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木狼其实也只是吓吓他,虽下口极重,却也是拿捏了力道,肩胛伤口看着鲜血淋淋,其实仅是磨破了些皮罢了。五郎见他故技重施心里头说不出的苦,哼哼几声捂着肩头不敢与奎木狼对视。
许是很久没戏弄五郎,奎木狼坏笑着将他抵到窗边,掰起他下巴低声说道:“今儿老子救了你狗命,这谢礼打算用啥偿还?是胳膊呢还是腿儿肉啊,还是说,唉嘿嘿嘿。”说罢往下比划着,吓得五郎一哆嗦捂住要害,奎木狼见他还知道害怕,嘿嘿笑了两声便收了玩心不再恐吓他,松开手自顾自坐到桌边,翘起二郎腿,示意着他过来坐。
五郎可不敢忤逆奎木狼,小媳妇般委屈的坐在旁边低眉顺眼。奎木狼见他听话,手指扣着桌板,说道:“你可知心心念念的茉莉娘子到底是何物?”
五郎低着头摇了摇。
“那茉莉娘子是只修炼百年的艳骨,凡人低贱到底是下半身思考,见着人家涎水淌了地,若不是老子救你,现在真变成艳骨脚底下的垫子。”奎木狼说着白了眼五郎,都说好色误事,果真不假,倘若不是自打五郎进了城门被奎木狼发现,想来也没人能救他。
“艳骨?星...星君,那,那是个啥玩意儿?”五郎头回听着,倒也是好奇,抬起头一脸迷惑。
“你可知上古美人褒姒?褒姒死后,精气依附在骨骸之上,久而久之得天地精华修炼成骨精。不过这骨精可了不得,世人皆说画人画皮难画骨,可这褒姒即便化作骸骨,依旧美的惊心动魄。而这艳骨,便是褒姒的一节骸骨,披上了人皮按上了眼睛鼻子,所以扬州城的男子皆被其迷惑。”
“褒姒...古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便是为博褒姒一笑。”五郎听闻这艳骨竟是褒姒的一节骸骨,惊讶的瞪大了眼,好似听到了诓语难以置信。
奎木狼点点头,又说道:“索性这只是褒姒的一节骸骨,若是褒姒骨精亲临,只是怕是禅心坚定的罗汉都能魅惑哩。”
“那方才艳骨是在吸取男子精魂?”五郎记起方才茉莉吻着黄全,从他口鼻中吸出一阵白雾,现在想起来,与以前大郎给五郎看得是一模一样的东西。
奎木狼赞许的点点头,难得五郎还认识魂魄,便接着他话说:“不错,的确的男子的魂魄,不过更准确的说是一魂一魄,想必是怕事情闹大引起官府注意,故而只吸取了胎光、伏矢。而且,近来扬州城少女失踪案,也与她有关。”奎木狼想了想,还是将扬州城的事告诉五郎,省的他不知不觉坏了自己大事。
“啊,那些个失踪的娘子也与她有关?”
“不错,艳骨艳骨,顾名思义,只是副好看的骨骸,你说她为了在人前现身,哪儿来的皮囊?还不都是将妙龄女子的皮活剥下来,再挑着好看的眼睛,鼻子,嘴巴装上去,所以见着比寻常女子美艳。方才可见她浑身炸开开,便是吸了那男人魂魄,皮囊装不下了爆裂所致。”奎木狼比划着如何将人皮剥下来,如何抠出眼珠,拔下头发睫毛,说的五郎胃里一阵反胃。
“好了,现在你也知道事情始末,怎么着,随老子一同走罢,这不干咱们事,省的沾上腌臜事弄得一身骚。”说着奎木狼起身,拉着五郎走到窗边,打算跳出去。
五郎多少知道奎木狼秉性,虽暴戾任性,总是心存善意,但听他不打算理会扬州城的事,顿时挥舞着手脚挣脱开,说道:“星君,这是人命攸关的事,你个神仙为何不管?”
