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的寒风呜咽着吹过山巅，如泣如诉。
雪已经停了，淡淡的月光照在雪白的大地上别有一番风情。
身着黑衣的八尺男子拄剑立在山巅，萧瑟而突兀。一名容貌秀丽的女子恭敬的低着头站在身后，不发一言。
男子眺望山下灯火通明的黑心客栈，嘴角噙着冷笑，仿佛穿透时空讲目光凝聚在赵高身上。
“我的乖徒弟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男人嘴角蠕动像是对着自己说的也像是对赵高说的，声音小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密室内，赵高恢复了平静。安静的收拾他珍爱的竹简，属下多得是，但是这些宝贝他不想让别人碰。
深宫数年的生活他懂得什么是欺骗，背叛，残忍，歧视，冷漠。
只有这些书上的知识不会骗他，还可以帮他爬得更高，摆脱愚昧。
而这些书很大一部分是那个男人送给他的，那个永远龟缩在黑袍之中的男人。
他是一个迷，强大，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但凡他有疑惑在这个男人这里都能得到满意的答复。
偌大的咸阳王宫，这个男人进出自如，哪怕宫廷的高手都无人能发现他。
他叫他师傅，曾经天真的以为找到依靠，这个男人给了他希望和力量，以为看见了光，才知道那是无尽黑暗深渊里抛出来的诱饵。
给你希望才有最深沉的绝望。
七国战乱他也只是卑微众生蝼蚁中的一份子，命运生活半点不由己，这是弱者的悲哀。
十五年前，秦国街道上。
一个小男孩亡命的奔跑，后面的屠户拿着一把锃亮的杀猪刀追赶。
行人纷纷侧目，看着凶神恶煞的屠户，也没有人想帮他，当然也不敢和他作对。
这屠户是远近闻名的奸商，仗着上面有人，坏事没少干。
“站住，你这个小偷，只要把肉还给我，我可以放过你”
这个叫赵高男孩不为所动。
凭借身体娇小灵活，在密集繁华的街道上左冲右突，屠户气喘吁吁也只能远远的吊在他身后。
就在这时，男孩看见一条小巷子，那是他早就计划好的逃跑路线。
巷子的尽头有一个狗洞，只有他这种小孩子能过去，这样他就可以摆脱身材高大的屠户。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赵高愈发加快速度，怀中抱肉的手更加紧了，仿佛抱的不是肉，而是命。
终于，他到了洞口旁，迅速熟练的扒开掩饰狗洞的杂物。
“哥哥，你回来了。太好了，娘亲有救了。”
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从狗洞里探出脑袋，看着赵高怀里抱的一大块肉，眼睛里带着希冀和渴望。
他们逃难来到秦国，已经好多天没吃东西了，娘亲把最后一点吃的都给他们兄妹两个。
“你们个子小，吃一点东西就可以活下去，而这些东西娘吃与不吃，没什么区别。”
头发糟乱的妇人看着赵高和赵灵吃下最后一点食物，那是他辛苦找的野菜。
欣慰的看着两个小孩子吃饱，他咽了咽口水，强行忍住饥饿。
看着他们吃完，妇人在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五天没吃饭，再加上连日赶路，这个坚韧的妇人也坚持不住了。
“娘你不要死啊，你吃掉灵儿吧，你快起来，我不要你死。”
赵灵摇晃着妇人的身体，经历过太多苦难的兄妹二人，虽然年幼，却早已经有了生死的概念。
刚开始逃难的时候很苦，但是那时候，有树皮，还有草根吃。
甚至还有一起逃命的小伙伴。
母亲总是面带愁色，灵儿还懵懂的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哥哥，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赵灵手里拿着两串通红的果子。
若是有修行中的人看见一定会惊呼出声，这是可遇不可求的朱果。
在逃亡路上，赵灵总是可以变戏法的从偏僻的地方找出各种稀奇的果子。
那些地方常常有奇怪的生物盘踞。
长翅膀的蛇，长着锋利牙齿的小鹿，背上有奇怪符号的乌龟。。。。却不伤害赵灵。
这是他们三个的秘密，母亲特意嘱咐赵灵和赵高不要说出去。
也是凭借着这些东西三人才一路走到秦国咸阳。
只是灵儿也不是天天可以找到这些东西，后来可以找到的东西越来越少，母秦似乎染上了重病。
偶尔发作时，脖子上会突然出现奇特的花纹，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每次出现时母亲就会昏迷过去。
有一次实在是没有吃的了，他们逃亡过程中经过一处戈壁。
没水，没食物，草根都没有。
同行的难民还有狗子和二丫，那是他们的好朋友。
某天，一夜之间两个人消失了。
赵高和赵灵看见队伍里有人竟然在吃肉食。
