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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凡间 八

“郡主,到了。”

姑苏城外一白衣女子戴着斗笠,面纱蒙住了脸,看不真切,但看这行头应该是家阔府小姐。

“走吧,去找表兄。”

她没下马,吩咐牵马的丫鬟去找看守打开城门。

“对不住,王爷有令,最近整治县衙官府,一切外来人员不得入城。还请回吧。”城门外的的大将拦住了她们二人,朝他们作了个揖,马背上的小姐似乎早就料到了,于是欣然下马,走到他的面前。

“实不相瞒,我是京城来的,有要事禀告,误了时辰,你可担当不起。”她托起他的下巴,狠命一扭,当即摔在地上,几位士兵看见了抽出刀来围住她们。

“不自量力。”那女子从袖口飞出几把毒箭,瞬间倒了一大半,士兵们不敢贸然行动,向城楼上的发号兵使了个暗号,赶紧去叫王爷。

“看来你们已经去找王爷了,虽然实力不行,但好歹还懂得搬救兵,不是彻底没救。”她看着自己的玉手,有很多的伤疤,看来是练功没少受苦。

“窸窸窣窣。”草丛里里传来一阵声响,一只灵猫探出头来,那女子刚望向它,它便释放出了巨大的能量,整个姑苏都为之一振,当瑾瑜感到的时候只剩下昏倒的女子和士兵们了。

瑾王府

“嘶,好疼。”

女子吃力的双手撑床坐起来,她的白面纱和斗笠在窗边的小桌上,周围静悄悄的,她轻轻推开门,外面很陌生,她有点想不起来自己现在是在哪里。

“醒了?”屏风后走出一名绝美男子,身着暗紫色锦衣,但是却看不出有什么邪念。

“表兄?”女子终于想起来自己前来的目的,随后走到男子身边开始了自己的魅惑招数。

“哎哎哎,你是又不疼了吧?”瑾瑜有点嫌弃的的推开她,把药碗放到桌上,找了个椅子坐下。

“表兄,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居然不欢迎我。”她抓住他的胳膊,轻轻摇晃,瑾瑜有点反感她的行为,但是又没有办法甩开她,只好任她玩耍。

“这次来是要干嘛?”瑾瑜拿起茶杯,尽量不去看那只爱撒娇的狐狸花。

“哎呀,你看着我!”她见瑾瑜不愿意正眼看他于是直接把他的头转了过来。

“嘶,小毛丫头你下死手……”瑾瑜装作很痛的样子捏着脖子,莉莉吓得赶紧撒手,想要帮他揉揉,但是瑾瑜挡住了她跃跃欲试的爪子。

“表兄表兄!没事吧!”

“你别嚎了。”瑾瑜突然变脸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唔唔……”拼尽力气也讲不出来正常的语言,莉莉灵机一动,伸出舌头舔了他的手心一下。

“嗷呦。”

果然瑾瑜立马就撒手了,莉莉双手叉腰,洋洋得意的。

“你还是斗不过我的……”莉莉正得意呢,一抬眼却看到瑾瑜狠力的在搓自己刚刚舔过的地方。

“你居然嫌弃我!我要告诉爹爹!”她气愤的指着瑾瑜,但是瑾瑜一脸嫌弃的继续搓。

“也不知道是谁先来捣乱的……”瑾瑜小声嘟囔了一句,正好被莉莉听到,好吧,这是事实。

“你……”

“外界都说你是个高冷的女侠客,怎么一到我这,就全都变成反义词了?”瑾瑜有点嘲笑的看着她,向来这个妹妹都是最缠他的,如果不是花谊,大概他会娶她的吧……

“表兄!”她生气的朝他吼了一声。

“好了好了,别瞎掰扯了,你这次来,不单单是想我了吧。”瑾瑜瞧了她一眼,她拉开椅子气愤的坐下,朝他哼了一声。

“哼,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哎,此话怎讲,我也不知道。”瑾瑜有点好笑的放下茶杯,这个妹妹最爱撒娇,好不容易聊起正事儿,可不能转了话题去。

“皇兄已经和斐府花谊成亲了你知道吧?”

瑾瑜的瞳孔骤然一缩,他当然知道,而且知道的最透彻。

“知道,怎么了?”瑾瑜有些冰冷的说道,这件事他尽力不去想,没想到还是会被不经意提起。

“我知道表兄之前与那位花谊有过婚约,既然她现在已经嫁与别人,我想,我与表兄的婚事是不是也可提上日程了?”莉莉慢慢爬上他的手臂,这动作看起来格外亲密,瑾瑜有点恶心的甩开她。

“别胡闹了!”

“哎呀。”瑾瑜用力过重,莉莉直接摔了地上,揉揉有点发痛的屁股,瑾瑜才回过神来赶忙扶她起来。

“表兄这是作甚!难不成你对她还心生眷念?”

