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我随鹤岗市文化考察团，对俄罗斯犹太自治州的首府比罗比詹市进行了为期四天的文化考察。考察期间，先后参观了博物馆、歌剧院、儿童艺术学校、儿童艺术创造中心、少年儿童图书中心、儿童木偶剧团；观光了市容，欣赏了杂技和合唱表演。此次考察，不仅使我感受到了异国朋友的诚挚和友好，领略到了民族迥异的社会风情，更重要的是亲眼目睹了俄罗斯人民那种高度的社会文明和道德修养；初步了解了他们的生存哲学和文化理念。
一、时差
没有想到，跨过恒阻两国的黑龙江仅用了不到10分钟的时间，可双脚一踏上俄罗斯这片异国的土地，记录生命的时间便一下提前了3个小时。在我们进入俄罗斯阿穆尔捷特海关时，原本北京时间的上午11时，一下变成了远东地区时间的下午2时。待我们乘车到达比罗比詹市，已是当地时间晚上8时30分，而我手上的时针刚好落在下午4时30分的位置上。
除了各国对时间的自行规定外，我们无论如何也难以理解，照耀在俄罗斯犹太自治州上空的太阳，为跨越这条1000米左右宽的黑龙江去照耀另一国的土地，竟需要花整整3个小时的时间。当然不需要，需要的是我们对时间概念的重新认识，对自身生命更有价值的利用。
其实，时间不过是人类用以标识万物变化的一种符号，是人类记忆万物生命长短的一种刻度。2500年前，伟大的孔子站在河边上慨叹说：“逝者如斯夫。”那不过是孔子对时间概念的一种比喻。实际上，我们今天的时间依旧是孔子那时的时间，逝去只是那条河里的水，是孔子自己和孔子身后的人们。时间呢，它根本没有动，不仅没有动，而且是永恒的。时间没有动，动的是万物，万物从生长在走向衰灭。
今天的人们已经走入一个竞争的社会，时间就是金钱，已经成为人们的座右铭，于是做什么事情都要抢时间。所谓抢时间，抓紧时间的说法，不过像打扫卫生的说法一样，是一种习惯性的语病。卫生是不能打扫的，时间更是我们无法抓住的，我们所能抓住的仅是提高自身的运行效率，是让自己的生命在消失中不浪费，并更具有意义。
聪明智慧的俄罗斯人深刻认识到了时间的不可占有性，能占有和享受的是自己的生命。于是他们将时针悄悄地往前拨了三个小时，在我们北京时间早6时，当太阳还没露出笑脸，刚把它的晨曦洒向大地的时候，他们便吃过早饭去工作；下午两三点钟，当太阳还在天空灿烂微笑时，他们则已收工回家，在太阳底下享受数小时明媚的阳光，成为“阿波罗”的爱子。不像中国人，夏日的太阳升起老高后才上班，太阳落山后才回家，让太阳之神把它最为灿烂的光芒全部投射在人们的工作场中，生活被切割成两块早晚用烛光照耀着的蛋羔。而今，当中国经济蓬勃发展，物质不断丰富，生活水平日益提高，人们不必再仅仅为面包而劳作时，我们难道不该学一学异国民族的智慧，让我们把每天被分割了闲暇集中起来，去更好地进行学习或娱乐，去让我们的生命在太阳底下自由地歌唱吗？说到这里，我必须声明，我决不是说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但比罗比詹的太阳确实比我们中国的太阳在工作结束后要落得慢，确实让人们在工作外的时间享受到了太阳所赐于生命的温暖。
俄犹太人对时间把握的要义还不仅在此，更重要的是，他们用起早的习惯造就了一个勤劳的民族。当黑龙江南岸的中国人还在蒙头睡觉时，俄罗斯人已经在自己的岗位上进行着物质或精神的创造了。社会学和生理学都告诉我们，除失眠者外，能够起早的人多是勤劳的人，也多是健康的人，更多是获得生命最大长度的人。中国几千年来的古训也是“黎明即起，洒扫庭厨”。可见中国的祖先同样是智慧的，不再智慧的只是他们的子孙。
二、森林里的城市
汽车离开阿木尔捷特区，穿过220公里绿草如茵的荒原，驶进一座掩映在绿树丛林中的小城——比罗比詹市。
