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州城，南城门。
小型商队在这里集合，李皓清也在。
老吴身穿革甲，外边罩着件大氅，看上去是个壮硕的青年，金丹四阶的修为，也算得上是年轻有为。
商队共有十多人：六个帮工，负责驾车、搬货，大部分是炼气期。四个保镖，其中两个金丹向导、两个筑基。
人群中，一个淡金色短发的青年朝这边看过来，挥了挥手，欣喜地喊道：“阿喵！”
喵往李皓清身后躲了躲：“怎么是你？”
“阿克有些急事，这一次我替他。”他挑挑眉，仔细打量了李皓清一番，说：“大家要互相关照哦。”
尾眯起眼睛，悄悄地对李皓清说：“他叫赵宽，是个高级向导，而且还是喵的追求者，你的竞争对手哦！不过喵好像对他没有意思呢。”
李皓清转回头，向尾投去迷惑不解的目光。
旁边的喵一把抓住了尾：“再乱说话，把你切成片油煎了。”
“我知道错啦，别杀我，不好吃的，”尾说着，突然一顿：“咦？马车旁那个男的怎么一直看着这边？你们认识吗？”
李皓清闻言看去，确实有个帮工正望着这边。
那人卷着袖子，面容和善，眼神和他对上也不回避，反倒是皱起了眉，挠挠脸，继续搬货去了。
他不认识这帮工，也没想太多，乘上马车出发了。
半日过后。
商队已经穿过了一个森林。众人在马车上坐着，有的人闭眼修炼，有的人悠闲地看着风景。赵宽则时不时地盯着喵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和另一个人交换位置，过来坐在了喵的旁边。
“嘿嘿，阿喵，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好。”喵朝李皓清那边挤了挤，离赵宽坐远了一点。
赵宽也跟着往那边挪了挪：“新年快到了，一起去禄广城游园吧？好几个园子都有比武呢！”
“不必了……”
“走嘛，可以看到稀罕的天狗一族哦！”
“真的，不必了……”喵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为难。
赵宽依依不饶道：“走吧，你不是最喜欢武斗了吗？”
一旁的李皓清实在看不下去了，身子前倾，侧过头朝赵宽说道：“那敢情好啊，赵兄不必担心，我会带她去的。”
赵宽顿时绷起了脸：“你是她什么人？”
“呃，我是……”这个问题就不太好回答了，“我是她的雇……”
“他是阿喵的老相好！”一直在看热闹的尾终于说话了。
喵狠狠地剐了尾一眼，刚要解释，却听见赵宽怒喝道：“什么！？就这个废物？”
她不禁双眉紧蹙：“赵宽，你放尊重点。”在向导的面前侮辱雇主，她哪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李皓清一看误会闹大了，连忙摆手解释道：“等等！我不是……”
然而，一个更响亮的声音盖过了他的话：“对！他可不是废物！上次请假，阿喵可是三天都下不了床呢！呃…咳咳…咳……”
尾正说得愤慨激昂，却被喵和李皓清同时掐住了脖子，如果那能算是她的脖子的话。
赵宽闻言，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憋出一句：“不是说请的病假吗？”
车上的其他人都纷纷投来妙不可言的目光。
李皓清无奈地笑了笑，“别听尾瞎说，我只是她的雇主而已……但是赵兄，既然喵已经拒绝了你，便不要再强人所难了吧？”
赵宽愣了一下，将信将疑地看着李皓清。不过在喵面前他也不好发作，便冷哼一声，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
马车中的氛围变得有些尴尬。
……
商队总共有三驾马车，两车装货物，一车载人，不过真正贵重的货物其实都在老吴的纳戒里。
拉车的马白身黑尾，头上生着个小角，看起来颇为瘦弱，李皓清不由得担心道：“这些马撑得了一个多月吗？”
老吴解释道：“哈哈，这些马称作駮马，身上有駮的血统，不饮不休走一整天都没问题！”
几个保镖抱胸坐着，眼神冷淡，并不怎么说话。
尾说：“其实我觉得駮这个妖族挺惨的，本来数量就不多，被人偷了血统给马，还要给人当马骑……”
