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轻轻说,“你不是想要我的血来救你心头的依依吗?只是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
她即使是死也要拉人垫背,不然地府都是好人,空留着坏人在仙界又有什么意思呢?
呵,恶魔在仙界,无辜的却待在地府,有什么意思呢?
她一字一字,慢悠悠的说道,想抚上他的脸的手却渐渐化为虚影,整个身体最终成了片片花瓣,飞扬。
她笑了。
她问道,
“……师……父,当年桃花糕……你可……喜欢?”
蓦地,他眼中闪过一些身影,粉衣女子慢慢做桃花糕的身影。
难道他受伤时喂桃花糕的人是她!不是依依?!
他错怪她了?
还有那晚所发生的,那是她十六岁的生辰,她和他……
那个孩子!那个小产的孩子!
还有那些天的触碰,那些天熟悉的感觉又窜了上来!
——不!
可是,这是魂飞魄散!
徒儿,你可知,
世间再无你,永生永世!
就连所有有关你的痕迹都将强行被抹去!
纵他忆起,终究是遗憾。
蓦地,想起她那日他取完第二次心头血的场景。
“寻梦……真正…痛苦的…并不是……心…而是……呕算了……下次再说……呕……”
她就这样笑着对他说,任由心头的窟窿流着血,身下的血也流着,模糊了他的眼,心里不由一阵的疼。
“孩子!孩子……”她抚摸着她的肚子,感受着孩子离她而去的感觉,终于感觉到不妙。
她自己早已放弃,只是唯一牵挂的就只有他和她的孩子!
她要让他看到,她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孩子,孩子……
她慌忙地一步一步爬着去枕头底下摸出小瓷瓶,慌慌张张地倒出药丸,却还是散落了几颗,她手抖地捡起,顾不得带着些尘土要吃下去时,一股力量冲着她手里的保胎丸而去,保胎丸顷刻化为乌有。
“为什么?”她愤怒地带着不解吼道,蓦地发现还有几颗,她血污的手去抓那药,却是那股力量再次击碎了药丸,剩下的几颗瞬间化为粉末,消失不见。
“为什么!为什么!”她愤怒地嘶吼,一双眸子紧紧瞪着他。
他不屑看了一眼她隆起的肚子,想到她与别的男人承欢床榻红帐飘飞的情景莫名的生气,讥笑道:“你与他人苟合的孽种死了也好!”
他挥挥衣袖,便转身潇洒离开。
后来,她狂笑又疯狂的大哭,哭了整整两天一夜。
到后来,早已哑了喉咙,只是呆呆地,流着泪,靠着床柱,全身暗红脏污一片,一地血,全然没有了身为上仙的高傲,只剩下颓废与漠然。
一身傲骨,早已被他斩断。
她,成了她们口中的疯子,随随便便一个奴婢都可以欺负她,原本渐渐好的容颜被以前的同门师妹们划伤了,小产的身子没有吃药恢复不了,修为全废,灵根已然被挖走,拳打脚踢吃馊的食物那便是家常便饭。
一双明亮的眼睛被她们撒上了粉末,浑暗无光,有时看得见有时看不见。
听过往的仆人说,她经常慢慢地摸索着出来,几步一摔,门前矮树开了桃花,就去摘桃花。手,经常鲜血淋漓。
虽然有几个奴婢看着不忍,偷偷摸摸地会给她带点吃的,但是喉咙一吃东西就痛,最后也只是吃几口稀饭。不到半月,就骨瘦如柴,破旧的衣裳越来越宽大。
听说她吃完总会看好久,总会念叨着什么,瘦小的身子坐也坐不起来,到了后来只能靠矮桃树支撑,也不进去小破屋许是没有什么力气了,风吹雨打还有雷击经常有,桃树长万年有了灵性时常摇着叶子给她挡风遮雨用灵力阻挡雷击,托着她的身子安抚着她。若不是稍微有点起伏的胸口,怕是都让人以为早已断气。
他有天再次踏入,看到她那生无可恋的样子将她拖入了屋里,捏着她的下巴,“怎么?那个与你苟合的奸夫怎么不来找你?就你这样子别人都看着恶心……”
她缓慢地伸手触了触,碰到他的肩膀立马缩回,双手触摸着地想要离开,可又如何能逃的过他的控制呢?
