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见大郎心有决断神色担忧,不禁问道:“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你自己。几日不见心魔又重了。”听罢黑白无常、马面皆放下酒盏,来时看见大郎眉心,只碍于众人未提及便三缄其口,五郎与积庆只在大郎第一道心魔现时在场,也不懂仙人历劫。
大郎无奈笑之:“那魏伯阳设计用恶童勾我杀孽,这才两道。”只是没想到第二道心魔来得如此之快,情劫方才开始杀孽接踵而至。马面细细道:“这杀孽倒是不难,难就难在情,你可知多少人因情生,为情死,慧剑也斩不断。”
看林婉容与单青柏便可知,况大郎心头也知道自己情劫中人大抵出现。黑白无常点头附和道:“阿仿说的不差,杀孽、恶孽强行可断,情,剪不断理还乱,你若大意动凡心,金身腐锈,道身崩坏,连带二郎也活不成。”
大郎二郎本就一体,一人若死另一半也随着去,便是宿命的诅咒。劫难涉及兄弟两人,大郎原本也不在意欲随遇而安,这头被几人唬着紧张起来。
“难道仙人沾染不得感情?”五郎听几人说的渗人,作为凡人自然不懂仙人烦忧。
“修道之人最难的,便是心境,多多少三十六洞天最后身死道消,若选情,便不要修道,我看你也不是处子身,当个寻常百姓最是舒坦,莫要学了魏伯阳,钻进牛角尖最后害人害己。”马面斟满浅饮几口,啧啧嘴。
三位阴司莞尔笑之,倒是五郎被说的脸红,冥府眼睛毒辣,这点小事自然瞒不过几人,五郎不服,便把昨夜事讲与几人听,众人哄笑着眼睛贼溜溜盯着大郎,黑白无常一副吾儿初长成欣慰样,个个似说自己猪学会拱白菜。
大郎不料五郎嘴松,抖露这些有的没的:“这满桌吃食都堵不住你们嘴吗?”
“贤弟别气啊,他也是看你绷得太紧逗你玩,说到底你也算因祸得福,唤出冥河披帛,有此护身世间鲜有敌手。”马面安抚大郎,转移话题。
黑白无常说道不错,几人未曾见过,央求着大郎唤出披帛与众人瞧瞧。大郎架不住盛情,起身后退几步,心中感应,霎时间院中水声翻滚,一条银白色水带凭空而来围绕大郎臂膀又往虚空消失,在月色下光彩熠熠。
冥府四人啧啧称奇,大郎左手抚摸披帛,冰凉触感河水从指间滑过不沾染分毫。“这宝贝若不是单青柏真情之泪,我也唤不得。”几人纷纷起身过来细赏,三途川平日在冥府腥臭不已,铁钩铜蛇遍布其中,河底镇压千千万恶鬼,在大郎身上却如月炼飘逸。
五郎看着大郎身上的披帛出神迷离着眼伸手便摸去,黑无常看他呆滞忙喊着:“莫动。”却是迟了一步,五郎右手轻抚着披帛,几位阴司瞠目结舌,积庆觉得好看也欲碰触,黑无常继续道:“不应该,这是冥河水,凡人摸了会被吸走魂灵。”
积庆看五郎无事,耐不住好奇伸手去摸,还未靠近便被无形之力弹开,指间顿时漆黑,积庆吃痛大喊:“啊...”这一喊倒把五郎唤醒,白无常运起灵力抬起积庆右手,嘴上道:“叫你别摸就是不听,忍着点。”说罢从袖中拿出骷髅瓶,拔开塞子将漆黑液体倒在他指间,积庆瞬间感觉好些,白无常手招来抹布,将他指间液体拭去,说:“还好这披帛无心伤你,只是受腐蚀,若是强行触摸,现在估计在冥府吃茶了。”看积庆指间焦黑皮肉开始被新生肌肉覆盖,片刻恢复如初。
大郎见白无常药水神奇,想起那日若有药水,那书蝶伤也能好,盯着他手中药瓶说道:“八爷,你瞧我行走也不便,你有这生肌神药,何不送与我哩。”
“千防万防,数你难防,罢了罢了,送你罢。”白无常原本欲收回,看大郎贼兮兮,于心不忍索性送他,大郎接过药品连道谢。
五郎看积庆手被腐蚀,道:“不对啊,那我怎么无事。”
牛头马面呵呵笑着,挥手唤来善恶档翻看宋五郎生平,五郎之前在山上见过大郎,知道事无巨细皆记载此档案上,心虚低头不敢看他两。
“宋湉,嗯,嗯,呵呵呵,嗯,应是如此。”两人一边看一边相视点点头,合上档案道:“你不必害臊,同是男子又不会笑话你,你今年十九罢。”
五郎点头,牛头道:“那便不差,七爷八爷,你们可记得二十年前发生过何事?”