比罗比詹是犹太自治州的首府所在地，市区面积60平方公里，8万人口。城市建筑多为中国式的二、三层小楼或平房，不见半点欧州风格，倘非街上行走的是俄罗斯居民，仅看街道和建筑，你一定会认为自己误撞进了中国东北某个落后的小镇。街上的道路很多，但很窄；建筑很老，汽车很旧，旧得恐怕只有在中国的博物馆才能见到。商店的招示只有一块简易的木牌，不要说炫目的霓虹灯，就连最普通的电脑刻字也见不到。这是一个被商品经济世界遗忘的角落，是一座令繁华社会来客倍感到惊奇的城市。
令人惊奇是，当你走进这座绿荫如梦的城市，仰头一望，你会觉得天很高很蓝，明净得好像用水洗过；空气十分清新，清新得像用制氧机制过，吸一口，顿感心畅目明，通体轻盈。这时，你方会从深刻认识到，一个城市真正的财富不是林立的大厦，而是纯净无染的大气；不是蚂蚁般爬行的豪华骄车，而是为你生命的血液提供动力的源泉。
比罗比詹城，外被广亵的森林环抱，内被青翠的林木掩映。这里的树林不是像士兵一样整齐地排列在广场和街道上，而是像自由簇集的民工，你拥我挤地各自争抢着自己生存的空间。一看便知，它们不仅是原始森林的遗民，更是环保主义者的子孙。尽管它们也被城市建设者或多或少地进行了一些改造，可原始旷野的遗韵仍依旧留存在每簇林木的组阁上，留存在每棵树木的伟岸和蓬勃向上的生命上。狭窄的路岛内，松、杉、杨、槐等数种软硬杂树参天透地，你拥我挤，各个昭示着自己生命的强大和与邻为友的和善，其自然和谐让人不由联想到这座城市里的犹太、乌克兰、俄罗斯、日尔曼等民族和谐相处的生存状态。
俄罗斯人民爱护树木的精神是令人无法相信的。因特殊原因，那天，我们走进一个由几幢楼房组成的居民小区。烈日下，迎面入目的是株株令人不能合围的参天大树，树冠像一把把巨伞为小区的居民撑起硕大的绿色屋顶，几位俄罗斯老人坐在浓荫下，悠闲地喝着下午茶。这里的民宅虽都是十年或二十年前的建筑，显得有些陈旧和简陋，但在巨大绿色生命的沐浴下，陈旧中透着安祥，简陋中透着富有。这是一种天人和一的安祥，更是一种超越物欲的富有。在一幢南向的居民楼窗下，数株蓬勃的杂树紧紧贴窗而上，茂密的树冠拥抱着一二楼居民的窗口，像一块厚大的绿色幕布悬挂在那几户居民的窗上，不要说室内采光，连窗子都已难开，倘在中国，早已被室内的主人送上了断头台，还会出现这样的奇观？而在这座四处皆是树木的异国小城里，几株已经影响到人生活的树木却受到格外的珍惜和保护，难道不让我们无法理解吗？许久，我终于弄懂，这就像只有真正的富翁才知道，自己全部的财富是每一枚硬币的组成，要珍惜来之不易的财富就必须珍惜来之不易的每一枚硬币；而那些潦倒的绅士则因囊中的千金已经散尽，还有什么理由再在乎眼下的一两个硬币呢？于是便表现出一种贫穷后的大方。不信，请观察，在水泥构造的沙漠化城市里，人们是不会在乎多一株或少一株树木的，特别当它影响了人的需求时，其下场就更可想而知。
在比罗比詹很难看到一座烟囱，全城唯一的一座是发电厂的烟囱。乘车路过此处时我特意看了一眼，淡淡的白烟像水雾一样从烟囱飘出，化作撕碎的白纱抛向空中。据说，在俄罗斯无论何等重要的企业，烟尘治理不达标，烟囱是不能冒烟的。可见，环境保护的问题不是挂在他们的嘴上，而是深刻在他们心灵的碑上。
人类自称21世纪是走向高度文明的社会。可人们是否想到，文明的标志已不再是财富的多寡，不再仅仅是人与人关系的和谐，而是表现在人是否能与自然相依为命的关系上。面对比罗比詹这座森林里的城市，我总感到有些赦颜，总感到我们离生命的本源越来越远。我们中华民族自称有5000年文明历史的古国，而今，我们不仅要问，我们离文明真正的脚步还有多远呢？现代资本主义国家用他们极为先进的科学技术，将南极的上空捅了个大“洞”，使天空的臭氧层遭到巨大的破坏；用他们巨大的财富制造着水泥“森林”，使沙尘暴越刮越烈，他们是真正走向了文明，还是绕过了文明而走向了别处呢？问过苍天，问过大地，谁又能来向我们回答？
三、美丽的比拉河
