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愿留守亳州,使我主能全力以赴!”刘非桐抬头挺胸,一句震惊全场。
刘府门前突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刘六眉头一皱。韩林儿也吃了一惊,心想刘府那个表面随和内心孤傲的大小姐怎么肯心甘情愿在亳州,一定是想看我的笑话,岂能让你看低了我。
刘六拱手说道:“郡主,丞相已筹谋全局,撤离亳州是丞相以退为进…….如主公执意坚守亳州,我等众臣工必誓死追随,但……郡主是千金之躯,家主离开之前仔细叮嘱要护你周全,请郡主移驾安丰。”
“郡主都移驾安丰了,那我们的家眷…….”众大臣都开始私下纷纷议论。
刘六心知,众大臣的家眷到安丰,谁还有心思坚守亳州?
“六叔”刘非桐对着刘六施了一礼:“此次蒙古人兴师动众,集结十万大军征东,不达目的,不可能轻易班师的。我们也不能一路的逃,因为南边有孙得崖,郭子兴,他们彼此都不和,对我们更是虎视眈眈,如果我们继续南逃,势必会被孙郭联手吃掉。”
韩林儿突然有点知己相知恨晚的感觉,因为她说的,正是他心里想的,如果蒙古人追到安丰,安丰城墙矮小,守起城来,反倒不如亳州。
刘六心中大为恼火,关键时刻,亲侄女却向着外人,眼看刘家煞费心血的筹划就要泡汤。他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上去颇有顾忌,思量来思量去,还是决定透露一些。
“主公和郡主大可放心,丞相已经在安丰布置好了天罗地网,蒙古人若是敢踏入安丰,只会有去无回!”
关铎上前说:“那刘大人能否把丞相的布置给主公和众臣工说一下,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
“这…….”刘六欲言又止,多年的筹划定然是不能和外人细说,他给盛文郁使了个眼色。
“刘丞相带兵打仗多年,想是早就埋伏了重兵,蒙古鞑子一到,定难逃生天!”盛文郁心中打鼓,但还是鼓起勇气在众人面前替刘福通说起了好话。
关铎给韩林儿使了个眼色,刘六坚持要退到安丰,这其中必有蹊跷。
韩林儿狠狠瞪了一眼盛文郁。
亳州指挥史韩不凝躬身施礼,大声问道:“看来盛丞相对刘丞相的谋划早就了然于胸,还请给大家具体讲讲。”他是韩家子弟,自然向着韩林儿说。
“具体的?”盛文郁看到韩林儿杀气腾腾的目光,浑身一抖,眼神只向着刘六飘。刘六心中无比愤懑,只是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急急思考对策。
“微臣看,守城打仗,还是继续请众武官讲吧。”刘六用眼瞟了一下赵普胜。
赵普胜是虎贲军一营统领,虎贲军的一把手,但是他是刘福通一手提拔,也是刘福通心腹,他上前拱手:“若是从守城难易上看,我看安丰还不如亳州稳妥。但是刘丞相在安丰应敌,想必是看重了安丰水路繁复,蒙古人又是骑兵步兵为主,水战不占优势。”
张天佑也点了点头,表示附议。
“蒙古人不擅水战?香军就擅水战?刘丞相手下可有水军?”韩林儿反问。
“这……”赵普胜也被问的哑口无言。香军目前的确没有水军,更没有水军将领。
韩林儿大声说:“方才朕听了众臣工进言,其中猜测颇多,朕甚是心忧。反倒是桐鸣郡主一凡话,让朕醍醐灌顶,大彻大悟,对付蒙古鞑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有击败了蒙古征东大军,才是根本。以目前态势来看,亳州比安丰和鹿邑更具优势,守住亳州才是击退蒙古鞑子的唯一出路!”
众大臣听了都呆了,战胜蒙古鞑子….几年来,大家被蒙古人追的东奔西跑惯了,今天听到韩林儿说击败敌军才是根本,听着好像很有道理,但是略一思考又觉得这简直是梦话!蒙古人凶悍,只是近些年元帝昏庸,地方权臣彼此倾轧,香军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此时,天下群雄并起,蒙古人不得已开始出手绞杀。俗话说枪打出头鸟,怪也只能怪刘福通找到了韩林儿,在亳州大张旗鼓重建了大宋,把大宋的名号喊的响亮。宋是天下汉人南人心中生生不灭的念头,蒙古人当然害怕了,自然会杀鸡给猴看,先出重兵剿灭韩宋。
“蒙古人有十万…….可主公…….亳州只有几千兵士……”罗文素实在是憋不住了,他的一家老小可有四十来口,都在亳州。
韩林儿掏出一块手帕细心替罗文素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罗大人不用担心,亳州城高墙厚,若我们一心坚守,蒙古人就算有再多,也无计可施。”
“彼时,蒙古人攻城不下,士气低落,再让家父从安丰出兵,里应外合,定然可击败蒙古人。”刘非桐言语铿锵有力,还夹有了一丝豪迈。
韩林儿真想上去抱一抱刘非桐。
“还是郡主运筹帷幄,又深明大义,朕深感欣慰!”韩林儿颔首微笑,心中却早已乐开花,“那就请郡主随朕回沈府吧,众大臣也随朕回府,再细细共商抗敌大策!”
