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托克斯跟随着人潮缓缓的往平原的深处也就是这一批游牧拉阔尔人暂时的聚集地走去。
蕾欧娜和戴安娜自告奋勇的陪在他身边,其余人几乎离他有一米远,并不是出于畏惧,而是他们认为这是对神灵最基本的尊重。
让亚托克斯意外的是他最初认为怯生生的戴安娜应该是被蕾欧娜拖来的陪衬,没想到当老族长试图替换她们两个的时候戴安娜无声的反抗比蕾欧娜还要坚定。
“你们为何如此想接近我?”亚托克斯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低沉,俯视着身旁一左一右的两个小小身影,他已经放轻的声音依然吓的她们浑身一颤。
“因为...因为您是神使,您应该离神很近吧?”回答他的并不是一直叽叽喳喳的蕾欧娜,而是一直沉默着的戴安娜,戴安娜的声音就如同她的性格一般软糯,脆生生的带着些希冀。
“我们的爸爸,他可厉害了!他被烈阳教派选中了呢,他是我们这几个部落里为数不多的拉霍拉克战士,神使肯定知道拉霍拉克战士吧!听老族长说拉霍拉克战士们是神灵的守卫...所以,所以大人,您能帮我们告诉我们的爸爸...我们很想她,我们很爱她吗?”
蕾欧娜适时的补充了戴安娜有些无厘头的回答,弯成月牙的双眼里满是想念。
亚托克斯沉默了,他当然知道拉霍拉克守卫军团,他甚至比她们更了解拉霍拉克战士。
因为就在不久前爆发的战争中亚托克斯率领的军队便和拉霍拉克战士交锋过很多次,仅仅只装备着古老的长枪短矛的战士根本不是恕瑞玛大军的对手,拉霍拉克军团只能用他们的尸体为他们所信奉的神灵铸成最后一道城墙。
她们让亚托克斯转述,而亚托克斯却在思考她们的父亲是不是他大军铁蹄下的亡魂。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是那些战士终究是谁的父亲,又是谁的孩子?
对于恕瑞玛,难道不是吗?
战争的意义就是这样,只营造各种悲欢离合里的悲离吗?
亚托克斯少有的开始思考他征战的目的,恍然间他意识到自己陷入某种了魔怔。
他只是一名将军,他不该考虑所谓的意义,他只需要践踏,他只需要征服,如果他不杀掉反抗者,那么反抗者就会奴隶他的子民,屠戮他的士兵。
如果不能掌握暴力,那就只能成为最大的暴力。
“大人...您为难了吗?其实并不是的,可以不找的...”蕾欧娜语无伦次的呼唤打断了亚托克斯的沉思,亚托克斯轻轻的打断了她的话:“不,没有关系,蕾欧娜与戴安娜,我一定会如实的转告你们的父亲。”
“可是您还没问我们父亲的名字呢!”戴安娜苍白的小脸上由于兴奋浮现了许些嫣红,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开口询问道。
“哦?”亚托克斯愣了愣,旋即失笑:“我无所不知。”
两个小朋友这才露出一副如释重负和果然如此的表情。
亚托克斯曾经从来不会优柔寡断,他总是独断专行,总是暴戾的撕开所有挡路的敌人。
如果我的部下看到我对两个小孩子露出如此温柔的一面,怕是会觉得我已经被飞升之力夺舍了吧,他心道,不由得有些觉得好笑。
但是,那份意志对亚托克斯的影响日渐加深,他能清晰的感受到。
但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抵抗这种侵蚀,他每每想到自己的躯壳可能会被别人所使用,他就觉得不寒而栗。
“嗡。”
亚托克斯根本没有转头而是随意伸手便接住了从他右边飞来的数根带着火焰的箭矢,这种原始的武器在他飞升以前便应付的轻而易举,更遑论现在的他...
不,不对,他嗅到了火油的味道!