“哼,艳骨是身后事,老子个天仙怎插手冥府的事,吃饱的撑的啊?”奎木狼心想这小子倒是正义,还想管这事,换做别人巴不得赶紧离开这是非地。
“什么天上地下的,你们做神仙的,不就是为了降妖除魔的吗?”五郎不知哪来的勇气,抬起头看着奎木狼,理直气壮的说着。
“越俎代庖可听过,况现在冥府特殊,老子若是插手,母夜叉那伙子贱人铁定认为是老子与曼殊私情,才插手管。不过...”奎木狼本骂骂咧咧,但犹豫了下,便不再说下去。
五郎看他戛然而止,道:“不过什么?星君,若是任由艳骨作祟涂炭生灵,对你修行也是道坎,当心心魔噬心。”
“小兔崽子胆儿肥了,这么能说会道,还拿心魔威胁老子,你当老子是曼殊那傻子,心慈手软多管闲事,才让心魔有机可乘弄得这般田地。”奎木狼怎么也没想到五郎这么有正义感,还能说出这番话,着实让自己气得牙痒痒,不过气归气,心底里倒是赏识,一个凡人敢这样威胁自己,百年来也是头一遭。
五郎看奎木狼周身气压低了不少,心里头后悔不已,一时心直口快说了大道理,见他欲生吞活剥自己的样,想着又要受皮肉之苦了。奎木狼嘴角上扬微微冷笑,猛然凑近站在五郎面前,居高临下道:“你如此正义,妥,老子现在就将你洗干净,扔到艳骨跟前,看你怎么收了她。”
“额...星星星...君,咱们有话好好说,行吧。”五郎被他看得心里头发毛,这厮行事诡异,鬼知道他在想什么,说着便伸手将他往外推了推。奎木狼冷哼声,转过身缓缓走到窗口,负手望向窗外。
“若是请来冥府的人,这事老子倒是可以悄悄帮上一把。”奎木狼幽幽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五郎,才缓缓说道。“不过眼下冥府正是多事之秋,会不会有人来还不一定。”
以前黑白无常都是大郎唤来的,眼下大郎沉睡中,冥府也不会主动找上自己,想想奎木狼也有无奈,若是能出手,以他实力早将艳骨打的原形毕露。一时间五郎踌躇,手不自觉扶上胸口,“大哥啊,现在怎么才好?”
“罢了,你先随老子出去,找个地方乖乖,老子下到冥府找人,再一同想办法。”奎木狼想了想,眼下还是求稳免得打草惊蛇。五郎觉得稳妥,点了点头。奎木狼拎起五郎一个猛子便往窗外跳,几个呼吸间便稳稳落地,五郎早习惯飞来窜去,倒是不会惊叫,张望四周发觉是青芳阁后头弄堂里,扯了扯奎木狼衣角,小声道:“星君,我那马还在马厩里呢。”
“那你自己去领,老子到前头巷子口等你,切记,那勾栏里藏着不少污秽,行事自然些莫要引得他们注意。”奎木狼叮嘱几句,从衣襟中摸出件斗篷,披上后身影消失在弄堂里。
五郎整了整衣衫,深吸口气平复内心,随后装着醉酒的人扶着墙往马厩方向走。
马厩的小厮迎来送往,见五郎这等玩得尽兴倒是热情,点头哈腰的请下次再来玩,丝毫没有破绽。五郎走着酒步,余光瞥着青芳阁,即便夜深了依旧烛火辉煌,反而越发热闹。走到巷子口空无一人,五郎正想着奎木狼哪儿去了,一个黑影快速窜了过来,吓得五郎连连后退赤兔嘶叫不已。
定睛看去,一直猫儿大小的黄鼠狼抬着头趴在自己脚背上,眼珠在夜色下闪耀着妖冶的绿光。黄鼠狼搓了搓前爪,看了眼五郎便往前头跑,小跑几步还回头看着,示意跟上来。
奎木狼原是黄鼠狼,这只怕是小弟,五郎拍了拍赤兔安抚着,依着黄鼠狼指引直往城西走。随着两旁景色逐渐荒芜,枯草老树杳无人烟,脚下的路也是坑坑洼洼的黄泥土路。
顺着野兽踩踏出来的小径,黄鼠狼在间破庙前停了脚步,五郎抬头看了眼,便松开缰绳让赤兔在周遭自个吃草,自己推开腐朽的木门,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这荒野间的土庙巴掌大的地儿,进门便看到泥塑佛像前奎木狼负手而立,听着五郎脚步声,转过身来。“这地儿清净,想来不会有人来。”
五郎看庙里都是荒草,角落的屋顶还破了个洞,旁散落不少瓦片土块。“星君,咱们接下来怎么收服艳骨?”
奎木狼四处看着,说道:“老子下到冥府找人,你在此等候,眼下扬州城水深,一不留神你便交代在此。”叹了口气后,又说:“将你怀中的曼珠沙华交于老子。”说罢便伸过手讨要。
五郎警惕,一下子抱紧胸口,奎木狼见他这般,解释道:“那两界山阴阳界岂是说进便能进?曼殊虽化作曼珠沙华,却是能护佑老子破开阴阳界到黄泉黑路,再者说,老子若是稀罕,凭你护得住?”
五郎稍稍放心,细想也是,之前奎木狼若是强抢,在苏州便可动手,还与自己费什么话。想明白了便掏出花苞,双手递了过去。
曼珠沙华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奎木狼接过后细细嗅了嗅,盯着手中花苞,呢喃着:“想不到再次见面,你便是这番模样,哎。”将花苞收好,又对五郎道:“老子前后估摸着要两三日,你莫要乱跑。还有,门口那只黄鼠狼是老子的一根汗毛,如有危险便会救你。”
五郎点点头,道了句当心,奎木狼便消失在破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