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赵菲儿身子一震,仰头惊慌地望着刘晋,失声而言,”臣妾敬请陛下收回成命!“
刘晋长叹一声,眸含痛色,幽幽望着赵菲儿,“朕对你将心底话全掏了出来,你非得一再揭开朕血淋淋的伤疤吗?朕只说这一次,你可听仔细了,不管你与朕之间的感情最终结果如何,只要你一直安心留在宫中,抚养朕的章儿,守候他平安长大,将来继承朕的江山天下,你都会保住赵氏满门荣宠,世世长盛不衰!君无戏言,这是我们对彼此的承诺。还有,朕以后断不许你再提起李昭仪三字!“
“可是,“赵菲儿挣脱开刘晋的双手,依然跪下垂首极力推脱,”妾是有罪的,妾妄自赐药与宫嫔,致使陛下龙子流落……“
“赵菲儿!“刘晋气恼至极,冷喝一声怒问,”难道你想让朕一怒之下,将你和你的老父斩首,才算完事?朕即便是不通医理药性,还没糊涂到查不出三七作用的地步。三七属于‘药膳同源’药材,性温,偏凉,具有活血之效,可做食物,身体虚寒者和孕妇不宜大量服用,但少量服用并无大碍。你赐给遭受鞭刑的嫔妃们百宝断续丹,一则不知李娙娥怀有龙子,系无心之过,再者即便是她误服了此丹,量亦不至造成堕胎。李娙娥本就系李昭仪的人,她有了身孕,连朕都被瞒着……“刘晋说于此,又怒气横生,狠声道,”此事不许再提。“
“陛下圣明!”赵菲儿无奈叩首,“臣妾谢陛下隆恩!”
刘晋扶起赵菲儿,对她又气又无奈,低骂:“朕还道你冰雪聪明,却不知你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难道你还不明白朕的心,从一开始接你入宫,朕便存了将章儿托付给你照料的心思。可昔日皇后怀着章儿,深恐受到后宫嫔妃谗妒陷害流落,即便是远离后宫,躲到始平生产,眼看要出生了,都受到巫蛊之害,使朕差点连章儿这一个孩子都保不住,朕每念及此,能不感到惊心吗?朕虽让你受了点委屈,可这后宫里,但凡挡着你和章儿道的女人,如今该走的都走了,剩下窦皇后,她是章儿的亲娘,看在章儿离不得你的份儿上,她还敢动你?朕再下一道旨意,不准她来见你和章儿,你还担心什么?朕心里,究竟在意的人是谁?话尽于此,你自个儿慢慢琢磨去吧!”说毕,他丢开她,径直大步离去。
赵菲儿眸光一转,恍然大悟,固然刘晋决意要除掉李昭仪,但也对萧丞相不无忌惮。她以为萧丞相老谋深算,心机厉害,没想到刘晋大权在握之后,早防着他一手,借李昭仪之手,杀死萧守贞,将他的念想断得一干二净。但自个儿的小辫还在那只老狐狸手上攥着,他会坐视她脱离他的势力控制,自立门户,与他大唱对台戏吗?
一念及此,一股凉意从脊梁直窜上脑门,赵菲儿激灵灵打了个冷噤,缓缓朝回行去。
夜风起,疏雨落,电闪频频,映亮琉璃殿阁鸳鸯瓦,蓼花林叶秋千架。闷雷声声,儿啼阵阵,惊起梦魂。赵菲儿翻身而起,赤足下床,朝安置在碧纱橱中的小太子行去。
王喜侍奉刘晋去了,灵儿亦不知所踪,照顾小太子的除了一名乳娘,两名尚事嬷嬷,便剩凝烟,她着实难以放心。待走进碧纱橱,见凝烟和乳娘睡在绣榻上,好梦正酣,全没被雷声儿啼惊醒。两名嬷嬷却不见踪影。
许是受到惊吓,小太子咧嘴大哭。赵菲儿从床上抱起他,让他的小脑袋靠在自己肩头,轻轻哼唱歌谣。小太子感受到她的声息,慢慢安静下来。赵菲儿走到凝烟身边,腾出一手推她,推了数下,凝烟亦不见醒。她心生疑惑,又去推乳娘,乳娘亦不醒,正扬声欲喊值守的宫人,忽被一人以一块巾帕,从她身后捂住她的嘴。
一股刺鼻的香味弥漫开,正是迷迭香的气味,赵菲儿吓得魂飞魄散,身子一软,人却并未昏迷过去。她倒进那人怀中,清醒地看到那人戴着铜面具,正欲从她怀中抱过小太子。
如今小太子与她性命相关,岂能有失?她鼓起勇气,迅疾抬手,将暗藏腕间的倒刺刷地刮过那人手臂。
那人本以为赵菲儿已昏迷,着急从她手中取走小太子,稍一大意,反着了她的道,手臂被拉下一大块肉,疼得闷哼一声,出于本能地朝后倏然缩回手。赵菲儿的倒刺上,抹有不少酥骨散功粉,一经沾附那人伤口血液,立刻浑身发软。来人大感不妙,强撑着一脚踢向赵菲儿后腿窝,赵菲儿踉跄数步,抱着小太子跌倒在床上。那人正欲扑上前,蓦然大开的窗口黑影一闪,董孟舒手持墨色软剑,飞身冲入殿中。那人不敢久留,倏然退身窜过殿后,消失身形。
“好险!”赵菲儿抱着啼哭不已的小太子,被董孟舒扶起,“夫人和小太子可有受到伤害?“
赵菲儿摇摇头,董孟舒放开她,身形如鬼魅,晃过殿后,去追那人。
赵菲儿定下神,惊觉出了一身冷汗,后背衣衫都打得透湿。她抱着小太子轻轻摇晃,哄劝他道,“好宝宝,没事了,别哭啦!我为你唱歌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一声比一声响亮的哭号,赵菲儿心神不定地抱住小太子,胡乱唱起歌来:“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阑袖拂杨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她刚唱毕,蓦觉自己大不该对着小孩儿唱这些乱七八糟的乡野俚曲,好在小太子听到她的声息,安定下来,抽抽答答地将小脑袋在她胸口乱拱,好似饿了一般。赵菲儿无奈,抱起他出殿去寻其他乳娘喂乳。
她刚走出门,见一队宫卫冲进来,满院灯笼火把,将庭院映得雪亮,如临大敌。
秦德在前,王喜扶着刘晋,三人朝她寝殿快速行来。赵菲儿停下脚步,等刘晋走过来,她抱着小太子蹲身施礼。
刘晋烦恼地问:“适才听到宫卫禀告,有刺客欲刺杀你和章儿,你们可有受伤?“
“托陛下洪福,太子殿下与臣妾尚好。董大人已经追击刺客去了。“赵菲儿拍哄着小太子,柔声回禀,”太子殿下饿了,臣妾正要去寻乳娘来喂哺。“
“喜儿快去唤来乳娘!“刘晋从王喜手中抽开自己的胳臂。
“可是,陛下的眼睛……“王喜意甚犹豫地问。
经王喜一提醒,赵菲儿定睛一看刘晋,见他双眸充满血丝,正要询问,刘晋很不耐烦地举步入殿,下旨命宫卫四处搜查建章宫,定要将刺客捉拿。
赵菲儿随在他身后,回到寝殿,这才看清值守的宫人皆被迷昏。其余宫女嬷嬷们被惊醒,匆匆来到殿外,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听到刘晋怒不可遏地开骂:“谁敢如此大胆,侵入朕的寝宫,图谋暗害朕的章儿,一经查出,朕定要诛他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