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要带他走出这里。”玄瑶转身面对着鹤氅客,觅红尘红光隐现。
“既然如此,那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旁人。本座手上从不收无名之鬼,报上名来。”
“方外人玄瑶。既然我们要打上一架,不知施主如何称呼?”
“也好,也叫你死个明白。你记住,杀你的是魔族阴阳二杰之一,阳杰无邪。去了幽冥地府,你可去找十殿阎罗告状。”
玄瑶冷哼一声:“如此狂妄之徒,便是我佛慈悲,也难以度你。闲话少说,打便打了。”
无邪眼中寒光一射,凌空浮起,黑气在他身边凝聚,山石悬于半空。无邪双手全力推出,黑气裹挟着山石像流星一样,向玄瑶袭过去。玄瑶也不退让,往前跨了一步,也是双手平平往前推出,一股红色气流从觅红尘激射而出,朝黑气团迎了过去。
一黑一红两团气瞬间撞在了一起,只听得一声闷响,玄瑶身躯一震,血气翻涌,往后退了三步。无邪微微一抖,往后退了一步,面具被气流震裂,分成两半跌落下来。面具后面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疏朗英俊的脸。
一招之下,无邪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实力。貌似玄瑶后退了三步,自己只退了一步,实际上是自己强撑着的,否则也不至于让狼头面具碎裂。
无邪知道有玄瑶在,任务已经难以完成,也不再逞口舌之利,盯着玄瑶看了一眼,展身飘然而去,余音回荡在山谷中:“玄瑶,本座记住你了。我们的缘分才刚刚开始,后会有期。”
萧端原本以为这次必定难逃一死,谁想竟然死里逃生,见无邪已经离去,他疾步走到玄瑶面前,跪下就拜:“多谢恩人的救命之恩。萧端没齿难忘,请受萧端一拜。”说着朝着玄瑶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玄瑶赶紧把他扶起来,说:“我并没有救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萧端似乎觉得三个响头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执意要三跪九叩,玄瑶不喜欢这些俗礼,很是不耐烦,便也不去拦他,抬腿就要走。
萧端见这位恩人性情有点古怪,也就不再勉强,说:“恩人莫走,萧端不拜就是了。”
玄瑶这才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到了萧端手中的那把剑,便说:“我瞧瞧你这把剑。”也不等萧端答话,横手就拿过去。
萧端一楞,但转念一想,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歹意,他不过是因为好奇而拿过去看看,只是性格古怪了些而已,再说了,别说只是一把剑,便是他此刻要拿走自己的命自己也得毫不犹豫地给他。
萧端恭敬地垂立在一边,说:“这是家师所赐的随身兵器,唤作青柳剑。”
玄瑶拿在手里,只觉剑身温润,着手轻盈,确是一把难得的宝剑。他轻轻抚摸着剑身,问道:“何以这把剑无刃?”
萧端答道:“家师时时告诫我们,剑乃凶器,用之本已不祥,只有在万不得已之时才可以仗其防身。剑有刃,伤人必多;无刃,才可以尽力避免。家师赐我这柄无刃剑,意思是叫我在出剑时要三思而行,要心存善念,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可恃武而骄,更不可乱杀无辜。”
玄瑶把剑交到萧端手里,含笑说:“你师父言之有理。你师父是叫天玄圣尊吗?”