转瞬间亚托克斯便展开双翼将身旁的蕾欧娜与戴安娜扇飞并将自己包裹,双翼刚刚交合形成密闭的空间剧烈的爆炸声就从双翼里亚托克斯身前传来,浓厚的烟尘从他头顶飘散。
他撤掉双翼,面色铁青的将已经被炸的面目全非的箭矢捏成碎末,这几道箭矢上铭刻着压缩爆炸符文还涂满了火油,如果是普通人吃下这么一击不死也得重伤倒地。
这是莫大的羞辱,他的自大又一次差点害了他,害了他身边的人。
箭矢,火焰,这种耻辱,让亚托克斯无法遏制的想到了贾托斯死去的模样,如果他能不减速飞的快一点、再快一点,贾托斯就一定不会死。
“你们,该死。”亚托克斯从背后抽出重剑往箭矢射来的方向一步步走去,他并没有使用飞升的伟大形态,他渴望一场像样战斗,而非一边倒的屠杀。
他也许自大,也许狂傲,但他有这份底气。
因为亚托克斯从不害怕自己受伤或者死亡,但他真的无法接受自己身边在乎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总是这样,先他一步长眠,先他一步解脱。
到最后独留他一人“享受“这飞升之力,享受近乎无尽的寿命,享受这无尽的孤独!
“不!!!“亚托克斯仰天咆哮着,重剑的血气迸发直冲九霄,他撕开了自己上身的衣衫,那些铭刻在他肉体上的符文渐渐隐去,征战无数年留下的伤疤就像荣耀的刻痕再度烙印在了他的凡躯之上。
在这一刻,亚托克斯与他身体里的另一个意志渐渐重合,那些理智、那些情感、那些多余的冷静都被他化成了满腔的怒火,他需要发泄,需要酣畅淋漓的大战,至死方休!
被抛到一旁的姐妹俩都被接住毫发无损,她们回过神来才发现刚刚那个和蔼的如同邻家大叔的神使是那么可怖,他拖着重剑一步一步的缓慢前行,重剑在大地上划出巨大的伤痕,血腥的气息就像无形的屏障在他身边环绕,白发解束漫天飞舞。
没有人敢一直直视他,拉阔尔人们极力的后退,有些人已经抱着头开始哭泣。只要直视他,脑海里就会不可遏制的浮现无数的尸山血海,只有他在其中穿行,无数的残肢,无数滑腻的尸身在他脚下被踩成一滩肉泥,令人作呕的气息仿佛扑面而来。
蕾欧娜虽然一脸恐惧,但他坚信他父亲身旁的神使不会为恶,于是努力的一直试图看清亚托克斯的步伐;而戴安娜则双目异彩连连,在她的双目里...沸腾着渴望。
“阁下息怒!我们是烈阳教派十三长老的车马,探路为阁下造成的不便我们可以补偿!”身披肩甲的士兵急速冲刺到亚托克斯十余米外,抱拳大喝。
这显然不是道歉该使用的态度,士兵无非只是想通过这句话告诉来犯者他们的身份,明事理的人就该乖乖咽下这口气让路,在巨神峰,无人该侵犯烈阳教派的权威!
“呵呵...”亚托克斯裂开嘴嘶哑的笑着,漫天杀气突然一顿急速压缩回到亚托克斯的身旁。
士兵松来了一口气,他并没有抬头看到亚托克斯诡异的笑容,他只觉得来者声势浩大,到头来也不过是只软脚虾。
“战!”咆哮声震耳欲聋,士兵惊骇的抬头发现来犯者平举着重剑指向长老车队的方向,凝聚的杀气突然顺着剑身释放,如同一只巨龙喷涌向前。
这是士兵最后看到的画面,因为下一刻杀气便贯穿了他的身体,带走了他的体温。
“阁下何必动怒。”清冽的长喝带着无形的屏障抵挡杀气回应着亚托克斯,亚托克斯闻言后腿发力转瞬百米,车队最前方的战士只觉得红光闪烁,他们的头颅便带着惊骇的面容飞起看到自己的身体留在原地,亚托克斯趁势劈向中央最华贵的马车,马车里一道紫气东来,细长的宝剑对上重剑嗡鸣,亚托克斯狞笑着发力,他的目标本就不是马车里的乘客,而是马车本身!
