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6月的第三个星期日适逢西方的父亲节(准确地说是美国的父亲节),这虽不是什么正式的节日,也不是真正中国的父亲节,但网络、微信等各种媒体上仍然充斥了对作为父亲者的祝福。有祝福总是好的。也因此,上午出门的时候,在蒙蒙的细雨里,我受到一个背着孩子的父亲的温情的感染,一回来就陷入了关于父亲的回忆里。
小时候,由于爷爷的生病和早逝,父亲几乎是独自承担了养活全家的重任,因而常年在外奔波劳碌,好像很少有机会表露他对孩子们的慈爱和眷恋。在我寥寥的记忆里,还能有印象略作描述的也就只有几次了吧。
一次是在一个月圆之夜,他用一辆大自行车驮着我们兄弟三人去邻村看露天电影。半路上,由于道路的颠簸,坐在后座的我不小心把脚伸进了旋转的车轮里,鞋子卡住了车轮,我们父子四人摔倒在地上。记得当时父亲有点紧张地问我们摔疼了没有,又握着我的脚活动了几下,然后给我穿上了鞋子,又小心地出发了。
那天电影的情节已经丝毫没有印象了,只记得那天特别冷,月光特别亮,似乎时间应该是在深秋季节吧。
再就是关于在窑厂制砖的回忆了。那时候我还没有上学。为了家里翻盖房子,父亲到窑厂当手工制砖工人,自己打土、手工制坯,一块砖坯可以挣几分钱。我和哥哥经常在早上或傍晚去给父亲送饭,免不了也要给他帮忙,把半干的砖坯立起来,或者码到坯垛里。父亲总是很高兴,夸我们中用、能干,给我们讲宋江、李逵、还有西游记的故事,偶尔也到砖厂的食堂买两个大杠馍奖励我们。
最甜美的应该是上小学时一次被父亲背的回忆了。在那之前的记忆里,我所有被拥抱或背负的亲密感觉都是母亲、姨姨、姑姑、奶奶或者叔叔们给的,似乎从来不知道在父亲的怀里或背上到底是什么滋味。直到那年初夏,下了一场大雨,雨很大,风也很大,村里的大树都被吹断了几棵。学校因此停课,我独自呆在我家前院的瓦房里写作业。天快黑的时候,父亲穿着胶鞋来叫我了(那时候我家有两个院子,后院靠近大路,方便出行,所以被父亲用来办养鸡场,全家吃住主要就在后院里)。其时,前院里还散养了几头猪,因为下雨,被弄的满院泥泞,无处下脚。记得父亲站在大门口喊道:“你别动,我过去背你。”
我那时特别惊诧:一来自己作为一个男孩子,从来什么事都是要自己干,六岁学会烧火,八岁学会自己蒸馍做饭,一直独立惯了;再者,一个上学已经上到三年级的“大”学生,那还会有人背呢?可是也正因为此,反而特别想体味一下让父亲背着的感觉。
我也就乖乖地站在门槛上等着,看父亲大步走过来,转过身,略蹲下,让我趴到背上,说了句“抓紧我”,我就抱住了他的脖子,闻到了他头发上的气味——其时也没什么特别的气味了,那时父亲还没有抽烟的习惯,所以没有一般男人身上浓重的烟味——触摸到了他厚实的肩膀和脊背。父亲一手紧紧托住我的屁股,转回身,用另一只手拉上房门,挂上门锁,然后大步走出了院子。到了胡同里略干净的地方,他就把我放下了。
就这样,我那次在父亲背上其实只呆了两三分钟。但那短短的两三分钟却满足了我被父亲背一下的夙愿,让我体味到了厚重的父爱,成为我终生难忘的回忆。
父亲已经快七十岁了,可我心里总还是觉得他没有变老。尤其是每次回到家里,我总是感到很放松,似乎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祝父亲永远健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