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匕首像一把刚刚熄灭的火把,炙热,黑烟缭绕,还散发着一股异味。
味道很怪,就像尸体腐坏后的味道。
是尸臭!
刘非桐靠近韩林儿的时候,他就闻到了。一个千金大小姐身上怎么会有尸臭?韩林儿当时就警觉起来。
曾经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的小混混如果没有这点警觉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再到后来,桐鸣郡主放荡的举止更让他确定:今晚的桐鸣郡主“与众不同”。
但是他没有想到端庄贤淑的桐鸣郡主会为了那张画陡然出手杀他。白天的时候,两人还交谈甚欢,一到夜半却和换了个人似的。
毕竟混过江湖,韩林儿反应还是很快,他见匕首直直刺来,不得不松开刘非桐的手,身体一侧躲开了,又伸手拎起一旁的楠木交椅,狠狠砸向刘非桐。
生死时刻,岂能怜香惜玉!
刘非桐拿到了画,还没有细看,头上就兀得多了一把厚重的楠木交椅。
但小小一把椅子能奈她何?抬手挥剑,像切豆腐似的,把厚实的楠木交椅斩成数段。被切开口的楠木椅子断口都“滋滋”冒着黑烟。
那把剑上的毒真的霸道!
看到这一幕的韩林儿真咋舌,寻思这剑要是刺到人身上,那会怎么样?但更让韩林儿惊诧的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怎么会有如此功夫?
刘非桐冷冷哼了一声,眼中满是笑意,只是那笑意像裹了层冰霜,让人看了浑身发冷。
“主公大战在即,怎么还有心情赏画?还是让小女先替主公保管吧?”刘非桐说完,扭动身躯,惊鸿掠影,飘向大门。
采苓厅的大门却猛然从外向里撞开,关铎横在了门口,手中的柳叶刀迎着空中的刘非桐劈了过去。
刘非桐也没有料到有如此突变,但她临战经验丰富,也不惊慌,手中短剑挡住了那面柳叶刀。
受到柳叶刀劈砍之力,她身子在空中一滞,随之轻飘飘落在采苓厅中间。
韩林儿拎着另一把楠木交椅,早就候着了,看刘非桐落下,举手狠狠砸了过来。
他以前是个混混,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没有实力,面对敌人,就得找准机会。
刘非桐看也不看身后,落地后,上身前倾,右腿猛然后踢,正中那举着沉重楠木交椅的韩林儿。
韩林儿直觉胸口像是被巨石击中,身体连带着楠木交椅腾空而起,砸在了采苓厅的一面墙壁上。
一口鲜血喷洒出来!
韩林儿眼前直冒金星,后背钝疼,胸口发闷,连着深深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你奶奶的…谋杀……亲夫啊!”
刘非桐根本不理会他,见大门有人把守,身体再动,径直冲向了窗户。
那扇窗不过是采苓厅的一扇精雕细刻的花窗,如何受得住刘非桐的一击。
花窗被一掌拍飞,刘非桐随之冲了出去。
但花窗之外,早有人候着。
一双青幽幽钢爪伴着声嘹亮的长啸直击刘非桐。
真是出乎意料,刘非桐没有想到外面也有人埋伏,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但她并没有惶恐,手中的短剑和钢爪叮叮当当撞击十数次。
韩婉儿怒火中烧,从那把短剑和出手的套路,她猜测眼前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当初在太清宫杀杜遵道的那个杀手。
当初被她得了手,今天怎么能重蹈覆辙?
关铎此刻也冲了过来,舞动柳叶刀堵住了刘非桐的后路。
刀兵相交,惊呼呐喊,三个人在后花园打成一团。
守卫的虎贲军很快就围了过来,但是看到眼前一幕都惊住了,因为打斗的三人都很熟悉,一个是小明王的未婚妻,一个是小明王姐姐,一个是小明王好朋友。
韩林儿缓了好一会儿,才站了起来,一手扶着腰,一手拎着一根楠木交椅的腿一瘸一拐来到后花园。
此时三人交战正酣,韩林儿一眼看到刘非桐手中还握着那副画。
刘非桐深夜探望,刺杀,就是为了一副破画。那看来画中必定大有乾坤啊!
韩林儿大喊:“关兄,婉儿姐先抢画,别让她把那副画带走?”
听到韩林儿的话,关铎和韩婉儿开始重点关照刘非桐左手中的画。
刘非桐闪转腾挪迅速,但是关铎和韩婉儿始终盯紧她的左手,一把刀和两只钢爪不停向她左手袭来。
渐渐刘非桐有些气力不支,毕竟关铎和韩婉儿都功夫卓绝,一个身形诡异,出手狠辣,另一个刀法纯熟,功法大气浑厚,两个人一个严防,一个突袭,配合的天衣无缝,但是两人因为刘非桐身份特殊,不敢下杀手,只是围着,找机会夺回那副羊皮画。
刘非桐渐露败像,目光开始左顾右看,想寻一条出路逃走。
关铎和韩婉儿心有灵犀,彼此使了个眼神。
关铎故意卖了个破绽给刘非桐,刘非桐见机对着关铎连刺三剑,等关铎避让开,她跟着冲出了包围。
韩婉儿却在也在等这个时机。她手中的青色钢爪脱手而出抓向那张大家争来夺去的画。
刘非桐也觉察到了,左手一挥,想避开钢爪,但晚了一步,钢爪轻而易举刺透那张羊皮。
韩婉儿一抖,那根连着钢爪的晶莹丝线吃力,钢爪像人的手掌般握了起来,攥紧了羊皮画的一角。
关铎也看准时机,挥动柳叶刀连着砍来数刀,逼迫刘非桐放弃手中的画。
眼看画就要被夺,刘非桐一狠心,右手短剑猛然刺破左手羊皮,再一抖动,那块羊皮砰然破碎,因为那剑带的毒太过霸道,残碎的碎片在空中就燃了起来,变成了黑灰,四处飘荡。
韩婉儿收回了钢爪,钢爪里仅仅握着一角,因为她动作快,那一角没有燃到。
眼看画被毁,韩婉儿彻底怒了,先前念着刘非桐是自己未来弟媳,不曾下狠手,但现在韩婉儿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两只爪如暴风骤雨对着刘非桐发出猛烈攻击,招招都直击要害。连韩林儿看了都直咋舌,口中疾呼:“姐,别下死手啊!”