宽阔的比拉河蜿蜒地穿过市区幽静地流淌着，碧阴阴的河水带着深山老林里的凉气，向比罗比詹人民贡献着它的纯洁和美丽。河的两岸除转弯处有明净的沙滩，其余均是蓊蓊郁郁的林木，矮的是草，高的是树，一派原始生态的景致和韵味，没有丝毫人工改造的痕迹，更不要说污染和破坏。智慧的犹太人当年正是因为看中了这条美丽的河，才定居于此。比罗比詹，是俄文的音译，意译应为“因河而富的城市”。
北京时间清晨四时许，太阳还没有露出它娇美的面容，只有晨曦笼罩大地，笼罩着这座异国小城。我走出下塌的宾馆，沿右侧的马路向宾馆后方走去。五六分钟后，穿过一条宽阔的马路，便进入一片高大茂密的森林。森林里，一棵棵粗难合围的松树拔地高耸，撼人心魄；树冠茂密得枝桠缠绕，遮天蔽日。在这寂静而阴森的林里，我不由生出一种未曾有过的恐惧，真怕有只猛兽从哪棵大树的背后猛地窜出，就像当年井阳冈窜出的那只吊晴白额大虫，让神勇盖世的武松都险些丧了命，何况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幸好，一条宽可并行双车的水泥路洁净地躺在林中，路边那擦拭得干干净净的靠椅告诉我，这里是一座公园，不仅不会有猛兽，而且也不必有恐惧；说不定在路边那洁白的靠椅上，还留存着昨晚某对青年恋人的余温。于是，我便壮胆沿着这条蜿蜒的林间道路向森林深处走去……
走了一会儿，有沙石小路从宽道上岔出，穿过林木不知通向何处。我不敢冒然向小路前行，只好依旧沿大路行进。走了一会儿，前方不远，有一人在挥帚清扫路上的落叶，走近一看，见是一位俄罗斯老妇，这才终于使我像鲁滨孙在荒岛上遇见了“星期五”，不再有生命上的孤独。继续前走，最后终于从森林前方看到一片明亮的天空，灿烂的阳光涌进林来，落在翠绿的树上，耀眼而辉煌，一种强大的生命力量震撼着我的心灵。于是我忽然领悟到，人类所追寻的生态平衡不过是一种生命力量的平衡，而不是势态的平衡，更不是数量的平衡。当人类用现代的科学技术征服了地球，征服了天宇，感觉自己生命的力量已经强大得无所不能时，人类也就失去了自己懒以生存的环境，使这个小小的地球村成为自掘的一座坟墓。
走出森林，一座用高大铁丝网围成的露天广场座落在森林的边上。广场的那边是一片明亮的沙滩，沙滩下是比拉河从堤坝排水孔溢出的流水。水流不大，只是涓涓不息地流淌着，在坝外的洼地形成一片水泊。
翻过堤坝，坝下的沙滩更加开阔，在江水的洗刷下，洁净得像一领巨大的苇席可供人尽情卧眠。河水在这里变得异常开阔，开阔使河水变成一片浅滩。我到时，一俄罗斯男人正在淌水过河。宽阔的河面上，他那高大的身影在逐渐变小，并遮没在远处林木葱郁的岛屿中。这河也正因有了这数座美如盆景的岛屿，才生出一种立体的艺术感。
沿河滩往上游走，沙滩尽处的堤坝下是杂生的树木，高大和茂密阻绝了我的脚步。顺江面远眺，数千米处有一座水泥大桥横跨其上，这就是著名的比拉河大桥。桥的那面是一座葱翠的高山，山上有一架300米高的铁塔，笔直地指向天空，这便是比罗比詹人引以自豪的全俄罗斯第二高的电视塔。
当沿河的沙滩不能再走，我只好爬上河堤。堤上的道路被两侧的树木拥抱着，如花园里的小径，化成一种淡淡的幽梦。走出这段迷人的梦境，便是我当初穿过的那条宽阔的马路，过了马路再往前走，便是我下塌宾馆的左侧。原来，我是穿过著名的文化公园，沿江绕了一个大圈，领略了比拉河风光最为旖旎的地方。
美丽的比拉河从耸立着铁塔的高山前奔流过来，流过比拉河大桥，流过全市最美的文化公园，流过比罗比詹人民的心头，像一只美丽少妇的胳膊，紧紧拥揽着这块充满民族智慧的土地，轻波潺流，喃喃细语地诉说着这里的人民对自己的深爱和宠幸。
四、犹太人的智慧
作为犹太自治州首府的比罗比詹市，原有犹太人1、7万，1948年以色列建国后，一些人相继回国，现仅剩三、四千人。然而，就是这三、四千人仍然是这座城市的主要民族。因为，虽然大多数犹太人走了，可他们将自己的智慧留给了这座城市。
