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染自从昨晚就没有睡。一直在床上辗转发侧。直到下午,太阳偏离中轴线,她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已经肿胀得不成样子。
的确,人可以一夜生,也可以一夜死。
正当她起身想去洗手间擦擦脸时,手一抬,竟碰倒了床头柜上一只旧木盒子。
一本皮质封面的本子掉落出来,还从里面滚落出一支笔。
她拿起本子和笔,又把盒子拾起来。
翻翻看看,透过透明笔管儿,看到笔里面的墨水已经所剩无几了。
打开本子第一页,上面娟秀的字体写着:文卿笔记。
第一天是三十年前的日子了。
怪不得纸业有些泛黄了,果然有些历史了。
上面写到:
今天是我生命里最特殊的一天,我和豫章结婚了。婚礼很简单。只有我的妈妈,和豫章的两个儿子,他的挚友唐海。
爸爸还是不同意。我嫁给一个带着两个儿子的鳏夫,虽然他有一家正在蒸蒸日上的小公司,爸爸还是觉得他是为了文家的财产而来。
不,我不相信。他是爱我的!我也爱他。
本来,唐小染觉得自己看了人家日记是不对的,可是却看到了父亲的名字?!让她不得不更有心读下去……
又几页,写到:
豫章他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今天他突然告诉我,要准备吞并文氏。
我知道爸爸对他不公,可他如果真这么做,那我该怎么选择呢?
我已经有了孩子了。我已经给他起好名字了:阮彭泽。愿他心胸宽广,别像豫章一般锱铢必较才好!
唐小染又继续看了几页。都是阮彭泽的母亲,那个叫文卿的女人,对自己儿子的记录。
在中间,还夹了一张阮彭泽十五岁时的照片。
照片背面写着:“今天儿子十五岁了。他亲口告诉我,愿意出国留学,为了我闯一番天地!我倍感欣慰。”
又几页,唐小染本来已经翻过去的手,又忙返回来。
她揉了揉酸痛的双眼,看着上面的文字:
……
唐海来找我了。希望我劝劝豫章。可是他现在如日中天,而且已经对我充满了厌弃,他怎么会听我的呢?
他要吞并唐氏,还要让唐家的女儿嫁给阮少杰!
真是无耻!我真的后悔了。为什么当初那样迷恋他?
我真傻,真的!
接着……文卿还写到:
彭泽今天回来了,他告诉我他看到了唐家那个女孩儿。他说他喜欢,要我去跟唐海说。
可我怎么能让他去抢哥哥的未婚妻呢?这样的事,豫章不会同意的。
……
唐海说愿意让女儿嫁给彭泽。可他说女儿有喜欢的人……但那个人无法保护他的女儿……
……
豫章今天回来了,他说少杰撞死了一个人,他需要钱,需要把少杰送走。
要我去疏通文家之前的关系,让阮少杰出关。
……
唐海来找我签订契约了,把唐氏交给彭泽,把女儿托付给我们母子了……
我很怕,他会想不开……
越往下看,唐小染越觉得心惊肉跳。
那娟秀的字体,到了后面几页,明显变得颤抖起来,还伴随着已经干涸了的泪痕。
唐小染把一切都看清楚了!
阮彭泽的父亲阮豫章,他借着阮彭泽母亲文卿的家世扩大自己,本与父亲是莫逆之交,却因为看上了父亲公司的大楼,便击垮了父亲的公司,吞并了唐氏。
他本来想让唐小染嫁给自己不争气又放荡的二儿子的。
阮彭泽的母亲受父亲之托,是想收留自己。她没有想让阮彭泽霸占自己,她是善良的。
阮彭泽……并不是罪魁祸首!
