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梅香尽花落随意
“楼兰人留胡子的甚少,又被堂堂王子尊为师傅,想来也是不凡的,你可知道叫什么?”
皇甫子溯想了想,“叫……叫……哎呀记不许多了,好像什么柯什么的……”
“温梦柯?”
“对……就是这个……倒像是女孩子的名儿……姐姐你识得他?”
沈星璃没想到他竟然成了拓拔月止的师傅,“倘若真的是他,我们就不单单是认识了。”思绪万千,冥冥之中不想再和过去有牵连,但是命运的锁链却牵扯着她越走越远。
皇甫子溯疑惑,“姐姐曾经是中州人,那么这个老头儿定也不是一开始就在楼兰吧。”
沈星璃不想隐瞒,该知道的恐怕皇甫连城知道的并不少,对于皇甫子溯来说,沈星璃本能的也不想遮掩。“我是经常入宫的,若是搁在从前,恐怕我还要恭恭敬敬地喊上他一声太傅……温公的名号在我还尚且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名动帝都了,后来皇上亲自下旨封为太傅,教授皇子公主学问的同时,还掌管着鼎藏阁。他的性子极其温和,就像是他的名字一般,年幼时调皮他却也从不忍心多加责怪我,那时候记得,他很是喜欢太子,也经常额外传授给他些学问,我不喜他的偏心,就想捉弄他一次,那是我第一次进到那个楼阁,那个藏着曾经过往很多宫闱秘密的地方。”仰望天际,思绪仿佛回到了从前。
“那里面又是什么呢?”
“那些案卷我倒是没有兴趣,只是那墙上一幅幅精美的画卷,让我移不开眼。开国至今,算上当今圣上,也已经有六位皇帝了,那画卷左侧是皇帝的画像,右侧则是女子,我注意着那些画卷下的小字,有些是曾经圣宠一时的贵妃,有些是红颜薄命的贵人,还有一些就是民间女子。而他气恼我的原因,恐怕就是我看到了先帝最爱的女子的画像,她不是这些画像中最美的,确实最朴实的,画中她蹲在水边向一个几岁大的孩童泼水,两人虽没有华丽的服装,却显得比任何人都幸福,不难想象,画外凝望她们的先帝,一家人其乐融融。”
皇甫子溯听的认真,“那温梦柯又为何气恼呢?”
沈星璃嘴角上扬一丝苦笑,这宫闱中恐怕从来就不缺乏秘密,但是秘密一旦公诸于众,恐怕将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杀戮。“画中有一行小字,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叹气却有些许惋惜,“这诗词在先帝归天后就已经被明令禁止,这原因也是因为一个女子,那个死于宫中爆室的浣衣女——梅若。”
皇甫子溯恐怕是无法想象那个皇城中女子的生命就如草芥,各种折磨的手段,恐怕都难以想象。“皇后容不得这样女子在后宫中,先帝却将万千宠爱给予了梅若,只是他不知道这并不是福气,而是害了她。后宫传言在这个女子去爆室后,她的一个好姐妹曾貌似去爆室,那时候有了七个月身孕的她,诞下一个婴孩儿,那女子将孩子送出宫。不久就听说了她惨死于爆室的消息。那副画下还有一道没来得及颁布的圣旨——册封梅氏为皇贵妃。若是早一点,她也就不会这样惨死了,只因为那时她还是一个最低等的浣衣女。”帝王的爱,浓烈却危险。“而那个当年的孩子,就是温梦柯。”
皇甫子溯有些吃惊,敦煌王室虽也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如若他知道帝都千百年来,随着历代帝王的更替,女子便成了这些历史中最无辜的牺牲品。“温梦柯该是如何恨当今太后啊。”
“也许。但是若是他聪明就该明白,当初就算没有太后,还会有别的嫔妃,毕竟后宫中要的是雨露均占,一旦成了专宠,也就意味着成了众矢之的。”沈星璃默叹,当年还是皇后的太后又有什么错呢?又或许也并不是她下的毒手,而是更高明的人借了她的名号而已。这宫闱之间往往就是这般,到头来活着和死亡已经没有太大分别,红颜未老恩先断,若是自己心不狠,那么死的只能是自己。
皇甫子溯突然握上沈星璃的手,“姐姐,若是有朝一日我可以撑起一片天空,定然会将姐姐保护,不惜一切代价只要姐姐幸福。”
沈星璃反握住他的手,干涩的眼眸中,已经蕴满了泪水,究竟是如何的感情愿意让他毫无顾忌的相信,让他拼尽一切的保护?也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一直都是单纯的不想让她难过而已。
再次见到温梦柯已经是在晚上的宴请上,藏青色的袍子显得沧桑,他仿佛突然间老了许多,目光变得浑浊让人无法看清,面上的笑却从未到达心底。就如同他当年毅然决然离开帝都一样,决绝且哀凉。
“这位便是玲珑夫人吧?果然是风姿卓越,月止有礼了。”
沈星璃收回对温梦柯的目光,看向眼前这个真的如皇甫子溯说的一般很羸弱的病公子,虚弱到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他身上的药香也仿佛是与生俱来,恐怕真的是个伴着药罐子长大的孩子吧。“王子客气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归席后,皇甫子溯小声在她耳边道:“我说的没错吧?就是起来行个礼,也要咳上一阵子,当真是活不久了吧,这一路上恐怕也颠散了架子。”
“别这样无礼,失了你的身份。”沈星璃嘴上嗔怪着,却并没有真的严厉之色。
拓拔月止微微一笑,“二公子好福气,有这么美丽的妻子,还有这么出众的儿子,月止也羡慕。”
皇甫连城自也是面上一笑,“你不久也要大婚,恐怕也不用羡煞于我了,自然日后是夫妻和睦,子孙和谐。彼此彼此。”
拓拔月止摇摇头,一副苦闷的样子。“那些楼兰女子再如何美艳在夫人面前也是蒲柳之姿,倒也是说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恐怕楼兰的水土自然比不上帝都的滋润,只怕玲珑夫人也是更爱那些水乡之****。”
沈星璃哪里没听出来拓拔月止的意思,他是在嘲讽皇甫连城不过是抢来的妻子,也没有什么值得夸赞的,这等卑鄙手段,他以为不耻。皇甫连城刚要说些什么,就被沈星璃一阵银铃般地笑容挡了回去,“王子真是说笑了。不过这还真是,从前在帝都,虽也是北方,但哪里有的这样的烈风,南方就更显得娇弱了,这人那都养的慵懒了。要我说倒是爱极了如今的西北,我本就不是娇弱小姐的命,从前在帝都不能畅快,如今在这里倒是能如愿,自古巾帼不让须眉,星璃不才,倒也想过上策马红尘,潇潇洒洒的生活。”
拓拔月止微微眯起双眼,“没想到夫人竟然有如此剔透的心,当真不愧这个玲珑的美誉了。”
感到一双手轻轻握住自己,沈星璃微微一愣,他在谢谢她解围吗?还是告诉她,他一直都在……不觉嘴角微微上扬,“又或者,在我的一生里,注定要有一段逍遥的日子,我都如此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