在犹太人的心中，最高的智慧不是赚钱，而学习，赚钱不过是学习带来的报酬。被誉为犹太人“亚里士多德”的伟大哲学家迈蒙尼德，在12世纪明确把学习规定为一种义务，他说：“每个犹太人，不管年轻年迈，强健羸弱，都必须学习，甚至一个靠施舍度日和不得不沿街乞讨的乞丐，一个要养家活口的人，也必须挤出一定的时间进行学习和钻研。”正是由于这一原则带来的结果，造成了犹太民族是世界各民族中文盲率最低的民族。这不能不让其他的民族好好进行反思。
人类有两大类价值体系，一类是目的价值，另一类是工具价值。犹太民族属前者，他们提倡为学习而学习，认为“学习其为善，在于其本身，它是一切美德的本源。”在犹太教中，勤奋好学只是仅次于敬神的一种美德，而且也是敬神本身的一个组成部份。这是世界上唯一把学习作为目的价值的民族。而自称有五千年文化的中国人，从古至今是把学习当作工具的。中国最伟大的至圣先师孔子就告诉他的学生：“学而优则仕”。至于书内自有黄金屋、颜如玉和千钟粟，更是把学习的工具性赤裸到无复加的地步。于是当读书不再有用，全民族的学习也就成为一片空白，文化大革命所造成的危害典型地证明了这一点。而犹太民族则不然，即使在他们失去家园，颠沛流离，甚至遭受迫害和追杀的时代，他们也不忘教育自己的孩子和自身进行学习。正因为学习价值的体系不同，学习在我们两个民族中结出的果实也就迥异。犹太人在世界人口中仅占0、3%，而在诺贝尔奖获得者中却占了15%，而占世界人口20%的中国人，在诺贝奖获得者中尚不足1%。这不能不是一种无形的嘲讽。中国人的学习在目的价值体系的作用下，20世纪好不容易出了三位世界级的物理学家，而犹太人则在20世纪稍稍一动，就产生了三位人类思想的巨人：物理宇宙的爱因斯坦、人类社会的马克思、心灵天地的弗洛伊德，令全世界的每一个读书人都不得不高山仰止。除此，在哲学上，他们还给世界贡献了斐洛、斯宾诺莎、维特根斯坦；在社会科学上，贡献了涂尔干、塞谬尔森；在自然科学上，贡献了埃尔利希、科恩伯格；在心理学上，贡献上弗洛姆、马斯洛；在美术上，贡献了道夏加尔、里普希兹、爱泼斯坦；在音乐上，在贡献了门德尔松、马勒和奥芬巴赫……
有人问，当年希特勒为何要迫害犹太人？而犹太人回答：因为我们太有智慧。走进比罗比詹，你虽不能感受到物质的富有，但却能感受到他们精神财富的巨大。在这座不足10万人口的小城，竟有全俄罗斯一流的歌剧院——比罗比詹歌剧院。剧院建筑面积1万平方米，由莫斯科著名建筑学家设计，造型独特，设计奇妙，大厅宏伟，剧场精巧，这不仅在中国难以见到，即使在全俄罗斯也是不可多见。除此，该市还有两座中小型剧院，环境整洁幽雅，每个剧场虽仅有二、三百个座位，可休息大厅竟可让二、三百人同时品茶。这充分体现了俄罗斯人民用艺术濡养灵魂的人生理念。
在比罗比詹，少年儿童的教育受到特殊的重视，这大概是犹太人学习智慧的具体体现。这里不仅有免费的中小学校，而且有儿童艺术学校、儿童艺术创造中心和少年儿童图书中心。凡热爱艺术的少年儿童，只要你每年象征性地交上50卢布（合人民币13、5元），就可以进艺术学校学习，并供给全部的学习用品。少年儿童图书中心建设在居民区集中的路段上，环境洁净安谧，学生可凭免费的借书证在此阅读或借阅。有时，连一些大学生也来此读书学习。如果说犹太教堂是成年人寄托精神的庙宇，那儿童图书中心则是塑造少年儿童灵魂的圣殿。
为了使儿童受到形象教育，比罗比詹还专门成立了自己的木偶剧团，经费自然由政府来出。各学校可定期带学生观看剧团新排练的节目，寓教于乐。
比罗比詹博物馆座落在城市主干道上，在这个小城里，它是一座装饰简洁，体量高大的建筑。洁白的墙壁掩映在群林绿树之中，构成一幅诗意盎然的水墨写意画。馆内不仅空间高大，而且装修质朴自然，木制的门窗，木制的地板，木制的楼梯，让人一下有了一种远年的回归，唤起一种对人类生命初始状态的心灵渴望。二楼有数间展厅，我市《锦绣鹤岗》艺术摄影展便在其中一间展厅展出。当时，这个展厅正在进行比罗比詹少年儿童画展，楼下的房间正在进行舞蹈训练。我们还在博物馆内一个有三百多座位的剧场，观看了比罗比詹少年杂技表演和该市歌剧团的合唱演出。他们的博物馆同样在免费承担着教育少年儿童的任务，足见其对儿童教育问题的重视。
