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顶上伤员众多,张无忌纵然医术无双,可也终究是一人。尽管他已经尽全力救治,但也直到第八日,才将伤员诊治过半,剩下之人无不是重伤难愈。见此情形,张无忌着急道:“这样弄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将众人都治好。”
而跟着他忙的团团转的赵天启亦是叹气道:“看来当年胡青牛立一块‘见死不救’的牌子,也未必没有怕人人来找自己治病,而后活活累死自己的意思。”说完便和张无忌相视一笑。
这几日两人虽然很累,但心情相较之前却是舒畅不少,皆因此时再累也是救人,而且随着伤员复原的越来越多,这个进程自然也会越来越快。
“多谢两位大侠出手相助,杨逍在此谢过了!”就在此时,杨逍和韦一笑联袂而来。张无忌见状连忙问道:“两位身中玄阴指后,这几天觉得怎样?”原来明教几位高层不肯率先接受张无忌的治疗,执意要张无忌先救治寻常教众,用周癫的话说,他们武功高强,身体健壮,就算受的伤重了些,也不打紧。
张无忌苦劝无果,只得依了他们。而在一旁观看的赵天启则是心中暗叹:“难怪明教就算闹的四分五裂,当教中有难时,那些教众都回来誓死护教。左右护法也好,几大法王也好,虽有脾气怪诞,各有缺点,可对下属却是没的说。”
杨韦二人每日都要苦熬刺骨之寒的折磨,伤势只有越来越重,但怕教中兄弟担心,都道:“好得多了!”张无忌见二人脸上黑气笼罩,说话也是有气无力,说道:“贵教兄弟已经治愈六七成,便给两位治一治看。”
杨逍忙道:“不,不!张大侠何必忙在一时?二位少侠不如先休息一会儿。”韦一笑亦是道:“早医晚医,也不争在这几日。”
张无忌道:“我外公鹰王、义父狮王,都和两位平辈论交,两位是我长辈,再称‘大侠’甚么,侄儿可实在不敢答应。”
赵天启亦是哈哈一笑:“在下不过是个山野之人,二位也不要‘大侠’,‘大侠’的叫,叫我‘小赵’就行了。”
杨逍微笑道:“将来我们都是你的属下,在你跟前,连坐也不敢坐,哪里还敢叫你‘小赵’?”赵天启闻言笑容僵在了脸上,难以置信道:“杨左使你说什么?”
杨逍知道此乃大事,赵天启心生疑惑实属正常,于是重复道:“这几日,我与鹰王、五散人商议过了,赵少侠武功高强,心胸开阔,眼界宽广,对我教更有活命大恩!教中兄弟无不钦佩,因此我们几人愿意奉赵少侠为教主!”
赵天启万万想不到,自己在光明顶上的表现竟然使自己抢了张无忌的风头!其实这件事他自己也有想过,可一来张无忌宅心仁厚,颇有仁君风范,比自己强上不少;二来他是鹰王外孙,有这层关系他当上教主的概率应该远大于自己。
但他却是想错了一点,那便是明教这些头领都不可以常理度之,首先他们都不是老实平常之人,相对于性情和蔼的张无忌,他们自然更喜欢赵天启,其次,明教二十年来分裂之祸就是教主之争,而殷天正更是因此破门出教,如今大难过后,他想要重返光明顶,说话做事自然事事避嫌,若是别人提张无忌做教主他都要推辞一二,更何况如今赵天启乃是众望所归,于是他也就乐得从众了。
便在赵天启犹豫之时,忽听得东面远远传来一阵阵尖利的哨子之声,正是光明顶山下有警的讯号。杨逍和韦一笑一怔,均想:“难道六大派输得不服,去而复返么?”但脸上都显得若无其事。杨逍道:“小昭,你去前天看看到底是什么事。”话音未落,只听西面、南面同时哨子声大作。张无忌道:“是外敌来攻么?”韦一笑道:“本教和天鹰教不乏好手,张大侠不必挂心,谅小小几个毛贼,何足道哉!”
