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个丫头而已
所有计谋中,最妙的便是将计就计,而将计就计,便需要知己知彼,依书我自认对你了解胜过你自己。嘴角冷笑,我想如若将鬼魅分阶级,重生的我便是那鬼魅中的鬼魅了。
雨后的夏日有一个好处便是,雨过天凉,空气清晰怡人,似乎萧聆飞真的有专宠我的意思,先前房里摆了诸多的雪块,因我染了风寒便撤了,这雪块对于炎炎夏日来说,珍贵可想而知。据知只有王妃娘娘李静微……侧妃依书享用这种待遇。
有了这一段小插曲,心情突然非常好。
云碟和小芸都被我遣了出去,此时口渴便也只能自己爬起来倒茶,手臂依然疼痛,昨天辛苦的爬山,并在街上逛了一天,身体疲劳尚未消去,辗转间突然撞到了红木案桌上的尖脚处,感觉腿上化开了一个小口。
低下身,仔细查看了下,果然有个凸起来破坏的小刺,再仔细一看,似乎还有其他人和我一般不幸的磕到。
抽出卡在中间的云星点点的嫩青的丝线,那绝对是出自朝华美幕的“云雾”。
不识货的人只会把它当做普通的丝质帛布,对于我这个自小便生在大家族,又是皇亲国戚的千金小姐来说,绝对不会认错的。
云雾仅产于五国中雨音国,用的珍贵黄金蚕虫,产量极少,云雾丝绸做的纱衣夏季冰凉润体,是宫廷帝后嫔妃避暑的绝佳珍品。
朝华美幕因着一些关系,便有了一些存货供应给朝廷的官僚夫人。
而那人,今天就穿的云雾,露了些倪端自己却不知。
我突然想大笑,今天收获颇多呢,心情似乎更好了。
只是,有些事还要证实一下。自信的人往往失败在自己的自负上,我始终拿它来做谏言勉励自己,督促自己。
浓烈的中药味弥漫在空气中,小芸嫩青的宫装俯身摇着床上的人儿。
“姑娘,快起来喝药吧。”
睁开眼,皱眉,“小芸,我可不可以不喝这药啊?”
她蹙眉,详装不悦道:“姑娘身子虚弱,这药自然是得喝的。”
我闹着别扭,硬是不想喝这药,小芸浅笑的端着药凑到我嘴边,药汁乌黑,温度适宜,尚冒着余热的烟气。
药汁的成分一一被我分解出来,果然如我所料,没有荆芥的成分,暗中被人做了手脚巧妙的代替了。
云碟推门而入,娇笑道,“小芸姐,你软磨硬泡,怕也是撬不开我们家姑娘的嘴匣子的,她啊,从小就这脾性,最厌恶的便是这汤药了。”
说着,小碎步走近我,卷起衣袖,掏出一粒丸塞进我嘴里。接过药碗一口一口喂我喝下去。
小芸惊讶的望着云碟,“云碟你给了什么给姑娘吃?那么神奇?”
云碟低下头,不好意思的又掏出了一粒塞给小芸。
“蜜蜂?”小芸大叫,有点接受不了这种状况。
“吃吧,这是专为姑娘制作的,我随身带着,入口很甜的,每次姑娘不肯喝药便用这法子保管顶用。”
小芸听罢,欲笑不敢笑,憋着劲的看着我,似乎很难接受我这个大美人竟然有这么小孩子的脾性。
“云碟你个丫头片子,你再多嘴,小心我……小心我……对!今天罚你去厨房打杂,给我煎药去!”我恶狠狠的瞪着她恼火道。
云碟红着脸,小芸依然憋气的笑。
“你还不快去!”
“小芸,昨天我们买回来的衣物首饰你照我的吩咐有拿去走走府里的丫头婆子没有?”
小芸见云碟出了去,便也不再笑,“回姑娘,按你的吩咐,挑选了首饰和胭脂串了下各院子的大小丫鬟婆子了。”
“我们挑的上品,还得等姑娘病好了亲自给王妃和各个夫人送去才行。”
我拉过小芸的手,由衷的看着她道:“我明白。还是你办事让人放心,云碟那傻妞儿老是不通人情世故,所以才让你去。咱们几个无名无份呆在这里,这点薄的人心还是要收买一点的”
说完,看着她笑。
小芸会意,低头看了我一眼,“姑娘,小芸手头也没活计,不如我也跟了云碟去厨房看看?”