对比罗比詹短短数天的文化考察，尽管是皮毛之见，但还是使我对文化的功能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智慧的犹太民族以其对少年儿童教育的特殊重视，告诉世人：文化的真正功能是塑造人的灵魂，是培养人健康的价值观念，是使儿童从小养成对真理、道德、审美的热爱和追求，从而提高综合素质，成为内心饱含审美理想，行为符合道德规范，生命充满创造激情的全面发展的人。
五、情感教育
许久以来，我一直不明白，西方写给儿童看的作品为什么有那么多男女情感的故事。在我们中国人看来，让儿童过早地了解异性间的感情，会使儿童的心灵丧失其纯洁性。这次去比罗比詹，在参观儿童木偶剧团时，再次使我对这个问题产生了思考。他们给我们表演了三个节目，其中两个是男女情感的故事。一个讲的是一个男孩爱上了一个由马蹄花变成的女孩，另一个则是两个男子爱上了一个女子。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可故事的内容显而易见。
参观回来，躺在宾馆的床上，我一直在思考俄罗斯人留给我的这个问题。直到回国后一位友人送我一本俄罗斯著名心理学家雅科布松著的《情感心理学》，我才终于明白俄罗斯人的用意，才知道那是他们一种伟大的智慧。雅科布松说：“要感知能培养人的道德感和审美感的那些原理，须创造良好的心理基础，为形成这种基础就要在儿童少年身上创造能吸收情绪印象的较大的开放精神。”这告诉我们，一个人的人格形成，不是来自理性的说教，而首先来自情感的形成。对儿童的教育，不是教其学会多少知识，最为重要的是教育其树立正确的价值观，以形成其完善的人格。情感教育是价值观形成的重要途径，而进行情感教育的手段，一是美感教育，使人追求美好；二是爱的教育，使人走向崇高。因而，智慧的俄罗斯人在作着一切努力，对他们的儿童进行着情感教育。儿童艺术创造中心、少年儿童艺术学校、儿童木偶剧团，都是对少年儿童进行情感教育的重要基地。
俄罗斯人深知，在人类诸多情感中，最为重要的情感是男女相爱的情感。一个人如果连这种情感都不具备的话，又怎能指望他去爱其他的人呢？于是，他们毫不避讳地教育少年儿童如何去爱自己所爱的异性，使少年儿童在性成熟前对异性的关系有一个正确的理解，在性成熟后有一个正确的处理方式。不象中国的儿童，因对异性的情感缺少必要的认识，一但长大成熟，只知道性而不会去爱，使男女间这一人类最为密切的关系失去了它的美好。俄罗斯男人在酒宴上会为桌上的女士的美丽而干杯，而另的男人则想的是自己为什么娶不到这样漂亮的女人；俄罗斯男人会采一束野地的鲜花献给一位初识的女性，而中国的男人则在献花的背后总是隐藏着某种看不见的企图。不同的教育方法，必然结出不同的教育果实。讳疾忌医，表面得到了一种暂时的安宁，而在我们孩子将来的生命中却永远跳动着一颗不安定的灵魂。
人是情感的动物，理性是其成熟的标志，而理性的卫星必须依赖情感的火箭进行发射。当我们努力教育我们的孩子要爱祖国，爱人民时，我们是否应该先让他们学会怎样去“爱”呢？
六、俄罗斯女郎
俄罗斯人属白种人系，形体的构造天生受到上帝的偏爱，尤其是年轻的女郎，更是被上帝制造得完美无缺。那白皙的肌肤，修长的大腿，天鹅般的脖颈，绰越的风姿，真是天生丽质。亚洲的黄种女人只有大生嫉妒的份儿。再加上温情的碧眼，挺美的鼻准和一笑而呈现曲线美的唇，比例适中地镶嵌在那张雕塑美的脸上。飘逸的金发更是锦上添花般使她们成了这个世界上的尤物。
然而，令人惊异的不是这座小城有美女，而是美得那么普遍，那么自然，那么没有丝毫的张扬和炫耀。