那是一条人手。
手腕上有块青色的胎记。
“哥哥，这是。。。这是二丫的手。”
赵灵惊恐的出声，他和二丫牵手出去玩儿的时候见到过。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赵高捂住妹妹的嘴，不能让她发出声音。
吃人在队伍里刚开始发生，看破不能说破，否则他必定是下一个目标。
赵高赵灵也是贵族出身，见识不是普通难民可比的。
易子而食，书上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血淋淋的展现在赵高面前。
傍晚，赵灵依偎在母亲怀中。
抬起头，赵灵小声带着哭腔，眼睛通红，问到。
“母亲，你会吃了灵儿吗，吃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用火，灵儿被烫过好痛的。”
妇人脸色大变，沉默，然后问到。
“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赵灵一下子哭了起来，低声啜泣，哽咽着。
“二丫，二丫，没了，没了。。”
妇人再次陷入沉默，轻轻拍着赵灵后背。
“娘发誓，永远不会，永远不会”妇人坚定的回答，让人心安。
赵灵听见这话嘴角带着笑进入梦乡。
赵高躺在一旁没有说话，也没有睡觉，苦难是最好的老师，读过书的他有超出同龄人的早熟。
半夜三更。
赶路一天的众人皆陷入沉睡。
妇人，赵高，赵灵，悄悄起身离开了队伍。
没人料到他们会离开。
一望无际的荒野，野兽遍布，独自离开，几乎注定成为野兽的食粮。
但是他们有赵灵，这是三人敢离开的依仗。
。。。。。。
来不及了，巷子另一侧，一伙气势汹汹的少年堵了过来。这伙人是屠户的狗腿子，靠着巴结屠户，偶尔还能弄点肉吃。
屠户过不了狗洞，这伙人一定可以。
赵高把怀里的肉塞给赵灵。
“快走，我拦住他们。”
赵灵拿着肉怎么也不肯离开。
“哥哥一起走。”
赵灵可怜兮兮的抓住赵高的破旧的衣袖。
没奈何。
赵高左手定住妹妹下巴，右手狠狠一巴掌抽了上去。
“快滚，你想害死母亲吗？”
赵高把赵灵的头从狗洞按了回去。
小姑凉眼泪汪汪，终是没在犹豫，抱着肉小跑离开。
赵高缓缓舒了口气，没有后顾之忧了。
他把杂物堵住洞口，哪怕拖延一会儿也是好的。
这时，屠户和那群少年把赵高围起来。
赵高丝毫不惧。
“你们都看见了，肉已经没了，你不是说把肉还给你就放过我吗？你把刀给我，自己动手，我还一条右手肉给你怎么样。”
赵高冷冷看着屠户，森然一笑。
屠户感觉背后有点发寒。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放了他。只是这个少年有点邪性。刚才那一笑他都感觉有点恐惧。
区区一个难民，又不是秦国人，杀了也是白杀。
“小子，怪就怪你招惹到了爷爷我，从来没人能占你爷爷我的便宜，，一条手臂的肉怎么够，我要你全身的肉，不过你小子挺有种，给你个机会，自己卸下两条手，我就放过你。”
众人戏谑的看着赵高，如同猫戏老鼠。
“咣当”
屠户把仍在赵高面前。
赵高还没他腰高，这么多人，也不担心赵高能怎么样。
赵高左手捡起刀。
慢慢举起，似是要砍下右手。
围住他的众人脸上笑意更浓。
“你小子快砍啊，不是挺有种吗？”
“是啊，快点砍，别让我们瞧不起你。”
一群小混混跟着起哄。
这条手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第一次打了妹妹。
忽然，他举起刀冲向屠户。
屠户早就料到一般，轻易就躲开，毕竟只是个小孩子，他当了这么多年恶霸，怎么会被一个小孩子伤到。
屠户裂开满嘴的大黄牙，蒲扇大的手打到赵高脸上。
赵高眼冒金星，鼻子耳朵冒出鲜血，一个血红的掌印出现在赵高脸上。
“小子，跟我耍心机，太嫩了，爷爷只是想玩玩你。看爷爷我待会儿一片片把你肉割下来。”
其实他虽然是恶霸，倒也不至于为了一块肉真的杀了他。
想试试他罢了。
结果这小子年纪轻轻，有心机，而且下手狠，将来绝对是个人物，不能留。
赵高倔强的看着即将挥下来的屠刀，没有一点胆怯，梗着脖子。
在屠刀挥动的那一刻，一道黑影闪过。
屠户和那群少年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还保持着令人恶心的笑容。
“你可愿意做我的徒弟?跟我走。”
赵高才注意到眼前站着一个身着黑袍背对着他的男人。
“我愿意，只是我要先去见我母亲。”
赵高也不傻，这人明显是高手可以救他，他家道为衰败前也未曾见过这等高手。
“走吧，走快点，我不喜欢鲜血的味道。”
男子淡淡道。
赵高跟在他身后。
走了十几步。
“噗噗噗”
身后的众人，头颅齐齐滚落，鲜血飙射道巷子的墙上，软软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