“你去吧。”我了然,心里有了一番计较,一个计谋便出来了。
待小芸走后,萧聆飞这消失了几天的男人突然晃悠晃悠的回来了。
随手解了腰带,扔了衣袍子,懒散的匍匐在大床上,一条腿直接压在了我胸口,闭眼,然后直接无视我,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忒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保持了这种姿势一刻钟后,我终于忍无可忍,“王爷,小女命薄,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小命,您可别再谋杀了我。”
他眼眸子骤然发亮,突然起身揪着我的耳朵,凑过来,“你说谋杀你?谁敢谋杀你?”
我不满,真想直接蔑视他,转而叹气:“你!”
萧聆飞再次靠近来,这次已经不是一条腿压住我,整个人俯身过来,硬是压的我没法呼吸了。
“我伤口未愈合,又染了风寒,王爷此番不仅阻止我动弹,又不给我呼吸,这不是谋杀吗?”
“你这嘴丫子这么灵活,谁说的过你啊。”听了我的话,他小心的调整了姿态,但是依然还是用他庞大又厚重的身躯禁锢着我。
在沉默中表达我极致的不满,不语。
“你牛脾气还很冲呢。”他俯下头,低低的在我耳边说,不是挑逗甚是调情,一只手还在我身上来回的收索。
我终于恼了,“王爷大人你有何贵干?现在不到睡觉时间呢。”况且还不知道他今天睡那家的床呢。
萧聆飞报然一笑,“想歪了吧?拿来吧。”
“什么拿来?”
“你怀里那颗蜜蜂糖,藏哪了?”煞有其事,特别正色的问我。
我惊呆,长时间都回不来神。
“别藏了,我可是看着丫头多给了一颗你的。快点交出来吧。”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那看了多……少?”纠结的问。
他冲我顽皮的笑了笑,“该看到的都看到了,连某人拿我的钱去收买人心都知道了。”
愤恨,从衣兜里面淘出了那颗用宣纸包裹着的蜂蜜糖递给他,手指颤抖,恨不得粉身碎骨了他。
这么羞辱我。
他接过塞入口里,“味道一般嘛。”
苏小苏甚爱吃蜂蜜,兜里始终有母亲让人自制的糖丸,这个习惯,萧聆飞是知道的,彼时,他亦喜欢如此捉弄她。她还不爱喝药汤,但是只要你给她一颗蜂蜜,她便乖乖的喝下去。
“王爷今天怎么这般孩子气啊?殊不知您的英明形象已经在化繁心中大打折扣了。”
他的脸色一暗,我自知又捅了娄子,偏偏不怕死的是这次捅了大黑蜂窝了。
萧聆飞满眼阴郁,碧绿色的眼珠镶上了一层乌云,换了个人一样,神色骇人,似乎要将我生吞活剥了。
突然一手按住我的肩膀,另一只大掌抬起我的下巴与他对望,偏偏他过分用力,位置又没把握好,简直就是直接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憋的满脸通红,暗道这次玩的过火了,再不想办法非得被他掐死。大仇还未报呢,我不想死在他手上两次。两次都还那么冤。
“咳咳咳……”
听到我的咳嗽声,他方才顿悟。松开了手,“以后没有我的陪同,别出府了。”
这不是直接判了我死刑?
“过几天我自会带你出府去。”丢下话,他起身穿好衣服又出了去。
昨夜临时的阵雨,本就只能做到望梅止渴,这炎炎夏日,金黄的太阳极尽职守的烧烤着地面,奢华宫殿外的花草了无生趣,树梢停坐的蝉有一搭没一搭的叫着。
裹着厚重的白狐裘衣,雪白的毛质感柔软,额头的冷汗密布,幽灵狠毒,可这解药也够霸道,身子忽冷忽热的,着实令人心生厌烦。
于是,我的脾气便也生硬起来。
叩门声响时,“姑娘,烟雨阁的烟夫人遣人送了些汤羹来。”
“进来。”云碟和小芸此刻都不在,门外职守的是府里的守卫,因着是女眷,便也不方便入内。
很快轻盈的的脚步声后,一名发鬓白,老态横生的老妪,弯着腰站至身后,沙哑的声音显示她的不经风,“姑娘,这是我们家烟夫人听闻姑娘受了伤,特意为你调养身子煲的燕窝粥。”
“放着便是,替我谢过烟夫人好意了。”
老妪放下羹后,矗立一边,并不急着离去,正待我想直接送客时,才发觉一丝异样。这老妪眼睛生亮,跟皱揪在一块的皮肤完全不相符。
“苏儿,欲速则不达。你这般以身犯险让我如何不担心?”
