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遵道大呼一声,身体往后仰,躺在马背上,避开了头顶的一击。可那黑剑一往无前,刺向杜遵道的腹部。
一声嘹亮长啸从小道士们中发出,接着另一个道士打扮的矫健身影如惊鸿掠影飘上枣红战马,五根锋利的长爪直刺慧相的前胸。
若是慧相刺中杜遵道,自己也必被长爪穿胸。这是围魏救赵之术。电光火石间,慧相反手黑剑挡住长爪,身形在空中一个反转,回身刷刷对杜尊道又刺出三剑。
两条身影在空中飘忽不定,围着杜遵道和那匹战马展开了厮杀。黑剑和长爪的每次碰撞都迸射出火星点点。
只十息间,两人如同鬼魅,围着一人一马上下左右飘忽不定,叮叮当当交手三十招。在场左右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张天佑心中大骇,操兵打仗倒是家常便饭,可此等场面他生平未见,闻所未闻。他想起来时草丛中的黑影,想必那人就是激战中的某一个,可是是谁呢?为什么叫慧相的小道士要杀杜遵道,为何另一个小道士要阻拦,两人有这等功夫,为何任凭虎贲军拆了太清宫,还杀了清玄子?为何惠相要杀杜遵道,杀清玄子的是我啊。若慧相杀我,我能否敌得过?想到这里,张天佑后背冷汗涔涔。但他毕竟久经沙场,战场瞬息万变,能把握住战机那才能九死一生。管那慧相是谁,二人酣战,何不趁机先下手为强,杀了慧相,再射杀那个小道士,管他们有什么理由,威胁到我就都得死!
想到这里,张天佑从腰间抽出一支蓝羽紫星箭。这是他自己研制的箭,箭头喂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剧毒,见血封喉,经剧毒浸泡后,箭头呈现诡异的深紫色,灯光下转动箭头如繁星闪烁,为了容易辨识还将尾羽闪成蓝色。张天佑自幼受名师传授,在箭术上很有造诣,香军中无人能出其右,所以才能提升为二营统领。
“统统死去吧!”张天佑心中暗骂。
蓝羽紫星箭如深夜中划过的一颗流星。
激战中的二人突然分开,各自飘出丈许,惠相望着张天佑发出桀桀冷笑,左脸颊上一条长长的伤口,却无一星半点的血迹。
此刻,枣红战马突然一声哀嚎,像一个八仙桌被多方力量拉扯,猛地解体,头颅、脖颈、马腿都四散开来,只有杜遵道和马背完整的保留下来,轰然倒在地上。
虽受了大惊吓,可杜遵道依然头脑清楚,大喊:“张将军救我,杜某必推荐将军掌管枢密院,飞黄腾达指日可待!那两位小师傅,我杜某发誓日后必然重修太清宫,为令师塑像焚香,日日祷告,弥补今日过失。”因为战马尸体死死压住杜遵道,无论他怎么挣扎,都爬不出来,关键时刻只能许给他人升官发财,盼着保他一命。
慧相的死亡凝视让张天佑浑身一紧,全身血液加速,他甚至都能听到自己蹦蹦的心跳声。这慧相到底是谁,为何中我箭还安然无恙,一箭不可以,那我再来一箭。
拈箭搭弓,张天佑抬手又一蓝羽紫星箭。蓝羽紫星箭悄然而至,紧随其后的还有那个小道士,还有那把利爪。
有人助攻,何乐不为!
慧相嘴角一阵冷笑,身形一晃,向后一飘,左手一晃硬生生接住了蓝羽紫星箭,身体如同一片飘摇的树叶,被箭矢强大的劲道带向更远,刚好避开了小道士的一击。
小道士不甘,晃动身躯紧随,蓄势再击。
“你还是太嫩!”惠相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尖利,雌雄难辨。
说罢,慧相右手短剑刺向小道士前胸,左手一抬,将蓝羽紫星箭射向杜遵道。
若救杜遵道,必受短剑穿胸,若挡短剑,杜遵道必死无疑。
这和小道士最开始用的那招围魏救赵如出一辙!
千钧一发之际,小道士在空中一侧身,避开左胸,用左肩接了黑剑一击,右手长爪脱手而出,后发先至,一把抓住蓝羽紫星箭,一抖手,一丝亮晶晶的丝线拉回长爪,顺势将箭抓碎数段。
慧相并不恋战,身形一晃没入太清宫门口的巨大石碑之后,再无任何声响。
“啊!”小道士捂住左肩不由自己发出一声,声音轻细,却是一女子之声。
“杜丞相,杜丞相,你怎么样?”盛文郁被这场大战吓呆了,等回过神再看杜遵道,发现他仰面僵卧,双目圆睁,满眼都是恐惧。
杜遵道的胸前插着半截长箭,长箭尾羽在熊熊火光映照下透着幽幽的蓝光。
原来慧相在投出长箭之时,已经将长箭从中震断,一箭射出,上半段在前,后半段后至,小道士只抓住上半段,下半段还是射中了杜遵道。
杜遵道已气息全无,临死前左手还深入怀中,似乎想掏出什么宝物,奖励能救他之人。
小道士探了探杜的鼻息,摇了摇头,杜已经回天乏术。杜的左手却引起了小道士的注意,想杜临死前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拿过来,或许此物能救他一命,或许此物有什么秘密,他想告诉别人,但慧相杀伐果断,没有给他机会。
那是一张羊皮,略有破损,火光下隐约能看到有一条飞龙,飞龙上下还有云,似乎是张画。盛文郁咽了口吐沫,张口想说什么,看到小道士锐利锋芒的长爪在火光下闪着青光,硬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
小道士擦了擦鬓角的冷汗。此行的目的是保护杜遵道,但任务失败,杀手是谁都不清楚,实在让人恼火。抓不到凶手,杜遵道之死将成一个谜团,为父报仇更加困难重重,一定要抓到慧相,一定要抓到!。小道士收好画,身形晃动,如一只大鸟飘过太清宫门口的大石碑,石碑后面皆是断壁残垣,她身形又一缩,如同狸猫,几个跳跃便消失不见。
仅仅一炷香时间,小道士便重现身在太清宫门口的巨石上。杀手的轻功着实了得,早已了无踪迹。
但也有收获,她找到了慧相,不过是具尸体,人已经死了一个时辰了,脸上没有伤口,看来这个尸体是真的慧相了。假慧相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待她抱着慧相的尸体回来时,看到了更多的死尸。
那一百两大车,杜遵道尸体和虎贲军早已不见踪影。
一股焦糊味道弥漫开来,伴着烈焰的劈劈啪啪声,青玄子和他的弟子们已经永远留在了太清宫前的火堆里。
韩婉儿掂了掂怀里慧相的尸体,轻飘飘的,恍若无物。也许张天佑说的对,这帮道人手无缚鸡之力,连做军粮都会干瘪。
可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牲口。可谁都知道,这年头,牲口比人值钱。
韩婉儿轻轻把慧相的尸体放到火堆之中。火焰晃动,张开双臂抱住了慧相,给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拥抱,也是唯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