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会儿工夫,到了一个营帐前,旁边挨着两个帐篷,三个靠在一起。吴巧艳停住了步伐,转过头来对三个人说:“就是这儿了。中间是最大的营帐,但也比不上宫里的设施和环境,麻烦陛下适应一下。至于剩下来这两个,祝指挥使和指挥使夫人自行抉择吧。剩下了,可还有要臣女帮忙效劳的?——正好军营中也没什么大事要臣女处理。”
指挥使夫人?慕采昀心中暗暗骂自己,怎么就为了不跟贺逢辰扯上关系,竟被安上了个指挥使夫人的名号。
祝崆仍是淡淡的,抬着头眼神恍惚,也看不清表情。
贺逢辰假装着笑了笑,走进那中间的帐营四处环顾了一周,又走出来对着吴巧艳点点头:“朕能习惯,吴小姐可别把朕当作养尊处优之人啊。”
慕采昀在旁边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你不就是养尊处优出来的么”,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石头。
贺逢辰用余光瞥了瞥她,心里倒却是高兴夹着无奈——高兴她仍有心情损自己,无奈此时自己不能接近她——面上却仍是平静的。
“陛下这可真是说笑了!”吴巧艳并不完全真诚地笑着,目光始终有意无意停留在祝崆身上,见他视线定定地朝着慕采昀的身影而去,她又略收了点笑容,“那陛下就先歇息着,过会儿臣女叫人来送午饭给三位,先告退了。”
这么说着,她利落地转身离去,敛了笑容,又换上冷面。心中却暗暗的想,那祝指挥使眉目间透漏出的坚毅和孤冷,竟让自己觉得顺眼非常——她本不是贪图男人容貌和功名的人,对燕国宫内的官员们也不大感兴趣。可这祝崆,却像是个有故事的人,而那指挥使夫人看上去怕是和他同床异梦,更让她忍不住去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听听他的心。如此神奇。
贺逢辰走进了刚刚的营帐,慕采昀刚自觉地想走到另一个帐篷里探个究竟,却听见他低低的一声“哎”。
她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鼻子:“喊我?”
贺逢辰挑了挑眉,看了眼祝崆:“是啊,指挥使夫人。”
慕采昀立马跳脚,跑到他身边道:“夫人你个头!要不是因为我的身份不能暴露,我还不想被安着指挥使夫人的名号呢!”
祝崆这时候已是悄悄地走进了一侧帐篷,安静而沉默。
贺逢辰伸手捂住她的嘴,凑到她耳畔道:“小点声,小心隔墙有耳。”
“这儿有没有墙,顶多也就是隔帐有耳。”她拿开他的手,呸了几声,“你那吴小姐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不多聊聊了?人家要走了也不挽留?就不顺便一块儿进营帐里头说说话?”
贺逢辰“哧”地一声笑了出来,敲了敲她的额头:“你在想什么啊,昀儿。我怎么可能会这么突然地,对一个先前素未谋面的将军之女感兴趣?就算我确实喜欢直接泼辣的,但我不也是心有所属了吗,傻丫头。”
慕采昀嘴角露出不自知的笑意,却反驳道:“我才不傻。”
“那你可是吃醋了?”贺逢辰笑得如同狐狸一般,恣意张扬,却是真的高兴。
“不是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她瘪了瘪嘴,狡辩似的。
贺逢辰将她拽进营帐,她一下没反应过来,一个踉跄跌进他怀里。
这是第几次了?第三次了吧。他的怀抱还是散着淡淡的清香,也温暖无比。
贺逢辰伸手将营帐门放下来,忍笑道:“抱够了吗?不够的话给你继续抱,可好?”
慕采昀撒娇似的:“你知道骑一个上午马多累吗?别动啊,让我靠会……还有,我们什么时候去见我爹啊。他是在这里当兵吗?”