“你不也是，给人当尾巴？”李皓清打趣道。
“那不一样！”
商队先是往东南行走一段，再朝东方前进。
道路的选择主要看两点，一是安全，二是水源，因为携带大量饮用水非常耗费空间，又难以长期保存，所以选的路最好是附近有河流、湖泊等水源的。
原本金丹修士可以辟谷绝食，仅靠天地灵气生存。但现在灵气太过衰微，不饮不食也变成了奢望。
一路上植被稀少，偶尔有树木稀少的针叶林，远远地能望见耸立的山峰。下起雪时，仿佛置身冰原，天地间一片白茫茫，让人觉得自己渺小。
这天夜晚，星辰满布。
商队架起篝火休息，几名向导轮流守夜。
李皓清盘腿坐在篝火前，与喵和尾闲聊。
“喵、尾，你们是怎样使用灵力的？我是说，比如要把全身的灵力爆发出来的话……”
“灵力？”喵歪歪头。
尾说：“就……这样用啊。把你的意识放在头顶，脑袋后面，然后使劲用力。哦对了！你有没有拉过……唔唔唔！”
“用尽全力。”喵及时捂住了尾的嘴巴，阻止她说出某些不雅之词。
接下来的几天，李皓清一直按照她俩教的方法练习，尝试调动体内的灵力，不过只是偶尔成功。
行程中，偶尔遇到一些落单的魔兽，几名金丹强者联手化解，倒是没什么伤亡。
……
又过了三天后，夜晚。
李皓清坐在篝火旁，练习着使用灵力。
突然，他感受到那种玄妙的力量，全身灵力涌起，差点进入妖化状态。他赶紧全力压制，还是不小心逸散了一些。
“灵力？”喵走过来，脸色有些疑惑。
尾也奇怪道：“你一个人类不好好修炼真气，练灵力干嘛？”
李皓清向四周看看，压低了声音说：“我的灵根太差，没办法修行，所以只能靠灵力……”
喵听了，在他旁边坐下，说：“我帮你。”
“不必了……”
“闭上眼。”喵没管李皓清的拒绝，抓起他的手，控制着一丝微弱的灵力灌入他体内，那灵力在他身体里以某种玄妙的路径运行着，并没有受到抵抗。
李皓清似有所感，闭起眼睛，沉浸其中。旁边的喵偏过头看他一眼，轻轻地笑了笑。
不远处，赵宽看见这幕，冷哼一声，起身走了。
……
不知过了多久，李皓清闻见一股淡淡的幽香，缓缓睁开眼来，天还是黑的，篝火只剩下些燃着红光的火炭。
“烤鸡腿……烤肉……还给我……”喵靠在李皓清肩上睡着了。她柔软的橘发被压在李皓清脖颈上，晶莹的口水顺着粉唇流淌下来。
“……”李皓清看着自己被浸湿的衣服，无奈地摇摇头，用另一只手扯着袖子帮她擦掉。
尾摇摇身子，打了个哈欠，小声说道：“你终于醒啦。”
李皓清点头，指了指喵，轻声说：“这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一个大男人，负责到底啰。”
李皓清轻笑一声，试着措辞问道：“喵她……明明人很好，怎么会被赶出家门？”
“我觉得是因为我……”尾朝他凑近一些，有些愧疚地说道：“她的家族认为，像我这样的共生妖是不祥之物。某种意义上也确实是……”
“怎么会？共生妖不是可以增强实力吗？”
“她的家族是个文艺世家，教的都是琴棋书画那些……但喵从小就痴迷武道，而我也是只能增强厮杀实力的共生妖。”
尾顿了顿，接着说道：
“从小她就一直被强迫着学不喜欢的东西。不过她还是悄悄习武，后来她收留了我，才被家族发现了一切。后来家族逼她杀了我，她不愿意，于是就被家族给驱逐了。”
“这也不能怪你，”李皓清叹了口气，用手背去轻抚喵的脸庞，“如果大家能互相包容一下就好了……”
“烤鱼……”喵憨笑一声，一口咬在他手上。
李皓清咬住牙，不让自己喊出来，把手往外拽了半天才挣脱出来。
“哈哈哈哈，”尾在一边蜷着，小声偷笑道，“喵之前说‘亲切的味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怪不得你们这么缺钱，原来全让她给吃光了……”
漫天星辰闪烁，夜风拂过，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着。李皓清又想起初次见面时尾说过的话——三个流浪汉凑一块了。
只不过此刻的心情并不怎么悲凉，反倒是温暖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