我们到达比罗比詹的当天晚上，吃过晚饭便上街散步，三五成群的女郎从我们身边擦肩而过，个个丰乳细腰，修腿盈臀，真是“佳丽如云迷人眼，铜雀台愧锁二乔。”让初到此地的中国人还以为这里正在举行名模盛会，致使同去的中国女伴不由赞叹道：“这里的女郎在中国个个可以成为名模。而我想，在中国只所以名模金贵，是因为站在中国的街头，从白天数到夜晚，也数不出几个美丽的女人。而在这样一座人人是美女的城市，也就“处兰芷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了。其实，中国缺少美女，并不是中国女人的错，错在上帝对中国女人的不公，仅在皮肤这一点上，西方女人便一白遮了百丑，何况其婀娜的身姿呢？真让中国的女人们恨透了那个偏心眼的上帝。幸好，上帝对东方的女人还没有太深的仇恨，要不然像对非洲女人那样，再将中国女人的周身用墨汁涂上一遍，那才叫惨呢。
夜晚的气温很高，街头昏黄的路灯下摆着一张张啤酒桌，美丽的俄罗斯女郎们优雅地围坐在桌旁，用纤细的手指轻轻举起泛着泡沫的啤酒杯，像是名模推销啤酒的广告拍摄现场。俄罗斯的女人就是这样，在她们年轻貌美的时候，由男人出钱，灯前月下兴致地喝着啤酒，打发着她们闲适的生活，享受着青春的美好。在比罗比詹，女性是男性的7倍，她们只有在色佳的时候，才能赢得男人的青睐。于是，夏日的夜晚，美丽的女郎们便结伴走出家门，走上街头，装点着这座充满绿色生命的城市，像美丽的比拉河一样成为比罗比詹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比罗比詹的女郎美得本然，除陪客的“姑娘”，她们的脸上极少人工的痕迹，她们的身上也极少奇装异服。我细细看过一些女郎的脸，没有眼线，没有唇痕，有的只是涂在唇上淡淡的口红，已是奢侈。从她们身上，进一步证实了真正的美是一种本然的展示，是一种本质力量的穿透，任何添加都是多余的符号，都是对美的不再自信。
走进比罗比詹，没有哪一个中国男人不对这里的女郎不投以惊羡的目光，不把自己的眼神停留在她们那迷人的腰肢和美丽的脸上。更有甚的，也许会让睡不着觉的男人想入非非。这将使中国的女人们大生妒火，甚至诅咒中国的男人道德败坏。其实，在男人喜欢女人的问题上，历来分为两个层次，一个是欣赏，另一个是占有。前者是把女性置为审美的对象，让自己进入审美的境地；后者虽也对女性有审美的成份，但却把自己回归到动物的本能。我们不敢说哪一个对或哪一个错，但哪一个高贵和卑下应该是不言自明。这就像一个艺术家走进博物馆后，面对某件珍贵的艺术品，你是欣赏一番后走人，还是欣赏后想将其偷回家去，其境界的差别不是已不言而喻了吗？
爱女人，爱美丽的女人，两千多年来，中国的男人一直是敢想敢做而不敢说。由于不敢说，对女人的爱也便只能停留在潜意识的本我中，成为动物本能的附属品，永远无法进入审美的精神层次；永远不知审美是人本质力量的一种确定，不知没有人性的觉醒就不会有人的审美活动。西方一位伟大的艺术家说：“不会欣赏女人的男人不是男人，甚至不是人。”其言外之意，只有动物才只知道去和异性“睡觉”。我们伟大的先师孔子说“食色，性也。”那是指人的动物性而言，决非指人性。2300年前，古希腊那位伟大的哲人柏拉图提出了“无性之爱”，这本是对人性美好的一种推进，却一直不能被他的后人所理解，竟讥之为“柏拉图式的爱情”。而今，2300年后的人们对柏拉图的这一思想又能理解多少，谁又会为此做出过自己的努力呢？可见，科学技术的进步虽然很快，而人性的进化却是慢得十分可怜。我们在天天喊着征服自然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怎么才能征服人类自己呢？
当我们西装革履步入21世纪的时候，物质丰富了，社会进步了，学会用审美的目光看女人，用艺术的眼睛看世界，这是一个现代男人必须具备的文明素养，更是一个人实现全面发展，提高精神品味和层次的重要内容。
七、东方宾馆
东方宾馆座落在距比拉河一箭之地的地方，完全是中国小城镇上的建筑，没有半点欧州风格。五层楼，约有六七十间客房，从卫生间破损的瓷砖上看，此建筑至少已十年以上的历史。我们去时，楼的内部正在重新修整，二层以上已经完毕，正在装修一层的大厅和餐厅。
