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托克斯一步步踩在废墟上,荡起灰烬漫天飘荡。
他越发不安,这是一场建立于绝对实力上的阳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兵家常识,猜疑更是行军大忌,他不能随意将卡尔萨斯已经操纵了一大批死者的事传回恕瑞玛,届时军心动摇才是大难。
这是挟裹在阴谋里的阳谋,如果自己不能尽快找到鉴别这一切的方法,那么这无数颗埋在各处的暗子随时都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捅向军队或者国家的心脏...
越是细想亚托克斯便越觉得烦躁,自己飞升过后面对的敌人档次都上去了,以前拳脚相加真刀真枪的干上那么一场的不好么?非要弄些莫名其妙的诡计让人浑身都不舒坦,他是将军!而不是躲在深宫大院里出谋划策的白面书生!
在菱森城绕了几圈却毫无收获,亚托克斯只知道这儿有通往以绪奥肯的路,但他并不清楚这条路到底在何处,本来打算找些人问询总能得到些线索,可如今别说人了,就连活物都没能见到一只。
不过通过敏锐的方向感亚托克斯渐渐发现这座城的布局似乎并不简单,看似杂乱却好像又有些玄机,思索片刻他便腾飞而起打算换个视角一探究竟,但还未飞过周边高大的杉木的高度他的头便狠狠的撞上了无形的屏障。
“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亚托克斯捂着头叹着气落回地面,但城中心的泉眼吸引了他的注意。
整座菱森城都以泉眼为中心向外扩散,每一条街道与街道之间的角度都是固定的,它们将城市划分成了等面积的几块区域,这对于一个杂乱的门户城市而言并不正常,甚至可以说诡异的让人怀疑是不是跳进那口井就能抵达神秘的以绪奥肯。
“最好别简单的让我失望。”亚托克斯走向那口泉眼,泉眼周围布满的符文已经暗淡的看不出光亮。
“一个,两个,三个...“亚托克斯细数着这些符文,一共是三百六十个,每一个街道与街道之间都隔着数量正好的三十六个符文,十条街道,十块区域构成了菱森城的基本结构。
“这是个巨大的阵法,对吧?”亚托克斯琢磨出了些道理,他随意挑选了一条街道走到底却并没有直接迈出菱森城的范围,而是尝试提气挥剑狠狠砸向前方的空气,果然那道看不见的屏障出现了,亚托克斯再加了些力道,屏障像是被打破的玻璃碎裂开来消失不见,但前方还是出城的路。
亚托克斯思索着走回到泉眼旁,符文果然涌动着变换了方位,这就是个猜谜般的游戏,十个出口只有一个能够抵达正确的目的地,但是每走错一次正确的出口便会变换一次,如果真是是想赌一场运气,那么很有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会被困在这儿。
亚托克斯索性也不去尝试了,将重剑插在地上倚靠着它歇息。
虽然看似找到了去往以绪奥肯的路,但亚托克斯的直觉告诉他这显然不符合以绪奥肯谨慎且自封的习惯,以绪奥肯不是什么圣地,也不是什么需要通过考验才能去到的殿堂,它只是个消极且避世的“世外桃源”。
但是以绪塔尔和飞升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虽然不知道以绪塔尔需要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几乎所有飞升者都会前往以绪塔尔寻求帮助,以绪塔尔也来者不拒,所以必然两者皆是各有所需,才能让这场“交易”一直持续下去。
“交易...我需要的是让以绪奥肯认可我,我需要资格。”亚托克斯喃喃自语,恍然间他想明白了一些之前被遗忘的事实——以绪奥肯从不会被人闯入,若是真的那么容易就能进入以绪奥肯,那么以绪奥肯肯定就不会那样的神秘和遥不可及。
打定主意的亚托克斯拔出了重剑,他全力催动身体里的飞升之力,不论多少次他都无比的享受这种过程,就好像是沐浴了一场阳光,或者是深深的睡了一觉后的神清气爽,身形的暴涨让他的视野更加开阔、感官更加敏捷,看似笨拙的战铠却轻若无物,这种违背常识的事也唯有神迹才能诞生吧。