“我与她现在并无瓜葛,你不要胡来。”

“既然表兄已经放下了,为什么不愿意娶我。”

“我只不过是怕别人耻笑而已。”

瑾瑜见这小姑娘依旧不屈不挠,问题颇多又不分黑白,于是假意愤恨出去了。

“王爷,花谊出事了。”暗卫前来通告,其实花谊的一举一动他都知晓,而且早在之前就已经派了暗卫去保护她。

“怎么了?”瑾瑜黑着脸。

“皇上发现自己要娶的不是她,人已经押入大牢了。择日问斩。”

瑾瑜一拍脑袋大叫不好,急忙派马赶往京城。

斐府

皇帝一伸手便将整个斐府判欺君之罪,永世不得再回京城。此时府上的人正急急忙忙收拾东西,谁都不想晚了一步皇帝再出尔反尔。

“老桃仁!咱们俩怎么办?”

核夫子急急忙忙赶来,见桃夫子还在慢邹邹的喝茶,骂了一句不着急,进了屋里把那副泥牌背在身上。

“唉,今非昔比啊。”桃夫子似乎一下老了十几岁,放下茶杯进了屋子。

“你要走了?”

“不然呢?你们这府上都这样了,我劝劝你,和我一起跑吧。”核夫子苦口婆心的劝他,但是桃夫子只是仰望天空,这处小宅子陪伴了他十余年,虽然只比小泥屋好了那么一点,但是也是一处世外桃源。

“你去找孙夫子吗?”

“昂,你和我一块吧,小孙是个好人家,绝对会收留我们的。”

“不了,现在我已经是个有罪之人,怕是要连累你们的。”

“那你去哪?”

“林深,天碧,水清的地方吧。”桃夫子有些叹息的拍了拍袖子。

“现在那还有什么世外桃源?那都是人家编出来的,你还信?”

“信也罢不信也罢,总之不能再呆在这人窝里了,你也知道,我平生最爱隐居。”

“你要独自去深山老林?一把年纪了你肯定不行!我们怎么能放心?”核夫子放下包袱,桃夫子有些忧郁的看着他,把他看的有些毛毛的。

“我,我陪你一起去,反正我现在也是斐府的人,也有罪,一起吧一起吧。”核夫子背起包袱大步流星的往前走,桃夫子笑了,在后面追他。

老桃仁,你什么为人我还不清楚吗?你就是想让我陪着罢了,当年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梨花阁

“小娥!外面好乱啊。”小花急匆匆赶到的时候,江叔已经接到通告从扬州赶来接她了。

“小花?”岚凤被江叔拖走,她对着慌乱的人群大喊她的名字,但是小花还是没能赶上小娥离开的马车。

商铺给所有下人们发了银子,打发他们走了之后自己也卷着铺盖卷儿逃了。

主母正在打理行李,一时间乱成一团麻,老爷闷声不语,花眠还没回来,花谊婚礼过后她直接去了唐府,也不知怎么样了。

禁卫军在门上贴了封条,人去楼空,不知都各自逃向了哪里,赶走了最后几个人,他们在院内堆下了干火垛。

杞人忧天啊,往日的荣华不复,不知以后的路,谁来陪她们走……

“花谊出事了,我要去救她!”花眠眼里含着泪,这个妹妹,嘴上逞强换来的平安最后还是没了,如今斐府大变,能救她的,也只有她这个姐姐。

“你别去!”唐玺拉住她的手,她奋力挣扎着,唐玺看到她脸上不断落下的泪花,但是他不能松手,她这一去是劫狱,要和花谊一样问斩的。

“她现在只有我了,我怎么能不去找她,你最懂我了,你放我走……”花眠掰着他的手,徒劳无功。

“眠眠娘亲不要去,去了小望就又没有娘亲了,小望不要做没有娘亲的孩子。”关键时刻还是小望有用,花眠俯下身来抱住小望。

“我知道花谊对你来说很重要,但是你现在去就是死路一条。”唐玺也俯下身子看着她,眼里满是坚定,让她不得不相信。

“那……我们该怎么办?”

