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智诚和尚的雷霆手段震慑了周围的人，人们开始躲避我们，走到哪儿都会让出一条道，一路畅通无阻。
我不禁想起杜家庄集市上的那一幕和杜管家。
内心感叹！要让人畏惧，强权与铁拳有一样就足够了，要是同时拥有了这两样，就足以让人胆寒。
市场最里边是一排两层楼房，形制各不相同，却是青一色的饭店酒肆。
智诚和尚说:“人市就在这排楼房的后面，从侧门进去。”
和前面比起来，这儿清静许多，没有吆喝叫卖声、讨价还价的吵闹声，尽管人并不少。
木板搭起的台子上稀稀疏疏立着几个布袋子，里面应该就是王木头说起过的人，在这儿是买卖的货物。
此时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正在台子上揉搓着那些口袋，逐个儿摸完后，指了指中间一个，一位衣着华丽的老人上了台子，和管家模样的人搭了搭手，就朝台子下招了下手。
这个华衣老人就是人牙子。
一个矮胖的男子跳上去，抗起布袋从后面跳下台子，把布袋放在了台子后面的小木屋内后出来并关上了门。片刻功夫，一位粗壮的女子走出屋子，那位管家模样的人长叹一口气，失望的领着女子走了，显见是对买到的货不中意。
人牙子在台上叫道:“壹十二号。”
一个年轻男子跳了上去。
不一会儿我就看明白了。谁要想买货，先要到门口的一间房内交钱领号，号写在黑色木签子上，和府衙里官员使用的令签酷似，人牙子叫号后凭签上台挑人，价格是定好了的，用不着讨价。
后面那排木屋供货物穿衣裳用，虽然这时候的人与前面买卖的货物没什么两样，买主买到手总不能让她们光着身子招摇过市，或套个口袋领回家，卖家想的还是很周到，做生意就得多为客人着想，难怪这个人市名声在外，生意兴隆。
我知道了王家旮旯小竹屋内那几位女子的来历，当然清楚台子上的那些被卖的人不一定都是家奴，按照大唐律法，自由民不许买卖。这个人市公开买卖人口，而且规矩很严、很细，买卖双方都自觉遵守，显然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官府难道不管他们，任其存在。
我仰起头望着智诚和尚想问问他，智诚和尚摆摆手阻止了我。
台子上的货物又换了一拔，智诚和尚走向门口的房间，我吃惊地想:“他这是要干啥，难不成也要买人。”
智诚和尚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根木签，他还真要买人，我拉了拉他的衣袖想要离开，智诚和尚没有动。
人牙子叫到贰拾壹号时，智诚和尚上前把签子递给人牙子，和前面的买家一样上台摸那几个口袋，然后指了指最矮的一个口袋，取下褡裢掏出几件衣服递给矮胖的男子。
原来智诚和尚褡裢里不光是金银，还有女人衣裳，怪不得看上去鼓鼓囊囊，份量却不重。
他不是带我来看热闹的，而是为了买人。
智诚和尚买的货出来了，是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披头散发，一脸泪痕，吊着两筒粘糊糊的黄鼻涕。与那套崭新的衣裳很不相乘。
智诚和尚没有理会我愤怒的眼神，单手抱起女孩子放在马上。
一出门我就大声说:“哎，你一和尚，弄这种买卖人口的违法勾当，不怕王法也就罢了，难道不怕下阿鼻地狱？赶紧退了。”连称呼都省了。
“退不回去喽，钱货两清、概不反悔，这是规矩。公子爷，这儿的买卖合法，人市也是官办，收钱的就是官儿，从九品，交易的货证照齐全，一色儿地奴婢出身，至于货是咋来的，就不是和尚管的事情了。下地狱嘛，还轮不到和尚我，这是做善事呐，与其让她被娼寮买走，不如和尚发发善心买下来，这也是修行，懂不。”
智诚和尚掏出一张公文纸片在我面前扬了几下，又塞进怀里。
“你买她干嘛？，你是和尚呐，买一女娃儿。”一看智诚和尚得意地坏笑着，我有点着急，“可别说是给我买的。”
“想好事儿呐公子爷，给你买女娃儿，你娘答应吗？是送人的礼物。”
我一听更着急，说道:“你眼力太差，买来当礼物送人，也要买上好的货色，就这样子，人家也得要，小心砸在手里，看你咋办！”
智诚和尚说:“这是饿的，年龄又小，主人家好吃好喝喂她半年，保管出落的如花似玉。脸庞，身材都不错呢，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出了西市，走到醴泉坊大街上，智诚和尚在一挂着“和春居热烫浴”招牌的门面房前停下，抱下女娃儿，吆喝一声:“掌柜的，有生意上门。”出来一个女人，智诚和尚把女娃儿放下，摸出一块碎银子交给女人说:“把她给我拾掇干净，打扮利索，我就在对面饭庄吃饭等着。”
我很想知道智诚和尚要把买来的女娃儿送给什么人，但问不出口，只觉得心里很憋闷，有一种恶心呕吐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