当兵,勉强算是。虽然这儿的兵也算不少,裕王去也就勉强算充个数打个杂。
——这已经算是贺逢辰没有为难他了,他也算没有怨言。
“是。我明天便带你去见,所以你这大半天就老老实实的呆着,无聊的话我陪你去说说话。这军营里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自然也没有逛头。记住,晚上不要乱走,早点睡觉就好。”
“好好好,我听见了。”她这么说着,头又靠近他怀里蹭了蹭,才心满意足似的起了身,“那我回自己帐篷去了,过会还要吃饭呢。”
午饭果然不久后便送了上来,三个各自用完餐,都呆在各自的帐中,心思各异。
祝崆听见有人在外头求见,便让他进来了。却不想是吴巧艳手下的人,让他用完晚饭之后,去这营帐群中门帘上画着红色三角的一个营帐内,她说要见他。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微沉,营外火光盈盈。又有人送晚饭来,祝崆只是微微扒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他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这个吴巧艳不简单,连带着这个面色和蔼的将军,恐怕也不简单。
这么想着,他掀开帐门走了出去,四处张望,欲寻找那带有红三角标志的帐篷。而此时慕采昀也正出来,她刚用过晚饭,打算出去散散步随便走走,反正这营群也这么点大——却看见了神色凝重的祝崆。
她于是跟在祝崆后面悄悄地移动,见他进了一个营帐,帐门口有两个侍卫。她已然猜到,不是那吴将军的地方便是那吴小姐的地方了,顿时又心生好奇,偷偷地溜到这营帐后头去,听着帐内对话。
“吴小姐找我有何事?”是祝崆的声音。如此冷淡,倒也像是他的作风。
“祝指挥使辛辛苦苦来这,怕是因为裕王?不然为何陛下要带着你这锦衣卫指挥使,而不让你在都城内管辖着手下?你说,他这是防着你呢,还是防着你呢,又或者,他要亲自看看当年这背后的阴谋被揭开?祝指挥使觉得呢?”这娇俏的声音此时却有如恶魔,令人冷汗下来。
“吴小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他的声音低低的。
“我可是做了功课的,我觉得我们是一路人。”她话语中夹杂着笑意,“这其中牵扯的事情,我也差不多都了如指掌。只不过我聪明,不说,但我都料到了。”
“吴小姐怕是找错人了,我不是可以和你互惠互利的对象,谈何一路人。”
“你到底还是不懂啊。”她轻叹,“等以后你便知晓了。本小姐说是一路人,那便是一路人无疑,我的猜测绝不会错。”
“若没什么事,我得回去歇息了。吴小姐也是,早点休息,告退了。”这么说着,他转身出了营帐,掀开帐门的动作幅度却是大的,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慕采昀心拧成了一团。
为什么他们的谈话会提到她爹?又有什么阴谋?怎么就是一路人了?其中牵扯了什么?难不成和她爹谋反有关系?
这么想着,她神情恍惚,忽然有些重心不稳,脚下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咣”的一声。吴巧艳机敏,察觉到帐外有人,立即喝道:“谁在外面,速速拿下!”
慕采昀正阵脚大乱,忽然有只手捂住了她的嘴,飞速地带她躲到暗处,大气不敢出。
吴巧艳追出来的时候已经见不到人影了,便只得作罢,只想着若被自己再抓到一次,这人就危险了。
见吴巧艳走远了,她这才“唔”地叫唤着,定睛一看,竟是贺逢辰。
“你怎么……”她试探性地开口。
“叫你晚上不要乱跑呢?刚才若没有我,你怎么办?”贺逢辰神情难得严肃,“方才,他们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我就是好奇……“她抿了抿唇,“是,我都听到了,所以我爹怎……”
“知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啊?”他打断了她的话头,语气染怒,“还有,那吴小姐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人,她明显在拿鬼话诓祝崆,这你也分不出来?你的弱点就是你爹,你没发现吗?”
慕采昀抬眼:“你说的可是真的?其实什么都没有,是吗?”
贺逢辰顿了几秒钟,忽然伸手紧紧抱住她:“是。昀儿,答应我,不要相信别人说的话,只需信我便好。”
她闻着他身上的气息,莫名安心,“嗯”了一声。
二人走到自己帐营原处,贺逢辰开口道:“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他这么说着,见慕采昀踏进了帐内后,自己也随即进了帐篷,放下帐门,他背对着门口,满面沉重。
昀儿,我还能再瞒多久,你会始终信我吗,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