刘非桐有些慌乱了,毕竟后花园除了关铎和韩婉儿,还有众多的虎贲军。
她选择逃……
后花园中花花草草众多,刘非桐腾空而起,越过虎贲军,在空中忽得踏了一脚边上的假山石,身型改变方向,落入了一旁繁密的花丛中。
韩婉儿那里肯放手,口中喊道:“关铎护好林儿,我去追她!”
说完,她也飘动身形,追了过去。
韩林儿自然不肯老实守在原地,也跟着追了过去,关铎也紧随气候,口中直喊:“主公别跟着,危险!”
花丛中,两个人从凤桂楼匆匆赶了过来,前面的人穿着一袭暗蓝色缂金丝长衫,外罩阔袖薄纱衣,后面的是一个提着灯笼的小丫鬟。
“小姐,您慢点,别再崴了脚。”丫鬟小心翼翼举着灯笼说。
突然花丛一阵晃动,发出细细嗦嗦的声音。接着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无数灯笼火把的光亮也照了过来。
忽然空中像是掠过一只猛禽,无数栖息睡熟的鸟雀扑棱棱飞了起来。
“我们别去了吧,小姐,好像有什么野兽跑过来了。”丫鬟害怕了,说话的腔调都带着哭音。
“看你往哪里逃!”韩婉儿猛然从空而落,钢爪脱手而出,抓向了蓝衫女人的胸前。
那青色的钢爪在灯笼光下发出冷森森的幽光,像无常手中勾魂的铁锁。这一爪若是击中,想那弱弱的女人定然香消玉殒。
“不要……”韩林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草丛中跳了出来,身体跃起抱住了穿暗蓝色衣服的女人。
“你……”韩婉儿口中低喝,手一抖,止住了钢爪。但开始的时候,韩婉儿下手太决绝,力道太猛,钢爪还是刺入了韩林儿的后背中。
韩林儿抱住那女人,直觉怀中温热,鼻息间满是淡淡茉莉清香,那种感觉真的很......幸福,但他还没有细细体会,后背就一凉,五根钢指刺入肌肤。
“啊……”韩林儿大喊一声,后背耸起抽搐,撒开双手。不过那钢爪中途被韩婉儿拉住了,韩林儿只是皮肉伤,并没伤及内脏。
穿蓝衫的女人却正是刘非桐。她见后花园嘈乱,想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可才出来,就遇到韩婉儿。
那只钢爪抓下来的时候,她吓得慌了神,全身僵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幸好韩林儿跑来,替她挨了一爪。
韩婉儿瞪大了眼睛,盯着刘非桐,眼睛都喷出火来。
第一次被人这么看,刘非桐浑身发毛,不自主地拉紧丫鬟玲珑的手。
玲珑更害怕,手中灯笼都掉了,紧紧依偎在小姐身边,浑身瑟瑟发抖。
幸好那支灯笼没灭,被赶过来的关铎拾起了起来,在二人面前晃了晃。
“姐……”韩林儿口中嘶嘶往外哈气,哭着脸说:“你看清楚点啊,刚才那个桐鸣郡主是假的,这个才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韩婉儿目光依旧留在刘非桐身上,手中仅剩的一只钢爪开合不止,彼此摩擦,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因为刚才的桐鸣郡主是绿衫,但是现在的这个是蓝衫。”关铎捻着下巴说道。
“对啊,白天桐鸣郡主去了城头,穿着绿衫,大家都看到了,但是晚上在凤桂楼,她已经换了蓝衫,对吧,哎呦,哎呦……”韩林儿一说话,就牵动后背的伤,疼的直咧嘴。
“刚才那假郡主身上一股尸臭,现在的郡主,嗯…好闻……”韩林儿鼻翼煽动,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茉莉香味,“还有……就是刚才的假郡主放……”他本来想说放荡不堪,但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韩婉儿狠狠瞪了一眼自己不成器的弟弟,右手哗啦一扯就把韩林儿后背的钢爪拔了出来。
“啊......“凄惨的叫声响彻后花园。
凤桂楼的三层,心有余悸的玲珑帮着刘非桐褪去身上的蓝衫,收拾好一切,退了出去。刘非桐脸无表情,关上了面向后花园的窗户,低声说道:“安全了,你出来吧。”
那声音低沉中带着尖厉,让人听起来,有点不男不女的感觉。
屋里屏风后转出一人,高挑身材,穿着淡绿纱裙,一双大大的眼睛满是笑意,居然也是刘非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