马车崩碎,高大的战马哀鸣着四肢尽断倒地,车里的青年一袭白衫飞身而起,青年面如冠玉,深邃的目光望向亚托克斯化身千万突刺向前。剑客轻衫,身姿飘逸,最是吸引人们的目光。
“无极的剑道?小家伙,你还不够格!”亚托克斯一力破万法,单膝下跪重剑狠狠的刺入大地,瞬间以他为中心的地面震荡着凹陷,那些突刺而来的身影便在半空中消逝。
亚托克斯并未和他多做纠缠,而是趁机又冲入人堆,被吓傻的士兵们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就像割草一般剑身起头颅落!
“够了!”那青年见状双目充血,大喝一声悬在空中将宝剑横置于胸前,烈阳的光辉闪耀着聚拢,在他身后化作圆润的光团。
“我说,不够!”亚托克斯并没有等人施法的坏习惯,他纵身跃起,双手握着重剑跳斩而下!
青年急速暴退,手指指向亚托克斯飞来的方向怒吼:“定!”宝剑便带着疾风刺向亚托克斯,亚托克斯本想将轻飘飘的剑刃扇飞,却发现小小的宝剑定在了他的面前,巨大的炙热光芒以宝剑为坐标自天际轰击而来,亚托克斯用重剑挡在头顶咆哮着,却被一寸一寸的打向地面。
“来啊!!!”亚托克斯笔直的站在地上,猖狂的大笑着,血丝从他的嘴角不断滴落,又在半空中蒸发为虚无。
光柱死死的压迫着重剑将亚托克斯压入地底,他甚至没有屈膝,但是松软的泥土被直接洞穿,亚托克斯最终还是被死死的打倒在大坑里,火焰铸成的光柱肆意轰击着已经看不出面貌的大地。
那青年见状深吸一口气,疲惫的指向前面呆滞的拉阔尔人对剩下为数不多的士兵下令:“清理掉前面的杂物。”
拉阔尔人才如梦初醒想要逃跑,士兵们却搭好了弓箭,惊魂未定的瞄准散乱的牧民,蕾欧娜和戴安娜就像被吓傻了一样,在人群的冲撞下纹丝不动。
他们相信他们的神,不会抛弃她们。
当漫天箭雨袭来,蕾欧娜紧闭着双目,而戴安娜却仰起了头,她想看着这些夺命的利器是如何剥离一个人的灵魂。
“我说了...不够...”嘶哑的声音带着猩红的剑气击落了所有箭矢。
刚欲换马车的青年惊恐的回头大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是日炎耀斑!那是日炎耀斑!”
“抱歉,让你失望了。”从灰烬里走出来的亚托克斯披坚执锐,飞升的全貌肆意奔腾着无穷的力量,亚托克斯身上的金光逐渐被黑暗所吞噬,战铠浮上一层暗淡的金芒,让他显得不那么张扬,但周身环绕的血气让他更显妖异。
“你是什么?十三长老?”亚托克斯拖着重剑慢慢靠近着已经被吓傻的青年,青年身旁的士兵全部在原地颤抖着后撤,一股无法抵挡的恐惧在每个人心底疯狂蔓延。
亚托克斯把重剑插入青年的胸膛,缓缓搅动着他的内脏感受着鲜血的流失,亚托克斯身上的伤口缓缓愈合,他觉得无比的舒畅于是仰天长叹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刚刚被烈焰炙烤的有些干裂的嘴唇。
青年瞪大着双眼口中被血液填满,含糊不清的喊着:“亚托克斯...是你...你是亚托克斯...”
“不,不。孩子...我是...大灭。”亚托克斯一边轻声回复,一边拔出了重剑。
就在一切都将尘埃落定之时,青年的尸体激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向远方遁去,青年刺耳的声音从那白光里传出:“亚托克斯...巨神峰和你的帐还没有好好清算!”
“嗯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亚托克斯丝毫不意外,他慵懒的解除了飞升的形态,黑色的狰狞面孔从亚托克斯手里重剑哭嚎着慢慢渗出,明明追逐白光的步伐很缓慢,却须弥之间将白光拖拽了回来一点一点收回重剑之内。
亚托克斯并不理会青年的哀嚎,他越发头疼了,虽然他杀了这些人就没人知道伟大亚托克斯将军来到了这儿,但终究还是带着这差不多几千号人站在了巨神峰的对立面。
好人难做啊,亚托克斯收起了重剑一步步走回拉阔尔人群里,他体内的意志沉浸了片刻,缓缓融入了他的脉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