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太阳从地平线下慢慢升起,像一颗红色的大轮子,映的饮马河通红一片。晨风轻轻吹过河边的蒹葭芦苇,几只野鸭子被什么惊起,扑棱棱飞走了。
田单套好马车,把帐篷拆了,扛回饮马邑还给饮马邑丞徐禁。
田夫人和公孙夫人等上了马车,公孙芷依旧骑马,众壮士步行跟随。告别了前来送行的徐禁大哥,一起往即墨行进。
公孙夫人的马车还没有追上来,两位夫人又聊的投机,所以还是同乘一车。
公孙芷骑在田通的马上,紫色的衣带飘飘,一头青丝随风轻扬。迎着朝阳,脸上洋溢着可爱的笑容,甜美可爱的样子,然而却又得随时注意她突然使什么坏。
田单骑马不断前后奔走的照看着车队。
走了半天,在一处驿站停下休息,喂马。这时公孙夫人家的马车赶了上来。
于是休息一段时间后,公孙夫人坐回自己的马车,田单安排说:“田通,你赶着行李箱走前面,让公孙夫人的车在中间,母亲的车最后。”
公孙芷问:“为什么让我家的马车在中间啊?”
田单说:“我家的马车结实,再有乱撞的马车,可以替你家的挡住。”
“你家的马车能有多结实?”公孙芷不屑的说。
田单笑了笑并不说话。
到了傍晚已经远远看见即墨城了,这即墨城周边一片沃野,土地平坦,水源丰富,种植粮食几乎是年年有余,又靠近大海,各类海产多种多样,真可谓天府之国。齐国几百年经营,成了一座比国都临淄还雄伟的大城。
田单对公孙芷说:“快到即墨城了。”公孙芷说:“太好了,终于可以安稳的睡一觉了。”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后方有人在喊:“燕军来了,燕军来了!”
往后看时果真一支燕军骑兵正朝这边追来。逃难的人群顿时乱了,各家催动了马车纷纷往前狂奔,各种喊叫声,碰撞声杂混在一起。
田单对田通说:“快,快赶车进城。”田通甩鞭狠抽辕马,马车飞速前奔,公孙夫人和田夫人的马车紧跟其后。
这时从后面冲过来一辆马车,马车上的车夫喊着:“快让路快让路……”
那辆马车撞的一辆轻便马车差点歪倒,又擦着田夫人的马车过去,只听“咔嚓”一声巨响,这辆马车的右轮子掉下来,马车翻倒,带着拉车的马匹翻进了路边的沟渠。
田通把马车往旁边一带,躲过了翻滚的马车,带领自家的车队继续往前飞驰。他转身看了一眼,那驾马车里狼狈的钻出来一个人,帽子歪着,满脸是血,正是要与临淄共存亡的苏蔡大夫,他不停的咒骂着,从马车里拖出来他的家人。
田通不禁笑了,心想:“该!让你抢!让你乱撞!”
他又看看自家的车毂,大哥真是有先见之明,这个铁帽护住了车毂,刚才这一撞,撞断了苏蔡家的车轴,自家的车轮居然丝毫没有影响。
他使劲用马鞭抽着辕马,恨不得立马飞进即墨城。前面不断有因为互相碰撞儿损坏的马车,这又造成交通拥堵。眼见燕军的骑兵越来越近。
一个燕军骑兵冲在前面,看到了翻进壕沟的苏蔡家的马车,冲过去查看,这时苏蔡的小妾正从车里钻出来,见一群燕军骑马狞笑着冲过来,吓得尖叫一声扑倒苏蔡怀里,苏蔡赶紧冲着骑兵拱手作揖,冲在前面的骑兵挥手一剑,苏蔡脖颈上一阵血雾,往后滚进了了壕沟里。
眼看追兵上来,田单对田通说:“阿通,你先带母亲和夫人进城,我阻挡他们一会。”
说罢,对后面的众壮士们喊:“弟兄们,杀过去!”
众壮士拔出武器,高喊着冲燕军骑兵冲了过去。
一名骑兵举剑朝田单冲了过来,只见田单把长戈一挥,那名骑兵的脑袋飞了出去,身体骑在马上,继续往前狂奔。
另一名骑兵举矛朝田单刺过来,田单闪身躲过,两马一错之时,田单伸手抓住他的腰带把那名骑兵从马上硬拽了下来,扔在地上。那名骑兵刚要挣扎着站起来,忽然飞来一只长箭,正中他的后心。
往箭飞来的方向看,只见一名二十来岁一身白衣的青年壮士正持弓搭箭又射向令一名骑兵,弓弦响时,那名骑兵跌落马下。
田单暗叹:好箭法!
这时燕军骑兵越聚越多,大概有三百多骑的人马,田单这四五十人奋力拼杀着,逐渐被包围了起来。
正在这危急时,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夹杂着喊杀声由远而近,抬眼看时却是即墨城方向一支骑兵队伍冲了过来。
燕军骑兵见势不好,撇开众人打算后撤,却被田单他们拖住,霎时间即墨骑兵冲到眼前,为首有一男一女两名小将,男的生的是高大英武身强力壮,女将柳眉杏眼,英姿飒爽。
一时间两支骑兵战在一起,田单等壮士策应其中,燕军骑兵难以逃脱,只得拼死抵挡,三百名骑兵死伤过半,狼狈撤出,朝西边飞也似的逃去。
男将官对士兵们喊道:“清理一下,把伤员先扶回去。把马拉着,别让它们跑了!”
女将官骑马围着战场转了一圈,然后跑回来走近田单等人,仔细一看,轻启檀口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田单大哥,怪不得好身手。”
田单看时,也认出来了,把长戈挂在马鞍上,拱手施礼道:“管姑娘,三年不见,一向可好?”