宾馆的房间很小，约有七八平方米，卫生间也只有两平方左右。在俄罗斯住宿，他们的习惯是男人一人一个房间，女人两人一个房间。单人间的床虽比双人间的床略宽，但也只有90厘米；而双人间的床只有70厘，窄得让睡惯了宽床的中国人真是难以下塌，总有一种要往下掉的感觉。房间24小时有热水可以沐浴，却无开水用来泡茶，要喝开水需付了卢布请服务员给烧。因为俄罗斯自来水管的生水完全符合饮用指标，可以直接饮用。有同伴试着饮用了两天，并不见有泻肚现象发生，故信其水的质量确实可靠。
在东方宾馆生活的几天里，使我们看到了俄罗斯人高度的文明。有一件事使我受到深刻的教育，它让我懂得了文明与文化的根本区别。
我们一行15人住宾馆的四楼。入住后的当天晚上，我坐在四楼大厅内与一位中国游客聊天。这时，见一农人装束的中年俄罗斯男人拎着一个布袋推门走进来。进门后，他站在门口的脚垫上认真地将鞋底蹭了数遍，然后才向巴台走去。见有顾客正与服务员交谈，他便站在远处静静地等候着，直到那顾客离开，他才走向前去。目睹这简单的一幕，却让我立时感到有一种羞赧。刚才，我也曾从那扇门进来，却根本没有在意脚下的那块脚垫，更不要说去认真蹭一蹭自己鞋底上的泥了。作为文化考察团的成员，我自然该是一位有文化的人，可我的文化是什么呢？是仅仅停留在认识层次上的思考，是一堆没有落在行动上的废物。如果说文化仅是一种思想上的修养，那文明才是行为上的规范。任何思想上的修养如果离开了行为的规范，最后都将是远离社会的空中楼阁。人们一直有这样一种认识，认为有文化的人必是有文明修养的人。我们固然不能否认文化对文明的影响和作用，但我们也不能不看到目前那些有文化而少文明的人，正比比充斥着我们的社会，我本人就是一个。历史告诉我们，无论是一个民族，还是一个人，任何将文化与文明进行着断裂，将思想与行为进行着分离的作法，都是缺少智慧的表现。这就像现今我们培养的孩子，个个能说会道，可动手的能力低得可怜。目前，在中国到处是口若悬河的大学生，却很难找到一个水平高超的技术工人。离开了实践，任何的理论都是灰色的；离开了文明，任何的文化也都是落后的。自从见到那位俄罗斯男人，目睹到异国一个极为普通市民的文明修养，我一下看到了自己离文明的距离还有多远。自此，每当我再从外面进来，我都必把鞋底上的土蹭净之后再踏上那干净的地板。我在擦去我鞋底上泥土的时候，也在擦去我心灵中文化与文明的裂痕。
文明，其表面是使自己的言行符合社会规范，但它的内涵是决不给他人制造麻烦。在一个人人只为自己着想的社会，是难以有文明的，如有，也只能是伪文明。
文明标准中有一个重要的指标，那就是卫生。一个生活龌龊的人，即使灵魂再纯洁，我们也难说他是一个文明的人。东方宾馆的物质条件实在难以与中国的旅馆相比，可其卫生水平之高，让人无法挑剔。在我所住的房间里，卫生间的手纸桶是一个很旧很旧的塑料桶，却被擦拭得十分干净，使这只塑料桶的老旧与它的洁净形成鲜明的对比。可见，新的东西并不一定与洁净相连属，而老旧的东西更能展示其卫生的水平。这就像女人，年轻时的漂亮并不算真正的漂亮，而年老时的风韵才是一生的美丽。
与中国形成另一个差异的是，中国宾馆的服务员皆是年轻漂亮的女孩，而东方宾馆的服务员全是四十岁以上的妇女。看惯了中国漂亮小姐的中国人会对异国的老大妈有一种不习惯的心理；而看惯了中国旅客的她们则是习以为常，即不殷勤，也不轻慢，她们以自己的勤恳和认真，将宾馆的角角落落擦拭得干干净净，展示着一个民族文明的高度。
最后，告诉初去比罗比詹的朋友，临行前千万别忘记带一双拖鞋，不然，你将无法享受那24小时热水的淋浴。
八、瓦列里先生
经过苦苦的等待，当我们终于跨过一步之遥的俄罗斯海关时，一位身材高大，秃顶宽额的俄罗斯老人在微笑着迎接我们。他就是比罗比詹市的文化局局长瓦列里先生。