“听我的。”唐玺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大牢

“给,吃吧。”看守扔进来一个又干又馊的馒头,花谊还是望着窗,窗外有一点点亮光,看守并不理会,继续给其他人分发馒头,那个晚上还历历在目,每个楼内都会有几块滑石,有的犯人会用来制定逃跑计划,有的计算出狱的时间,还有疯癫的人用来创造文字。

而花谊的那面墙上全是瑾瑜的名字,暗无天日的生活,虽然没有说什么时候会行刑,但约莫也没几天时间了。还好最后她能够放肆的想他了,他有好多话来不及和他讲,她知道他不会来的,她亏欠了他太多。

外面的月光斜斜的照进来,整个大牢修在垃圾场的地下,平常的泔水也会往下倒,环境极差,老囚犯有时候会用那些残留在墙上的泔水痕迹蘸馒头咽下去,花谊看的都要吐了,所以她这几天什么也没吃。

月光照亮了她的牢房,让其他囚犯眼红不已,听说月光照亮的地方会带来好运,上次那个小伙子就是这么幸运,当晚就被救走了,但是花谊并不相信这些,一群吃人的畜生也妄想能够暗度天日,在牢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被生吞活剥的风险。

他们都说囚牢是先皇的仁慈没有光顾的地方,也是,这么幸福的国家,谁闲的没事犯罪呢?花谊跪在月光照进来的地方,闭上双眼保佑他平安,两行清泪顺腮而下,在月光的照耀下闪亮亮的,滴在地上啪的一声。

旁边的老囚犯没有像他们一样的绝望与贪婪,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似乎在观赏一幅字画花谊终于忍不住了,这老流氓盯了她好久了,她转过头去咬着牙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

“老朽见姑娘的这串泪珠链像极了我女儿的那一挂,想讨过来送给她。”老囚犯指了指花谊右手上的那串晶莹的泪珠链。那是东海的人鱼泪,是多年前瑾瑜去东海游玩时带回来的。

“你拿去便是。”花谊做了一番内心挣扎,想了想自己已经活不久了。不如把这东西传下去,说不定还能留个好名声。

“您要怎么去送给您的女儿呢?”那老朽摸着那串珠链似乎是绝世宝贝一样。

“您是达官贵人,当然不知道。”老囚犯抬起头来,眼神中有些暗淡。

“这囚牢里的每一个人,死后都可以将自己的遗物交给自己的亲人们。”

花谊大吃一惊,原来这老囚犯也是判了死刑吗?

“不知您犯了什么罪?”看这位老人的眼神甚是仁慈,不像是动枪动刀的人。

“说来话长啊,我在这牢内已经过了40多年了。”老人抬头看着地牢里的那一点点的小窗子。似乎月光也要照进来了。

“40多年前先皇还不是皇帝。”他盘起腿来,认认真真的给我们讲了个故事。

四十多年前,先皇还不是皇帝,他也只是一个种地的小农民,带着他的妻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后,在我们那个村子困苦的生活。

我当年,是个秀才,不久呢,又中了举人,友人给我介绍了个职位,在京城当了个小官。

当时的皇帝很贪,把国库填的满满的,不过他倒是没有心狠手辣的处置百姓,他也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对我们还不错。

那年皇帝实在过于肥胖,患了重病,而他又没有皇子,这些年就知道忙着搜刮民脂民膏,反倒给自己的晚年挖了个大坑。

后来他下了圣旨,要征集全国的年轻小伙子来继承他的皇位,这个时候就出现了一阵骚动,由于没有具体评判标准,各地的优秀青年都一股脑去了京城,当然,我也去了。

里面遇见了不少有学识的人,不过也有村子里的平民百姓,先皇也在那堆人之间。

经过重重筛选,就只剩下几百人,我和先皇都侥幸的入选了,只待一周之后的终选,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发生了什么?”花谊好奇的问,这个故事听起来很入迷,但是守卫不凑巧的来了,两个人只好装睡,才免过了一劫。

等到守卫走掉,花谊再问,老囚犯却不肯再说了。

“你刚刚给的那串泪珠链只够听这些的,剩下的,你要拿别的和我换。”花谊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被骗了,他如果真在这里呆了四十年,哪里会有什么女儿呢?

花谊愤恨的看着他,抖了抖草席上的石子,砰了他一脸,疼的他直哼哼。

夜深了,什么都该睡了。

扬州

“江叔?”岚凤醒来的时候在马车里,她记不得自己经历了什么,好像被人打了一棍,她揉了揉后脑勺,江叔递过来一碗粥。

“饿了吧,来,喝粥。”江叔还是和从前一样和蔼可亲,只是似乎眯眯眼更严重了,可能是操劳过度,有了几道皱纹。

“江叔你是来救我们的吗?”岚凤一下子把粥喝完,用袖子擦了擦嘴巴,江叔还是温柔的看着她,贴心的递上一块手帕。

“唔,不用了,姐姐们呢?”

岚凤注意到这车里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江叔可惜的叹道:

“我赶到的时候就只有你一个人了,大家都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小花也是吗……”岚凤低下头,她从没想过会和小花再一次分别。

“皇上派了人烧掉斐府,可能她没来的及逃出来吧。”江叔摸了摸她的头,岚凤依偎在他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睡梦中隐隐约约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岚凤无意识的扒拉了一下江叔的手,毛笔掉了地上。

“莉莉郡主,近日可好?”

纸上的字看不清楚,烛光摇曳中隐隐约约辨别出第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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