“你怎么可能逃的开!”他盯着他面容笑了笑,一把拽着猫儿似的她扔到床上,她的身体发出咯吱的几声,她知道她骨头断了好几根。
“咳咳……”
他上前压了上去,“你这副模样真叫我恶心”
她笑了笑,喉咙哑了好久不曾说过话,笑出来的声音如同人间那八九十岁的老太婆。
他看她那样子,鬼使神差将她衣服撕裂,露出心口的那道疤,他突然有点心疼地摸了摸她的深可透骨的疤,亲了上去,“你…不…觉…得你…真…好…笑…”她讽刺地说。
那时伤的时候未曾留情,过了几月却好笑地说心疼,真真可笑。
他愣了愣,压下了几丝的心疼,吻上她的脖子
“你可真是无趣!”
她抖了抖睫毛,“我…不…会…为了毁我…的人…笑脸…相迎。”
他气的笑了笑,掐着她下巴喂了她药,离开。
她依靠着池边,呼出了口气。
穿着破碎的衣裳瘫在桃花树下,看着花开花落,转眼半年,他再也没有来过。
后来,常有一只小狐狸在她眼前跳来跳去,蹭着她的手,舔着她的脸,那是桃树告诉她的,她眼彻底的瞎了。
后来,他们也进不了那个破败不堪的小屋,没有看到她在桃花树下挪动过,本就一个废人,更何况还是仙界的罪人,勾引了堂堂的神,也就不管。
那时仙界,桃花逆时而开,艳得泣血,就连掌管花朵开放的花神也无能为力。
花神说,桃花逆时而开又红似血是因有冤,而他却挥挥衣袖装作笑谈。
后来,他忙于照顾依依,不闻窗外事,只是听说她那天不知怎的破了他的结界,摸索着摔了又起,起了又摔跑了出去,有人经过就嘲笑指指点点,她也不管,听说她利落地跳入了万兽崖。
听说她那天穿的一身粉衣,跳入万兽崖。
再次相见,却是用她的一切告知了她的话。
真正痛苦的不是心,而是用自己的魂飞魄散惩罚他!!!
“梦朝!”他撕心裂肺的吼道,伸手抓住她掉落的布条。
“桃花糕你可还喜欢?”
她问。
他没有想到,她竟然就这样消失,不愿给他血,不愿接受他为她准备的拜师礼,不愿听他的解释。
而她一消失,就是魂飞魄散!
你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惩罚!
她给他的惩罚,他予她的绝情。
再后来,万年的时光里,所有人都不曾记得她,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有他自己一人记得她与他之间的所有所有,她的一瞥一笑,她的倔强,她的颓废,她的绝情,她的漠然。
可惜,她早已不在,只有那历经沧桑的破败小屋和那怎么也洗不清的血迹。
又万年的时光里,身边的人来了又去,他不曾再收徒,唯有他依旧是当初的模样,依旧风华绝代,谪仙之色,不老不死,所有与她的一切依旧如初,不曾染灰,那仙界的桃花不曾再盛,唯破败不堪的屋前矮树长成了高树,而那高树下早已没有了一个颓废又漠然的女子,只有经历万年的星星点点的血迹。
一男子茫然若失望着桃树,手如捧珍宝般沾着泥土清香的香醇桃花酒,饮下一口,口中满满的苦涩。
你看,人总要等失去了才会珍惜后悔。
一只小狐狸不屑地瞥了一眼,叼着一枝桃花,一小光点跟着它身影一闪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