萧端欠身答道:“正是。”
玄瑶点点头,向萧端合掌一揖,便要告辞离去。
萧端见恩人要走,忙抢到玄瑶面前,问道:“恩人这是要去哪里?敝宫离此处不远,如若恩人不见弃,可否去敝宫盘桓数日?也好叫在下略尽绵薄之心,以报大恩。”
玄瑶对这些繁文缛节颇不习惯,他皱皱眉头,摇摇手说:“你好好说话,不要如此客气。我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也是你我之间该有的缘分,不足挂齿。”
“恩人教训得是。”萧端知道对玄瑶不可以常人之礼待之,便说,“再往前走十余里,就是五方山,敝宫正在此处。”
“五方山?”玄瑶也正要往那里去。
“对。五方山有五座山峰,分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分布,天玄宫正处在中峰峰顶。兄长意下如何?”萧端怕玄瑶又不耐烦,于是改口称“兄长”。
“也好,我也正要去那里。”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萧端大喜,于是和玄瑶向五方山的方向而去。
以前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玄瑶也习惯了,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今天有个人同自己结伴而行,突然之间感受到了一种难得的乐趣。
他们边走边聊。玄瑶难得遇见一个人可以和他结伴而行,稍减了孤独寂寞之感,所以精神颇佳,乐于言谈;那萧端本就是年轻人,对玄瑶的本事甚为佩服,且又是自己的恩人,更是高兴,不但对玄端的问话有问必答,毫不掩饰,还以东道主的身份对沿途各处详加解说,玄瑶听得也是津津有味。两个人言语相投,气氛很是融洽。
玄瑶问萧端为什么会和魔界无邪以命相搏。
萧端一笑,便说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萧端本是一名被父母遗弃的孤儿,被一位拾荒老人捡到,抚养到八岁。后来拾荒老人过世,萧端失了依靠,只能流落江湖,沦为乞丐。十岁时,萧端碰上了天玄圣尊。天玄圣尊见他混在一群小乞丐中沿街乞讨,因为年纪最小,长得又弱,总是备受欺辱,甚是可怜,于是带他回了天玄宫,收他做了徒弟,自此成了天玄宫的门人。
萧端小时候受过罪吃过苦,所以很懂事,对收留自己的师父更是心存感激。自进了天玄宫后,他便一心一意地孝敬师父,刻苦练功,闲时读些诗书,从来不叫天玄圣尊操心。天玄宫以佛法经义为修炼的根本,炼阴阳二气,铸五行之身,所以要求门人天赋必须高,并且慧根深厚。萧端悟性很高,又肯勤学苦练,人又极聪明乖巧,所以深得天玄圣尊疼爱,把自己所知所会倾囊相授。
一晃过了十四年。在天玄圣尊的悉心教导之下,萧端不但于功夫上有很深造诣,而且为人正派,心地善良,从不恃宠而骄,对师弟师妹们更是关爱有加,深得门下众人尊敬,这让天玄圣尊颇感欣慰,于是渐渐把宫中许多事都交给萧端去管理,有传他衣钵之意。
当此之时,天下正遭劫难,不独天灾人祸不断,魔灵更是不时跑出来为祸人间。为了人间安危,天玄圣尊便派萧端下山去铲除那些为非作歹的魔灵,一则希望此举能够让魔界圣君有所收敛,二则也可以借此让萧端下山历练历练,积累些行走江湖的经验,知道些人情世故,这对他将来掌管一门大有益处。
萧端自十岁时跟师父上山以来,十四年再没踏足世间过,今番重又走进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此时的他,不再是十四年前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孤儿,而世间也不是十四年前的那个世间。十四年,尘世变化之大让他难以想象,人间的苦难更是叫他触目惊心。这个乱哄哄、凄惨惨的世界令他内心久久难安,他一直在想如果不是师父在十四年前收留了他,也许他早已经不在人世了。他觉得自己很幸运,但更多的人并没有这么幸运,依旧还在生死线上挣扎。所以他十分痛恨为祸人间的魔灵,认为世间的诸般苦难都是魔灵造成的,但凡让他碰上了从来不留活口,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其铲除。
萧端一月下山,天玄圣尊吩咐他完成任务后务必迅速回宫,最迟不得超过六月。但是任务完成后,魔灵非但没有就此敛迹,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难缠。萧端不忍看着世人遭受魔灵折磨,便违背了师命,自作主张留了下来,一直坚持到九月。他知道魔灵突然在世间出现绝不是偶然的,凭他一己之力也肯定消灭不完,但他还是固执地认为,只要自己多铲除一个魔灵,世间就会少一个祸害,人间就会多一份安稳,做总比不做强。
殊不知,他的自作主张已经给天玄宫捅了一个天大的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