巨大的双翼在亚托克斯全力的催动下更显得遮天蔽日,不进入战斗状态的双翼上并没有布满如轻羽般的利刃,而是如丝绸般顺滑的轻纱——看似无形,却又能遮挡光明。
“我是亚托克斯!“他高举着重剑呐喊,声浪席卷四方惊起无数飞禽,走兽也慌不择路的在丛林里冲撞,亚托克斯感受着身体里那股意志缓缓苏醒,他又感受到那种兴奋、那种沸腾的热血和磅礴的怒气,但这次他并没有刻意的抗拒或者主动接受,而是默默的在观察着它到底要做什么。
当他详细的在观察着自身的同时也不忘注意四周的变化,并没有什么异象产生,也没有神秘人出现接待他欢迎他进入以绪奥肯,这让亚托克斯有些尴尬,因为当他的吼声不再回荡,只剩下他独自飞在不高的半空里停滞。
不过他并未愣神多久,亚托克斯发现当他在激发自身飞升之力的同时,自己手握的重剑正随着手臂传导着若有若无的黑红色气息。
亚托克斯似乎抓住了什么,他解除了飞升的形态,回到地面,然后将重剑放在一旁再度激发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量。
巨大的风暴以亚托克斯为中心爆发开来,火焰炙烧的巨大光柱从天而降笔直的插入暴风眼里亚托克斯的体内,火焰炙烤着亚托克斯的每一寸皮肤,战铠悬浮在身体的一侧被锻造出玄奥的纹理,上面仿佛有龙魂咆哮,亚托克斯身上无数的纹路一点一点被勾勒出法阵的模样又渐渐隐去,火焰在锻造他的战铠,而烈阳在锻造他的躯壳。
亚托克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没有悲喜,没有愤恨,他的脑海里一片空寂。
也许...自己也该放下了。
那些征战,那些生命,那些曾经他追寻的一切,其实都是他徒劳的挣扎。
“贾托斯...拉亚斯特...“他口中呢喃着离去的同伴,好像只要念出来一个名字,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就会减轻一分。
······
“拉亚斯特,战争结束了你打算做啥?”亚托克斯一边小心翼翼的保养自己的“好兄弟”重剑,一边随口问道身旁坐着发呆的拉亚斯特。
拉亚斯特面容清秀,被打断了呆滞的状态还有点傻气,他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阳光的像个大男孩:“我呀,有个房子,讨个老婆,吃饱穿暖呗。”
“咱当兵的谁不想。”亚托克斯只当他在说废话,“这次过后就退役吧,去后勤工作,隔壁的妹子馋你好久了。”
拉亚斯特大惊失色:“真的吗?!你怎么不早说?!”“我说了你就无心打仗了呗。”“老子今天不弄死你个鳖孙...”
可惜这个大男孩听到了这个消息还是那样悍不畏死,他挡在亚托克斯面前抗住了陷阱里燃着火焰的利刃。
他浑身焦黑倒下的时候还在笑,整齐洁白的牙齿更是耀眼:“告诉那姑娘爷没办法娶她了,你抓紧生个崽,告诉他老子的名字,要不然就没人记得老子了...”
是啊,这样的仇恨怎么能轻易放下?
他屠戮了那个部落的每一个人,在首领的身体上留下了数百道刀痕,可是这也只是开始啊,战争不结束,就没办法说为拉亚斯特那崽子报了仇。
······
重剑在一旁嗡鸣着,血光冲天而起,亚托克斯一举起手,重剑便狠狠的刺入了那无尽的风暴里。
亚托克斯紧握着自己的老朋友,思绪逐渐回归,冥冥中那冷哼声音的主人在低语,但亚托克斯无论如何也听不清楚,但他死死的记得飞升之力试图抹去他的情感,亚托克斯的目光逐渐冷了下来。
重剑轻震似乎实在安慰亚托克斯,亚托克斯也轻抚着重剑,表示自己不该离开它。
重剑的意志从未害过他,而飞升的力量差点让他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
远在王城的内瑟斯感受着某种意志的离去,心中轻轻的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