“还可以,田大哥,你自己来的吗?”
“田通和家母在前面的马车里,估计这会该进城了,一会进城我想先去拜见管伯父。”
“嗯,那好,等收拾完战场咱们一块回去见我父亲吧。”
管姑娘冲着那名男将军喊:“吕兑,过来见过临淄的田大哥!”
那名叫吕兑的催马过来,翻身下马,对田单施礼,说:“可是临淄的田单大哥,在下即墨长官管大夫的侍卫长吕兑有礼!”
这时,田通和公孙芷各骑一匹马朝他们奔驰过来,两人到了跟前勒住战马,田通从马上翻身下来,满脸笑着对管姑娘拱手施礼:“管姐姐好!”
管媛也面带笑容还礼说:“好,田通你又长高了。”说话时,那双杏眼却瞟了一眼骑在马上的公孙芷。说:“这位姑娘是……”
田单干咳了一声说:“嗯,这位姑娘是临淄公孙弘大夫的女儿公孙芷姑娘。”又指了管媛给公孙芷说:“这位是即墨大夫的小姐管媛姑娘。”
管媛“喔”了一声,看看公孙芷又看看田通,欲言又止,上前与公孙芷互相见礼。
田通上前拉住管媛的衣袖说:“管姐姐,好久不见了……”
管媛甩了一下手,挣脱了衣袖,说“是好久不见了,在稷下学宫跟姜夫子学的那些礼仪也都忘了吗?拉拉扯扯的……”
公孙芷见状不由得掩口而笑。田单又觉得嗓子发痒,干咳了一声。
田单问正在发囧的田通说:“你把母亲和公孙夫人放在哪里了,怎么不好好侍候,又跑回来干嘛。”
“刚才进了城门,管世伯在城门上看到我,喊住了我,说让先去大夫府中落脚,母亲说担心你,让我先回来帮你们。谁想到已经打完了,没劲,没劲!”
一行人收拾完战场,一起往城里走,吕兑跟田单并辔而行,两人虽不相识,但是都久闻对方大名英雄相惜聊得分外投机。公孙芷忽左忽右的跟在田单旁边,老想打断吕兑跟田单的说话。
田通则跟在管媛的旁边,管姐姐长管姐姐短的没话找话,管媛这会看出公孙芷并没有跟田通有什么关系,但是却又故意板着脸装作爱搭不理的样子。
诸位壮士刚才一阵拼杀,每人都得了一匹战马,大家都高高兴兴的骑着,远远的跟在这几个人后面。
路上由于刚才的骚乱,很多马车被撞断了车轴,吕兑安排后面的骑兵下马帮助修理马车。不一会走到了即墨城门。
进了城,管媛和吕兑引领田单等人去往管大夫的官衙,那官衙修的高大庄严,很有气势。一座宽大的府门,门口有两名军士值守。
吕兑管媛在前,田单、田通、公孙芷随后,众位壮士在府门外等候。
走近大夫府的大厅,管大夫已经迎了出来,一身儒生打扮,满面和善,三缕胡须飘散在胸前。管大夫田通、田单、公孙芷齐齐抱拳施礼:“管世伯好!”
管大夫哈哈笑道:“诸位贤侄免礼,许久不见,都越发出息了。”
“贤侄女,”管大夫对公孙芷说“去年我让人捎去一条鲍鱼壳和珍珠的串子,你可收到了?”
“收到了,多谢世伯。”公孙芷笑着说。
这时管大夫这时眼光闪烁了一下,说“喜欢就好啊,这会来了即墨,有什么需要就跟世伯说,不要客气。”
管大夫用拳捣了一下田通的胸膛,说“好小子,还记得睡在我书房的榻上给我尿湿了坐垫吗,……哈哈,还要赖说是我家媛儿尿的,哈哈……”
田通不好意思笑了笑,说:“世伯就是好记性。”
田单上前对管大夫施礼说:“管世伯,多年未见,还是那么精神矍铄,风流倜傥。”
管大夫拉着田单的手说:“田单啊,听说你把临淄东市管理的井井有条,以你的能力,有点大材小用啊。”
田单忙说:“哪里哪里,世伯过誉了。”
“慢慢来吧,你们还年轻,总会有机会的,齐国以后就看你们的了。”
“世伯,田单还未去见过伯母,不知伯母近来可好。”田单问管大夫。
“噢,她在后院跟你母亲和公孙夫人在聊天呢。你们也过去喝盏茶歇一歇吧。”管大夫看看刚才厮杀一阵浑身血迹的田单他们,赶忙又说:“不行,你们先去洗漱先去洗漱,你伯母可见不得这个。”
“管家,管家!”管大夫喊来一个家人“你领田公子他们去洗漱一下,给他找套干净衣服。”又对吕兑说:“吕将军,军营那边还有空着的营房没有?赶紧安排田单他们领来的壮士去休息,今晚给他们洗尘。”
吕兑领命,出门招呼众位壮士去军营。
“田单田通啊,你们俩就住在府里吧。”管大夫对田单说。
“不用叨扰了,我们跟壮士们一起住在军营就好了,我母亲她们住在府中已经够麻烦世伯了。”
“这样也好,”管大夫说“那你们有时间就过来。”
田单等人跟着管家去洗漱更衣。在洗浴室用冒着热气的清水冲洗着一路风尘和疲惫,田单舀起一瓢热水,从头顶浇下,热水流过他浓密的头发、粗壮的脖颈、款阔的脊背……浑身上下都觉得舒服极了,他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舒适。
田单长舒一口气,用麻布擦干身上的水珠,换上了一身管大夫的衣服,管大夫身材比田单稍小,好在这些衣服宽袍大袖,倒也算勉强合适。
田单站在院子里,清风吹来,觉得神清气爽,一路走来身上的疲惫一洗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