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目不法锱锤之物，不法方舆之色；耳难觉私贿之喑，难觉千里之嚷，人以耳目为盟难祛此病，病其里则塞，病其外则祸。君子善谋国，小人善谋身，善国者必失其身，善身者必失其国，自古忠孝不两全，公私不一道，疾行者野草不顾，大富者小财不吝，万乘之国不慎寡民，大夏之君不算小计。天下皆善则人以善为善，天下皆恶则人以恶为善，常见则不疑，常听则不悖，常闻道则自知真理，苟见其所未见，苟问其所未闻，自误鬼神之司。圣人常披怪诞之疵，世人常惑乡俗之风，自假其智以知天道，不适其俗遂冠其妖，厌唾睥睨，恶通满盈以揽其身。人皆闻囹圄无善类高堂无恶人，窃不问撰史之祸与跋扈之名。
身于垣内不可言外，心有所必不可阅通，常人固于世必暝于世，秋蝉不知白梅之色，渊蛟不知西山之美，大道之光，岂可昼尽。美名之名恶窜以名，高尊之尊恶窜以尊，嗟！世之道岂纳此恶乎！卑困穷迫者其言也恶乎，尊高名贵者其言也臧乎。圣人不信乃为信，不真乃为真，生而惑之，动而疑之，存而迷之，古久不定其真。目以己色则天下皆为己色，故曰：人入其知不入其所未知，人入其所信不入其所未信，一朝失犬口则天下尽犬妖。
旗古今患难者莫不过俗见，俗见莫不陷于众。躬于黑鸦之群难闻白鹭之曲，生于野狼之地难悟中国之音。一人语之，不足信；二人语之，心生疑；众人语之，弗难信。谄佞之辞以为独爱，蛊媚之行以为独善，见其表不察其实乃为俗，见其实而疑其表乃为俗。天下有苦，善在良药利身；天下有蜜，恶在馋言祸身。黑白易司，善恶不易司，善恶不生人面何可易司。
目之所见，耳之所闻，心之所思，皆川谷之狎，铉上之音。草野咬咬，以天为镜；鱼龜寿寿，以海为息；圣人玄览，织在人间。万言不能盗其穷，天下文丛笔林，傲杰四起，不过壶中滞水，乡野之曲。
【译文】：
眼睛看不清精微的事物看不到大地的全部面貌，耳朵难听私下之语难听千里之外的声音，人以耳目作为盟友也难以避免这种危害，耳聋目瞎其病为塞，外物迷惑其实为祸。君子善于处理天下政事，小人善于谋划自己的私事，只关心天下之事必然遗漏自身，只关心自身的利益必然无心于国家，自古以来忠孝不能两全，公平和私心不能殊途同归，赶路的人不会在乎行路两边的野草，万贯家产不会吝啬于小财，万里之国不在乎独身寡民，中国之君不会见识浅短。天下皆以此为善则人们以其中之善为善，天下皆以此为恶则人们以其中之恶为善，经常看到就会失去怀疑，经常听见就不会感到错误，经常听见道理就以为自知于真理，如果见到没有见过的东西，听到没有听过的事物，就以为进入了鬼神的领地。圣人常被说成怪物，普通人不过经常迷惑于当世之风，以为自己的智慧能够融通天道，与世人自以为的风俗稍有偏离便会冠上妖怪的丑名，厌恶斜视，把天下之恶集聚他的一身。人们常说监狱里没有好人高堂上没有坏人，却不听一下撰史之祸和跋扈之名的由来。
身在其中不可言于其外之事，心有所固执不可说以变通，普通人遮蔽于世间必惑于世，秋蝉不知道白梅的颜色，深渊之蛟不知道昆山的美丽，大道的光芒不会一日昼尽。美名的名字可以被恶篡名，高尊的尊位可以被恶篡尊，啊！世间居然有如此道理，卑困贫贱的人他们所说的话难道都如此不堪，高名尊位的人他们所说的话就是如此的善良么。圣人总是抱有怀疑的心态作为信条，不把现实当做真实，生存便会困惑，行动便会疑虑，存在便会迷茫，时间久了也不善自结论。用自己的目光看待天下没有一个事物不是自己的主观，所以人知道自己所知道的无法探究所不知道的，人相信自己所相信的无法相信自己所未信的，一朝被狗咬天下尽恶犬。
纵观古今患难之人莫不是俗见，俗见莫不陷于众意。身在黑鸦之群难以听到白鹭的歌声，生于偏僻之地难以领悟中国的文韵。一人这么说不足相信，两个人这么说就会心存疑惑，众人皆是如此就很难不相信。谄佞的言辞以为独我所爱，蛊媚的行为以为独我所善，只看其表面不察其实在这就是俗，见到其实怀疑其表这也是俗。天下有苦，有利的是良药苦口，天下有蜜，有恶是谗言祸身，黑和白容易分辨，善和恶很难分辨，善恶不长在人的脸上怎么好分辨呢。
眼睛所看到的，耳朵所听到的，心里所想到的，只不过是川谷一样的狭缝是琴弦上的音乐，鱼龟长寿以大海为栖息，圣人博揽乘以世间杂学，万般言辞不能盗其穷尽，天下文丛笔林，傲杰四起，在我看来只是壶中之水，乡野之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