说完韩林儿并不想留更多的机会给那些大臣们唧唧歪歪,转身拉起了沈万三就要走,关铎低声问:“粮仓的事……”
韩林儿低低说道:“饭要一口一口吃,得寸再进尺,不能急于一时……”
但关铎却面露忧色……他还是不相信沈万三的话。如果刘府没有粮仓,那到时候蒙古人围城,城中无粮,可就真是个大麻烦了。
众人回到沈府,在采苓厅商讨对策。定虎贲军一营御前统领赵普胜守北门,二营御前统领张天佑守西门,枢密院副使刘六守南门,亳州指挥使韩不凝守东门。韩不凝是韩家子弟,按照辈分还得叫韩林儿叔叔。蒙古军从太康而来,首当其冲的是西门和北门,所以两路虎贲军都安置在此两门,守城之时还可出击扰敌人杀敌。刘六和韩不凝的军队都是临时征召的散兵游勇,作战能力一般,只要求固守城池即可。
会议之后,韩林儿居然独自去了地牢。这地牢就是亳州原来的地牢,亳州的府衙在刘福通和杜遵道攻占亳州的时候就焚毁了,但地牢留了下来。
晦暗逼仄的地牢弥漫着一股恶臭,韩林儿却不以为然。他从小就熟知各地地牢,是一个常客。牢头打开一间最深处的牢房,房间中连通风的窗口都开的及小,光线只能透进来一缕。发霉的稻草上歪歪斜斜躺着一人,赤着上半身,衣衫早已肮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斜斜围在那人的腰间。
“阁下好生逍遥自在!”韩林儿蹲在稻草前笑道。
铁链声哗啦一响,那人翻过身去,看也不看,“滚开!扰了老子的春梦。”
韩林儿也不恼,一屁股坐在稻草上,自言自语道:“春梦了无痕啊,可怜你六旬老母在外缺医少药,怕时日不多了。”
毫无征兆,犯人忽然暴起,铁链哗啦一声猛击韩林儿面门。
黑暗中一身影忽现,一掌拍在犯人的胸前。犯人被硬生生打飞,摔在墙上。
随即韩婉儿捂住了口鼻,房间内的味道让她难以忍受。
“姐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你早被人杀了。”
“不会的,他担心老母生死,怎敢杀我。”说完,韩林儿笑了起来。
“坏事都是我做的,要杀要剐冲我来。”犯人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腰间的破布滑落在地。
虽牢房黑暗,但是韩婉儿是练武之人,目力极好,看到这场面也难免尴尬,把脸扭到一边。
“居然是个美艳绝伦的小娘子,来来,走近些,让大爷好好看看。”犯人向着韩婉儿晃晃悠悠走了过去,刚才的一击之下,他居然毫发无伤。韩婉儿右手轻轻一晃,提起来的时候多了一副幽幽发青的精钢长爪。一股森森杀气在小牢房中四散开来。
犯人也低呼一声,双手不由自主护住下体,往后退了两步。
“你母已在我府!”韩林儿依然坐在稻草上。
“我烂命一条,你要,拿去就是!”犯人转身瘫坐在稻草上,和韩林儿面对面,“只求留我老母一命,我犯的事她皆不知。”
“你本是个贼配军,但是你没有杀人,没有放火,没有抢劫。”
“我只偷。”犯人脸上露出一丝诡笑。透气孔的光线照在了他的脸上,一张俊俏无双的面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居然是个貌比潘安的美男子,不过美中不足的是犯人的额头上刺着一个字“贼”。
“给你刺字,发配去守城,你却恶习不改,这才把你关到了牢房中。”韩林儿道。
“天生丽质难自弃,再说我不偷金,不偷银,谁叫那些守城将士不知爱惜娇妻美妾,我只能勉为其难替他们慰藉一二了,再说她们都是心甘情愿,我从来不勉强任何人。”说到此,美男子似乎颇为得意,将散乱发髻往脑后一背,露出脑门上另一个字“情”。
韩林儿重建大宋,刑法律例改沿用大宋制式,配军就是其中一种。牢中的男子是韩林儿大宋的第一个贼配军“情贼”。
他不偷别的,只偷情。
“啧,啧,好一个不勉强任何人。”韩林儿赞叹,“现在蒙古鞑子来袭,正是用人的时候,你是个可用之才,但怕你又犯老毛病,所以我会下令再赐你一个宫刑,除了你的病根,你才会真的不勉强任何人!”
韩婉儿轻轻晃动手指,青幽幽长爪彼此摩擦,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小小牢房激荡不息。
“不要啊!”牢房中传来情贼凄厉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