。看着远去公孙芷的背影,笑道:“这个丫头,整天大大咧咧,没个大小姐的样子,被她那父亲宠的没大没小。”

说完他又对一个卖鸡蛋的说:“别在堵路口上,往里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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