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尔跟随服务生走到了暗道的尽头。在暗道的尽头，是一扇已经锈迹斑斑的铁门。红色的铁锈如同鲜血浸染的花朵，生长在铁门的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唯有铁门的把手处，因经常被触摸，反而显得光亮可亲，在火把的光芒下闪耀着令人安心的暖光。
服务生叩动铁门，发出了沉闷的“当当”声。“老板，有人要见您。”服务生将腰深深地弯下，眼皮低垂，遮挡住从心底而升的颤栗与恐惧。
没有人应答，这个阴暗湿冷的暗道仿佛通往鬼门关的密道，似乎越过这扇大门便会陷入苦痛的深渊，里面的人可能早因受尽万般凌虐而无力嘶鸣。
“老伙计，数十年未见，可曾记得我？”波尔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向前走了一步，张开手将早已握于手中的青色吊坠暴露在这片阴暗的火光中。
无风的暗道突然刮起阵阵微风，本来平静的火焰在微风中舞动，似乎惧怕着他手中那不起眼的吊坠。
“还记得那最初的恩典吗？那是风之国的盛宴，是暴风中的狂欢，是你……”
“请进！”门内一个苍老的声音有些狂躁地道。波尔微微一笑，看着大门缓缓打开，其上早已松散的铁锈纷纷掉落，宛如一场血花之雨。
“既然已经送达，那小的就回避了。”服务生见任务终于完成，早已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快步朝暗道外走去。
波尔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而是平静地看着铁门内一个早已显露出龙钟老态的老者。
那个老者有着一头如雪的白发，长须已经可以垂到地面。此时他正眼睛微闭，头微微上仰，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在他的旁边，一个有着一头半透明的金色短发，翅膀也透着淡金的精灵正抹掉脸上的墨迹，专心致志地在地面上绘制着对他和老者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几十年未见，你变了很多啊。还对那件事怀恨在心？”波尔没有经过主人同意，随意地坐在了旁边的石椅上，并将手中的吊坠放于冰冷的桌面上。
经历了几十年，吊坠仍然透着当初的鲜亮翠色。在吊坠内部，风属性缓缓流转，让整个吊坠显露出一种仿佛活着一般的生机与活力。
“但你似乎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么神秘，令人捉摸不透。”老者微抬眼睑，那双浑浊的银白色眼眸盯视着桌面上反射出波尔倒影的吊坠。在吊坠中波尔的身影就像是一团朦胧的影子，除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外，什么细节都看不到。
“哈哈哈，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没想到咱们两人还记得当初的约定，在我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见老朋友一面。”波尔哈哈大笑道。他将吊坠拿起，放回自己的怀中。仿若不经意般道：“你知道吗？我今天发现了与这枚吊坠相同材质的物品。”
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因为什么事而产生情绪波动的他，听到这个消息，身体颤抖了一下。他身旁的空间精灵停下了手中正在做的事情，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老者。
“阿尔谢，你还记得那最初的恩典吗？”波尔再一次提起了这个词。
“最初的恩典？呵呵。”老者像是在嘲笑波尔的幼稚，他的嘴角微微扬起，眼中透着几分不屑，但波尔仍然感受到阿尔谢内心的痛苦。
为了迎接恩典，他消磨了一辈子，甚至毁掉了本应辉煌的未来，流落到这片恩典之地。如同一个饥饿的乞丐渴求路人给予一块面包，他盼望着那如梦似幻、缥缈难见的恩典。
“我属于风之国的弃族，但我仍然流着风族一脉的血液。作为最后的遗民，我想为我过去的族人找回曾经的荣光。恩典又如何？同情的施舍并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那最后的正统！”
阿尔谢说到最后，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的状态。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那布满血丝的眼眸中带着怨恨、带着迷恋、带着不甘。
波尔什么都没有说，他低下头看着地面上宛如鬼画符一般的杂乱图案。地面上布满了这样奇形怪状的墨迹。这些墨迹早已干透，就像是给地面做了一次纹身。
“风之国早已成为过去。去追随虚幻的影子没有任何好处。”波尔站了起来，他本就没想过劝说阿尔谢，只是来见老友一面罢了。
“你难道不想进入梦想乡吗？我知道你一直在追寻真实，虚假的你需要依托一个真实之所，而我可以带你进去。”阿尔谢突然说道。
本来即将踏出这间阴暗小屋的波尔停了下来，有些冷漠地道：“我有自己的办法。”
“世人不知你，但我知道！”阿尔谢大吼道。
“你在威胁我？”波尔眼睛眯起，隐藏起已经升起的杀意。
“噗！”阿尔谢吐出一口鲜血。右胸口一把闪着青光的银质匕首缓缓浮现。“这是最后的警告。如果你死了，就没人知道了。而我想杀你，轻而易举。”波尔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此时空间精灵已经躲到一个阴暗的角落。他的手中拿着一支纤细的墨笔，墨汁从笔端滑落，将他的手指头都染上了油亮的墨黑。
“我想振兴风之一族，我想让风之国重现人间，我想让瓜分了风之国的草芥之民付出应有的代价。我想成为风之国复兴的领袖！”阿尔谢目眦尽裂地吼道。
“那么祝你成功，我的老朋友。”波尔淡淡地道。他的脚步声早已远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暗道的尽头。
阿尔谢拔出了插在胸口的匕首，看着匕首上的血液一点点滴落。最后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小滩血泊。
他哼了一声，将匕首上那枚青色的玉石取了下来。“还是老样子，面冷心热。咳咳咳。”老者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一滩淤血从他口中喷出。
他抹掉了嘴角残余的血渍，看着地面上斑驳的图案，一抹略带癫狂的痴迷神情浮现在他的脸上。
“这便是最初的恩典，我将重现远古的荣光。因为我就是恩典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