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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4 花事终了

盛开离开的第十天,靳颜突然收到了盛开个人公众号的一篇推文。

盛开与这个世界的告别信

文/盛开荼蘼 2014-6-8

语音 almost lover

我叫盛开,

这么多年,却未曾盛开。

我一直固执地裹紧自己的花瓣,

人来人往,却始终没有谁能目睹我的盛开。

我时常在想,

只要来人不是他,

我宁愿以一朵花苞的形式枯萎。

很抱歉在这样即将分别的时刻才想起给你们写信,生活在寻常日子里的我们,似乎很少把意外算在日程内,我们总以为还有很长很长的年岁,还有很久很久的陪伴,理所当然的觉得一切都还来得及,但是老天爷显然并不打算让我如愿,所以请允许我,做那个先告别的人。

在Pad上打开文档,突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你们也知道,我一贯就会讲些闲言碎语,说话没什么逻辑,但凡涉及长篇大论就前言不搭后语,想来想去还是选了一个最熟悉的主题,给你们讲一讲我所认识的盛开和她的这些年。

从1990到2014,我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二十四年。

在这二十四年里,我从婴孩成长为青年人,从越城辗转到B市、意大利最后又回到越城,从天真无知到可以从容面对死亡。

我似乎经历了很多事情,但在现在看来都如过眼烟云。

我很爱夏天,却不得不离开在夏天即将到来的时节。

很久之前的曾经,我问过父亲,为什么给我取名盛开而非盛夏,我说明明好的故事都应该发生在夏天啊,这个平日里贱兮兮的老头突然正经了起来,他说,开开啊,我希望你在每一个季节里都能勇敢地绽放,希望你的一生都在放肆生活追逐梦想,从不轻易妥协,也从无烦忧,一直灿烂,永远天真。

可是我好像辜负了这个名字抱有的期待,也辜负了所有人的期待。

我过往的二十四年人生,像一条熙熙攘攘的街,人来人往,人往人来,来了又走了,走了却不再来,见面时相谈甚欢的朋友有很多,拿起手机能联络的却很少。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啊,本来就很单薄,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刻意维持着和陆离的关系,很努力很努力,因为只有很努力,我才能成为他身边来来往往这么多人里一直都在的那一个。

我曾经天真地以为自己在慢慢靠近他,而事实上他离我越来越远,从两张课桌到两座城市,再到两个国度。阿颜第一次来北京找我的时候,我们两个吹着冷风在景山上看夕阳,我笑说,不如我嫁与天空做新娘,从此白衣苍狗都在云端将他远望,阿颜说,你怎么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我心里在想,确实很荒谬啊,可是这样的荒谬似乎也要比嫁与陆离来得更容易实现一些。

昨天晚上,我让护士姐姐把我一直关着机的手机重新充上了电,再一次打开微信,翻到和陆离寥寥几句的聊天记录,还是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站在他面前,说你走吧的时候其实想说留下来好不好,说不用太担心的时候其实想说我真的好害怕,说祝你幸福的时候其实想说不要喜欢她好不好。

还有啊,陆离,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讨厌你说再见,甚至连你在说再见时那轻柔的语调都让我生气。

大概求而不得这样的事在人间既寻常又无奈。

我没有办法,任何人都没有办法。

盛开人生中最大的幸事大抵就是拥有一个开明幽默的父亲和几个傻朋友。

九年制义务教育的第一天,我与阿颜、一清相识,从此成了校内校外厮混的最佳拍档,在往后的很多日子里,我回忆起那天,总觉得带着点魔幻色彩,金色的,披着霞光的你们,像极了末世里的英雄。在浩浩荡荡的历史洪流里,那一天寻常到甚至不如一粒不起眼的沙砾,可是在盛开的人生里,那一天是个很重要的时空节点,在这个节点之后的岁月,比以往更鲜活更明亮。

即使是同一条马路上的回忆画面,一个人的盛开与伴着阿颜、一清,身后还跟着萱萱小尾巴的盛开是不一样的,前者饱和度低到像蒙着一层灰尘,后者却如蒙德里安的格子画一样轻快跳跃,仿佛还可以听到笑闹声。

阿颜,这些天我总在梦里回到高中,也许是我意识到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人在弥留之际常常会回忆起人生当中的美好片段。高二的教室在四楼,透过门和窗可以望见隐约的一带远山,黛色的,线条极柔和,你和一清还坐在我的后桌,难得安静着,不吵也不闹,老林坐在讲台边上读着英文报纸,教室里只有沙沙的落笔声。

我很清楚自己又在做梦了,可是我好想就这样一直梦下去,再不醒来,阿颜,你说我是不是很蠢,总这样自欺欺人。

嗯,我有点困了,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最后的话写给一清吧,毕竟这些年,一清简直像个老妈子似的操心着我们。

一清,我好像从来没有这样正经地和你说过话,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你在包容我们的小脾气,纵容我们的偶尔任性,你们陆家兄妹的脾性真是太不像我们的同龄人了。有的时候我也会希望我们可以角色互换一下,只是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机会了,所以只能说一句,谢谢你,谢谢你守护我们的棱角。

还有,以前我总想对你说别太惯着阿颜了,所有的坏毛病都是惯出来的,可是这些年,阿颜太苦了,萱萱不在了,靳爷爷不在了,安安去了国外,如今我也要走了,你要多惯着点阿颜了,她只有你了。你千万不要相信阿颜那些故作坚强的言论,她的心里,可怕孤独了,怕死了,可她总不肯表露出来。

世间万物,愈浓烈,愈容易凋谢,好比花,也好比爱情。

人生是一场场欢迎仪式和别离盛宴堆砌的,可是在最后的时刻我一点都不想说再见。

所以,各位,不再见。

……

Goodbye , my almost lover

Goodbye , my hopeless dream

I’m trying not to think about you

Can’t you just let me be

So long , my luckless romance

……

靳颜放下手机,走到了阳台上,外面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云、树叶,一切都很干净,她想出去走走,没有缘由,也没有目的地,只是想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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