瓦列里先生是一位真正的犹太人，今年56岁，生得身材魁武，头颅硕大，宽阔的前额与纯俄罗斯人那狭脸窄额形成鲜明的对比。鼻子虽然很大，但没有俄罗斯人那样尖耸；一双聪慧的眼睛凹嵌在饱满的前额下，微蓝的瞳孔因年龄的原因已不再蓝白分明，但与之相视，会有一种慈祥的目光投射出来；一笑，那张阔嘴便抿成一条美丽的曲线，让人感到分外的亲切。他的两个儿子均已回以色列，只有他还在为俄罗斯贡献着一位犹太老人的智慧。
这是一位做事极为诚实和认真的领导干部，诚实到连我们善意的谎言都听不出来；认真到守约竟不差分钟的程度。
出关后，我们一行15人乘上一辆由瓦列里先生带来的客车。因土路的扬尘很大，车窗不敢开，车内又没有空调，加之这是本年入夏以来最热的一天，正当午的烈日在用它的炎热笼罩着俄罗斯远东的大地，蒸烤着自然界的生命。很快，车内便成了一座蒸笼。车走了一大段路，停在绿荫下的一个小店前，瓦列里先生说给大家买水喝，并问大家是否吃冰棋凌。因是初次相识，中国的客人虽然心里一百个想吃，而嘴上还是自然要谦让一番。后来又怕说不吃人家便真的不买，只好说请女士吃。“男士呢？”瓦列里先生问。“男士不吃。”男士们答。于是，瓦列里先生除买了几大瓶含有炭酸钙的矿泉水外，仅买了五只冰棋凌给了四位女士，剩下一只给了一位年长的先生。
车继续在俄罗斯荒原上行走，阿波罗之神依旧在天空发着他炎热的淫威，含有炭酸钙的矿泉水因发涩而无法让人多饮，躁热令男士们一直在后悔不该错过刚才的冰棋凌。瓦列里先生问：“男士为何不吃冰棋凌？”此时，汗涔涔的男士们终于脱掉心灵上的晚礼服道：“不好意思吃。”而瓦列里先生则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从老人的表情上看，他决没有半点得了便宜卖乖的意思。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当北京时间下午2点钟的时候，途中终于又遇到一座唯一的小店。浓荫绿树之下，车停下来，瓦列里先生说要请大家吃点东西。这次早已饿极了的中国客人再也顾不得先前的矜持，知道中国文化中的口是心非，在俄罗斯的土地上，决不再是什么优秀的品质，否则，难受的只能是自己的肚皮。于是，开始点起喜欢吃的食品来。而主人则是有求必应，一一为你做好安排。这时，我才终于明白，先前他没有给大家买冰棋凌，并非他们小气，而是缘自他们心口如一的做人品格。在俄罗斯的宴席上，当主人问你喝什么时，你如本想喝白酒却嘴上说喝饮料，那必自己遭了秧，因为主人决不会像中国人那样非让你喝白酒不可，甚至决不会再问你第二遍。这大概就是不同民族在文化上的差异吧。
在俄期间，早晚的吃饭时间均定在俄罗斯时间的早晚9时，即北京时间的早晚6时。每天早晚差5分钟到6点时，瓦列里先生必准时到宾馆的门前等我们，没有一次迟到，而迟到的往往是我们中国的客人。
在俄4天，瓦列里先生陪我们4天，忙前忙后就他一个人，话语虽然不多却极具幽默。在接我们的途中，他在路旁采了一束鲜花，献给我们中的一位女士。这在中国将会使女人们大惑不解，定会疑问，一个老年男人给一位初次相识的女人献花，其用心何在？而在瓦列里先生心中，在俄罗斯人看来，这不过是用美丽的鲜花表达对美丽女人的欣赏和倾慕而已，决没有一般中国人想得那么龌龊。后来，当主人与客人熟起时，老瓦先生更是幽默迭出，令人忍俊不止。临别，他到海关为我们送行，他说，他想把中国的女人留在比罗比詹作他的妻子。大家问他要哪一位，他眨了眨那双聪慧的眼睛，环视了一下几天来他一直开玩笑的两位中国女士，伸出两个粗壮的手指说：“两个都要！”大家哄然暴笑，笑声像一杯泛着泡沫的的香槟酒，芬芳溢满了俄罗斯海关大厅。
在中国鹤岗文化代表团4天的考察中，尊敬的瓦列里先生不仅给了我们工作上的支持和生活上的关照，而且也给了我们不断的笑声和欢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