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晏儿身着华服美饰,轻摇美人纨扇,在宫人簇拥下,缓缓步入崇福前殿,望着金碧辉煌的宫殿,满目惊羡与赞叹:“哇!比起椒房殿,这里更精美豪奢许多,所谓金屋藏娇之所,便是此等琼楼玉宇,琳宫仙馆,本宫终于大开眼界了。”
“昭仪娘娘所居的枍诣殿,广大精美,林木幽深,比此殿别具风景,足见陛下对娘娘恩宠隆盛。”嘴快的宫女接口笑言。
“耿昭仪娘娘请停步!”两名宦者趋步下玉阶,来到耿晏儿面前,施礼禀道,“奴才得镇国夫人之令,前来禀知昭仪娘娘,镇国夫人偶感微恙,身体不适,不便接见娘娘,请娘娘体察镇国夫人之情,回转枍诣殿。”
耿晏儿稍一沉吟,浅笑盈盈对两宦轻言细语:“有劳公公传言。小颜,将本宫为镇国夫人备的礼品奉上,本宫这便回去,改日待夫人玉体金安,再来拜见夫人!”
小颜便是适才嘴快那个宫女,闻言从后面宫人手中取过一个镂花玉盒,慎重交给宦者,一脸不满地嘀咕:“这是陛下赏赐昭仪娘娘的函德殿铜池所出九茎金芝,金贵着呢!昭仪娘娘不敢自用,特奉与镇国夫人,以谢夫人夙夜操劳照顾太子殿下。”
“奴才替镇国夫人谢过昭仪娘娘。”宦者接过玉盒,施礼目送耿晏儿带着随从,退出崇福殿,转身自去复命。
董孟舒被赵菲儿大发脾气撵走,她独坐在铺锦嵌玉檀木雕花椅上,捧着香腮,怒气尚未全消,凝目望着面前案桌上放置的镂花玉盒,暗思耿晏儿屈意迎合,送她如此金贵的大礼,究竟存何目的。正烦愁间,王喜抱着小太子,身后跟着乳娘和凝烟,过来寻她。
“姑姑,姑姑……”太子章见到赵菲儿,伸出小手发出含糊叫声。赵菲儿收敛心神,起身过去抱起他,逗着他问:“小乖乖,吃饱了么?姑姑命碧奴过来陪你玩会儿,然后去睡觉可好?”
碧奴,系刘晋赏给太子章的胡姬,因她长得碧眼金发,雪肤玉容,故称碧奴。可惜她虽长得美貌可人,但却是个身高不足一米的侏儒。
王喜知道,赵菲儿又要开始以观舞来为太子章锻炼眼力了。她去命嬷嬷传来碧奴,少顷,一名金色长发以嵌红宝石金箍高束,胸着大红绣金锦帛流苏束胸,腰围大红撒金花宽摆裙,颈项手臂俱扎着大红丝帛,手捧蹴鞠的小小妙人儿进入殿中,向赵菲儿和太子章行礼问安。
“碧奴昨儿说要为咱们表演她最擅长的肚皮舞。”凝烟瞧见碧奴,转眸对赵菲儿笑言,“听说那些王孙公子们,一见到她跳此舞,一个个连口水流了满地都不自知。”
王喜欣喜地拍手而笑:“听说陛下见过碧奴跳肚皮舞,连连惊叹此舞是专为勾天下男子魂儿而生的,奴婢也要学此舞。”
赵菲儿横她一眼,生气低骂:“啥玩意儿你都想学!太子殿下适合观看这类歌舞吗?”
凝烟嘻嘻一笑,美眸流转,偷溜一眼王喜,双手握着两腮,装模作样扭动身子:“哎呀!奴婢好害羞哦!年岁不大,心思多着呢,成天惦记着怎么勾走陛下的魂儿!”
“去你的!”王喜脸儿一红,拿手大咧咧去推凝烟,“别以为咱不知道,昨夜谁躲在碧奴的房里,扭腰摆胯,圆转臀腹,缠着人家小碧奴细细教你跳这勾人魂的舞呢!”