唐小染此刻心中万分恨意,不知从何处宣泄。
而此时,阮彭泽已经站立在门口了。
唐小染抬起头,看着阮彭泽,又一次泪眼婆娑。
“是你爸爸?!对吗?”唐小染咬着嘴唇。
“你都知道了?那是我妈妈的日记。”阮彭泽走进来,从她手里拿过本子,“这屋子是我妈妈的。原本是她与父亲租的屋子,后来父亲厌弃,她就买下了这个房子,自己独自住在这儿……”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唐小染质问。
“其实,还有一件事,是这里没写的,连我妈都不知道的……”阮彭泽说。
“是,什么?”唐小染紧紧盯着阮彭泽,“你说吧。我想一次听完。”
“其实,萧麒的确不是我杀的。”阮彭泽顿了顿,“准确的说,他应该算是自杀。”
“什么?!”
“其实,最初,是阮少杰先看到了你,所以想要你。但是知道你有男朋友,他就去找萧麒了。萧麒最初很生气。但是那天晚上,阮少杰给了他一大笔钱,她是同意了的。而且阮少杰说,你爸爸同意了婚事,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阮少杰告诉萧麒,他已经和你……和你睡了……”
“我没有!”
“我当然知道!”阮彭泽说,“所以那天晚上,萧麒去找你,阮少杰开着我的车,本想撞死他,嫁祸给我。但,萧麒喝醉了,自己冲到了马路中间……被阮少杰正好撞到。事后,阮少杰给了萧麒父母很多钱,自己又逃去了美国!”
唐小染只感觉自己耳朵里一直在鸣叫,眼前也影重重的。
阮彭泽的声音在她的世界里越来越模糊,最后眼前一片黑暗。
阮彭泽看到唐小染晕倒,赶忙抱住她。
不住地叫她的名字,但是都无济于事。
到了医院,医生说,当人受到了巨大刺激之后,会有这种应激反应的。就像手机落地关机,为了保护自己,而产生的昏迷。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来?”阮彭泽急切地问。
“这个不能确定。可能一两天,也可能一两个月。”
“他是不是还可能醒不过来了?”阮彭泽小心翼翼地问。
医生沉默了。
阮彭泽有些慌了。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母亲离去前夕,还在为他筹谋。这一次。是自己最爱的女人,因为真相!
都是因为他!阮彭泽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阮少扬和阮少杰口中的灾星。
阮彭泽紧紧握着唐小染的手,一直不曾放开,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企图把她唤醒。
莫流宸本想打电话问问阮彭泽需不需要帮助,却意外得知唐小染进了医院,便也急匆匆赶来:“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阮彭泽竟有些木讷,说:“说这是人体应激反应。昏迷时间不一定。”
“啊?怎么会这样?”莫流宸皱眉问。
“他知道真相了。”阮彭泽说。
“你!你都告诉她了?”
“是!”
“她一个小女人,怎么接受得了?阮彭泽你是傻了吗?”
“她昨晚住在我妈那儿了,看到我妈的日记了,那上面记录得清清楚楚。”
“什么?怎么会?”
“我,我不知道。”
看着阮彭泽又一次这么无助,莫流宸有些心疼自己这个兄弟,拍拍他肩膀:“没事的。兄弟,放心吧。或许她在反映呢。等她想通了,迈过这道坎,就醒了。”
“但愿如此。”
莫流宸和阮彭泽一起,担心得看着唐小染。
唐小染躺在病床上,双眼肿着,脸色蜡黄,偶尔眉头紧促,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在梦里,唐小染看到了阮彭泽叙述的一切,看到了文卿日记里所写的一切。
她看到了父亲的无奈,看到了萧麒看着那些钱的贪婪。
明明是他先背叛了自己,可他还以那样恶毒的话辱骂自己。
凭什么?!
唐小染奋力地想去追问萧麒,想去拥抱父亲,可是她办不到。他们感觉不到自己,自己无能为力。
就这样,唐小染梦境里挣扎,不得解脱。
阮彭泽就在她身边,一刻不离地等待着。
甚至把办公桌带到了医院。
集团革新的新任务,便全都在医院的病房里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