可是片刻之间,哨子声已近了不少,敌人来得好快,显然并非小小毛贼。杨逍道:“我出去安排一下,韦兄在这里陪着二位大侠。嘿嘿,明教难道就此一蹶不振,人人都可来欺侮了?”他虽伤势沉重,但言语中仍是充满着豪气。
此时赵天启仍在纠结,而张无忌则暗思:“少林、峨嵋这些名门正派,决不会不顾信义,重来寻仇。来者多半是残忍奸恶之辈。光明顶上所有高手人人重伤,这七八天中没一人能养好伤势,决计难以抵挡外敌,倘若强自出战,只有枉送了性命。”
突然间门外脚步声急,一个人闯了进来,满脸血污,胸口插着一柄短刀,叫道:“敌人从三面……攻上山来……弟兄们抵敌……不住……”韦一笑问道:“甚么敌人?”那人手指室外,想要说话,突然向前摔倒,就此死去。但听得传警呼援的哨声,此起彼落,显是情势急迫。忽然又有两人奔进室来,杨逍认得当先一人是洪水旗的掌旗副使,只见他全身浴血,脸色犹如鬼魅,但仍颇为镇定,微微躬身,禀道:“张大侠、赵大侠、杨左使、韦法王,山下来攻的是巨鲸帮、海沙派、神拳门各路人物。”杨逍双眉一立,哼了一声,道:“这些妖魔小丑,也欺上门来了吗?”那掌旗副使道:“敌人本来也不厉害,只不过他们使得都是些下三滥招数,且还有些兄弟伤势未愈,所以难以抵挡。”
他说到这里,冷谦、铁冠道人张中、彭莹玉、说不得、周颠等五散人分别由人抬了进来。周颠气呼呼的大叫:“好丐帮,勾结了三门帮、巫山帮来乘火打劫,我周颠只要有一口气在,跟他们永世没完……”他话犹未了,殷天正、殷野王父子撑着木杖,走进室来。
殷天正骂道:“他妈的!我就不信了!‘五凤刀’和‘断魂枪’这两个小小门派,还能把咱们怎样了?”这些人中,杨逍在明教中位望最尊、殷天正是天鹰教的教主、彭莹玉最富智计,这三人生平不知遇到过多少大风大浪,每每能当机立断,转危为安,但眼前的局势实是已陷绝境,人人重伤之下,敌人大举来攻,其他的帮会门派倒也罢了,丐帮却号称江湖上第一大帮,帮内能人众多,声势着实不小,眼看着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这时每人隐然都已将赵天启当作教主,不约而同的望着他,盼他突出奇计,解此困境。
此时赵天启已经缓过神来,心道:“‘阳顶天’既然是杨过后人,我帮他完成遗愿也算是应该!再说大丈夫当仁不让!原著里张无忌这个软弱胆子都能做得教主!我难道做不得?”想至此处,赵天启高声道:“为今之计,我教应当以退为进,保存实力。咱们快到秘道中暂且躲避,敌人未必能发觉。就算发觉了,一时也不易攻入。”
赵天启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接着杨逍率先反应过来,他听赵天启言语中称“明教”为“我教”,立时大喜,躬身下拜:“属下光明左使杨逍,拜见教主!”杨逍一拜,众人立刻跟上!齐声欢呼,虽然大敌逼近,祸及燃眉,但人人喜悦之情,见于颜色。均想明教自前教主阳顶天暴毙,统率无人,一个威震江湖的大教竟闹得自相残杀、四分五裂。置身事外者有之,自立门户者有之,为非作歹者亦有之,从此一蹶不振,危机百出。今日重立教主,中兴可期,如何不令人大为振奋?能行动的便即拜倒。
赵天启还礼后,只听得隐隐喊杀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心知情况已然极为危险,于是说道:“各位请起。杨左使,请你传下号令:本教上下人等,一齐退入秘道。”
杨逍道:“是!谨遵教主令谕。启禀教主,咱们命烈火旗纵火阻敌,将光明顶上房舍尽数烧了。敌人只道咱们已然逃走。不知可好?”赵天启道:“此计大妙,请杨左使传令。”
杨逍当即传出令去,撤回守御各处的教众,命洪水、烈火二旗断后,其余各人,退入秘道。明教是主,天鹰教是客,当下命天鹰教教众先退,跟着是天地风雷四门,光明顶上诸般职事人员,锐金、巨木、厚土三旗,五散人和韦一笑等先后退入。待赵天启和杨逍退入不久,洪水旗诸人分别进来,东西两面已是火光烛天。
这场火越烧越旺,烈火旗人众手执喷筒,不断喷射西域特产的石油。那石油近火即燃,最是厉害不过,来攻的各门派人数虽多,却畏火不敢逼近,只是四面团团围住,不令明教人众漏网。烈火旗人众进入秘道后关上闸门。不久房舍倒塌,将秘道的入口掩在火焰之下。
这场大火直烧了两日两夜,兀自未熄,光明顶是明教总坛所在,百余年的经营,数百间美轮美奂的厅堂屋宇尽成焦土。来攻敌人待火势略熄,到火场中翻寻时,见到不少明教徒战死者的尸首,皆已烧成焦炭,面目不可辨认,只道明教教众宁死不降,人人自焚而死,杨逍、韦一笑等都已命丧火场之中。
天鹰教与明教人众按着秘道地图,分别入住一间间石室。此时已然深入地底,上面虽然烈火熊熊,在秘道中却听不到半点声音,也丝毫不觉炎热。众人带足了粮食清水,便一两个月不出去也不致饥渴。明教和天鹰教人众各旗归旗、各坛归坛,肃静无声。众人均知这秘道是向来不许擅入的圣地,承蒙教主恩典,才得入来避难,因此谁也不敢任意走动。
杨逍等首脑人物都聚在阳顶天的遗骸之旁,听赵天启述说如何见到阳前教主的遗书、如何练成乾坤大挪移心法,只是他将阳顶天自序身世那段隐去了。众人听完尽皆慨叹,说道:“哪料到阳教主一世神勇睿智,竟因夫妇之情而致走火归天。咱们若得早日见此遗书,何致有今日的一败涂地。”各人想到死难同伴之惨、自己狼狈逃命之辱,无不咬牙切齿的痛骂成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