被两人一问,黑白无常皱着眉,想着往事,看着大郎又看向五郎,好像记起什么般,同牛头道:“你是说,大郎的玩伴?”
大郎自己倒记不清,不明所以,黑无常笑着拍拍大郎肩膀,“你先收了披帛,大家坐下说话,站着怪难受。”大郎这头收起披帛,同众人落座,看黑无常替几人倒满美酒,细细讲到:“这事大郎可能不清楚,那三途川原是有河灵的,你记不记得素日里就爱捡些石子打水漂,那河灵每次都默默躲在河边礁石后偷看,我们哥几个原还奇怪是何方妖物。”
“那同五郎有何干系?”
“你这五郎,怕是河灵转世。那三途川河灵日日偷偷见你,想着转世下到冥府大大方方同你见面,二十年前求阿奶的汤想去轮回,被牛头马面拦下,事干冥府请示主上,主上道万物皆有灵,允准了,按年岁来应是五郎这年级,又不会被三途川腐蚀,那只有三途川河灵。”
“河灵?怪不得大哥唤来披帛,我看着特别熟悉。”
“只怕是你两前世的缘分,今世注定相遇,你想想,你出冥府落到越州,何以结识五郎,你又为何心甘情愿帮他?”黑无常看向大郎五郎,问道。
“那时只觉得大哥有些亲切,后帮积庆逮到贼,觉得缘分便邀来同住罢。”
“亦是,那日在山上救我之时,也是心生亲切,若是按哥哥所言,也解释通。”
两人细细想着,越想越高兴,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你是不知道,那河灵每次见你打水漂玩都呆呆看着,许是想同你一道玩吧。”
“可不是,光是我便看到三四回,而且每次皆远远躲着看。再说来,这披帛本就是三途川,应该也是你们俩的纽带,指引你们接前世缘分。”
“怪不得不晓得,哪知道有人偷看着玩,看不见二郎只好闲着自娱自乐,这倒你们皆瞧见也不告诉我。”大郎嗔怪几人。
五郎笑着,自然不记得前世,今朝被人翻来说,也觉得难为情,大郎举起酒杯面相五郎道:“当真前世缘分配拢来。”
五郎亦举起酒杯,道:“草庐结义,拜为兄弟,对天为誓,皓月为证。”
笑着两人满饮,众人哈哈笑罢一同举杯。大郎怎么也想不到与五郎竟有此缘分,不时对望五郎,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窃窃私语,积庆看两人都拜为兄弟,嘟着嘴道:“你们是不是忘了我?”
“怎会,我们一直当你弟弟看。”大郎拍拍他肩膀,白无常说:“你要想想,活着能见到阴司的有几人?何尝不是缘分,他日你阳寿尽,你大哥还得走后门给你安排好去处哩。”
“也是,认识当官也算关系户。”积庆觉得有道理,开心吃酒。
“你倒不学好,我们几人可是出了名铁面无私,生前做过下到地狱该罚还得罚,不过,多贿赂贿赂咱们,后门也是有的。”牛头一脸正经说着不正经,大郎闹着灌他酒道让他乱说话。
几人赏月吃酒知道寅时,困得不行才收拾罢散去,大郎问到法子又同五郎拜了兄弟,心头高兴酒意上来席地而眠,直到日上三竿屋内暑热才醒来。见五郎积庆横七竖八躺在屋中,头疼的紧出门喝水去。
大郎靠着屋旁引来的山泉水,大口牛饮又接水洗罢脸,手顺势往胸口衣襟一摸,书蝶送的巾帕带了出来。大郎这才想起书蝶临走前往自己衣口中塞了此物,鬼使神差凑近嗅着巾帕香味,听到积庆呵欠声,大郎慌张的塞回衣襟,轻咳几声接水洗脸,积庆迷离双眼看大郎神色紧张,还以为没睡醒,迷迷糊糊又回屋去。
“这,莫不叫他们说中,如何是好?”
“你莫要忘了,明年春分江陵城。”耳畔书蝶叮咛声余音犹在,这是一时半会还不能同几人相商,洗把脸看水中倒影正色精神。
回了屋,看五郎宿醉积庆迷迷糊糊又抱着冬瓜睡着,大郎自顾自到堂中坐下,想着明日出发前往南海,若是顺利应该在五郎应试前回来,但细想菩萨会见自己吗?加之书蝶的事心烦意乱索性不再烦恼,起身回屋再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