“好了!”赵菲儿将小太子抱在双膝上坐定,让他面朝碧奴,素手亲摇翠羽扇,微风轻拂,幽香暗溢,曼声说道,“你们若想好好儿跟着我,就将心思放在怎么照顾好太子殿下上,谁满心惦记怎么着能得陛下宠幸,赶明儿我就亲自带她去见陛下,可好?”
两女闻言,互瞪一眼一起住嘴。
“碧奴,继续跳往日你为太子殿下跳的胡旋舞。一定要记住本夫人教你的顺序,先从左向右踏蹴鞠旋转舞蹈三十圈,再从右向左旋转舞蹈三十圈,然后玩蹴鞠之艺,肩背臂腿头顶,前后左右上下不断变幻方位抛送蹴鞠。”赵菲儿吩咐完毕,碧奴叩首起身,召入两名乐伎。弦鼓声响,碧奴跳上蹴鞠,踏着在殿中旋转,双足立于其上,纵横腾掷,旋转如风,两足终不离蹴鞠,绝妙无比。
太子章的小脑袋被赵菲儿轻轻托住,黑溜溜的眼珠子随着碧奴舞蹈的身形四处转动,手足合着弦鼓,不停晃动,童稚的笑声在大殿中抛洒开,使赵菲儿烦闷的心情豁然开朗。她低下头,在他腮边印下一记深吻,合着节拍启齿低唱:“胡旋女,可人意。心应弦,手应鼓。足踏鞠,飘雪舞。弦鼓声声动,回旋转蓬碌。”
碧奴舞毕,又玩了会儿蹴鞠,赵菲儿见太子章呵欠连连,已露困倦之态,将他交给乳母,陪着他一起回转昔日刘晋所居之殿,让他歇息。
刘晋离开崇福殿日常祈福斋戒所居的寝殿后,便下旨让太子章入居此殿,赵菲儿依然住在后殿。但她不甚放心众人对太子章的照料,除了午间趁太子章睡觉时,到后殿稍事歇息,晚间依然留在太子章身边。
待太子章安然歇下,赵菲儿举步出殿,低低叮嘱了王喜几句,带着凝烟,随在过来请她用餐的申姤身后,自去用餐。
午间秋阳依然炽热,宫卫们都躲在廊下两厢守着,虽穿着轻铠举着兵器巍然屹立,一个个大汗淋漓,口干舌燥,神思昏昏。赵菲儿见他们此状,一如既往命宫人为他们送去消暑汤饮。她自去餐毕,懒得四处走动,洗漱卸妆毕,申姤为她焚一炉龙涎香,沏一壶枸菊茶,凝烟指挥宫人搬出玉簟摇椅,放置纱窗旁,庄蔷服侍她换了一身粉红薄纱衫裤。赵菲儿虽在宫中,最喜穿民间女子劳作穿着的上襦下裤,感觉随意舒适。她自去取来一本宫中珍藏的妇科秘笈,坐到摇椅上仔细研读,凝烟与申姤立在她身后,缓缓摇扇。
冰肌玉骨,心静意娴,自清凉无汗,赵菲儿吩咐凝烟和申姤去用餐歇息,不用在她面前立规矩,只留庄蔷在一旁侍奉。嬷嬷们行事稳妥可靠,一向被她派去太子章身边着意盯着些内外上下的人员往来,她身边的人便不够使。庄蔷自被刘晋责罚了一顿,再兼窦皇后失势,收了他念,着意侍奉赵菲儿,她手脚勤谨心思伶俐,善于迎合揣摩上意,慢慢地便获得赵菲儿的欢喜,得到任用。
偌大的寝殿,声息悄然。赵菲儿看了会儿书,炉香燃烬,神思困倦,不知不觉闭眼歇息,手上书滑落在地。庄蔷为她拾起书,放置一旁小几上,取来锦绣薄衾轻轻搭在她肩背,悄然移步出殿,关好殿门,悄声吩咐廊下侍立的宫人退下。
众人皆退,庄蔷四处查探一番,见别无他人,唇畔浮起一抹得意的冷笑,快速朝后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