我大惊,“银子你怎么不打声招呼才入来?不知道有多危险吗?很可能打草惊蛇的。”
他一直叹气,易容后的皱纹缝合的嘴巴,一张一合,口气也升到冷硬:“化繁,你只身一人我已经够不放心,如今还中毒险些丧命,你让我怎么跟王爷和爹爹交代?暴露了也好,顶多我直接杀了他,省的你再冒险。”
“银执!”
我们都互相不语,气氛沉闷。
“从小到大你都不听我的话,如今我多说无益,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怎么折腾,你必须把命给我留着。”银执难得的对我凶道。
“另外,我已经派了青衣潜伏在烟夫人房里,便是我今天扮作的桂妈子,以后需要什么找她便是。”
心里面牵引的感动,我软下口气,“银子……”
“聆王此人心思慎密,你我都难琢磨透,你自己小心。我呆的时间过长了。”
我看着他渐行渐去,弯腰驼背的身子僵硬。心里便一股酸涩。
“银子,你帮我彻底调查有关催花门的一切。”,声音若不可闻,“还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顿了下,“我会把结果交给你。”
夜空濛,月婆娑,星影绰,万物静谧,我想当过分幽静时便应该发生点什么的。
连日来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的样子,我可不能再这样了。
“姑娘,喝了这药,就早点歇息吧。”小芸端着药碗,推开门进来。
“小芸,这些日子来,你照顾我,自己也传染了风寒,本该要换云碟的,那丫头也太不懂事了。”
小芸打着呵欠,忙道:“姑娘说的什么话呢,照顾好您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您也别怪云碟妹妹了,这些天她也累了,等您睡了,我再换她过来守夜吧。”
“也好。”
“那姑娘就先把药喝了吧?大夫说喝了这剂药,病根也基本除了。”
“先放那儿吧。小芸,你的病让大夫看过了吗?”
小芸听话的将药碗搁在茶几上,“大夫说没什么事,按着姑娘的方子熬了药汤喝,姑娘不必担心。”
待碗一落定,我瞬间移至她身后,点了穴道。
“你做了什么?你怎么会武功?”小芸瞪大眼问。
“呵呵,小芸,你怎么不奇怪自己怎么就患上了风寒啊?”淡定的笑笑。
“是你?”
端起尚有余热的药汤,扔了一个药丸进去,我走近她身边,“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了,小芸,我会记住的你的。”
强行掰开她的嘴,将药汤缓缓的喂入她口中,小芸挣扎不断。
“你到底给我喝了什么?”
“小芸,你知不知道,是药三分毒,用的过了便会致命,用错了,也会致命,我只是在碗里加了些假连翘毒素而已。”
“你是谁?”
“这个世间死的不明所以的人多了去了,多你一个也不多。明明知道我中了幽灵的毒,还假装不知情,并且不辞劳苦的每副药里偷偷换掉药引荆芥,化繁真的很感激你。”
小芸捂住腹部,痛苦的脸曲扭在一起,“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偏过头,不忍心看她的脸,“我说了,死的不明所以的人多了去了,你只是其中一个而已。要问为什么?小芸你确实是个不错的丫头,只是你的主子是萧聆飞而已。试问,我怎么会留一个萧聆飞的心腹在身边?”
“王……”她张开嘴,想说的话来不及出口,挣扎了几下终于倒地,望向刚才还鲜活的生命,此刻了无生机。
凄凉的一笑,我的罪孽又重了一分。
“小芸,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啊……来人啊……。”
“快来人啊!来人啊!”
我的惊慌失措,歇斯底里的尖叫,守护在附近的护卫一拥而入。
“夫人,发生了什么事?”王常遣退了一些人,留了些精锐在房里。
“快传大夫来!”
随着一声大吼落定,我知道是该晕过去了,便晕了。
醒来时,身边只有云碟一个人守候,她的眼圈通红,显然是哭了好一会了。
“云碟,你告诉我,小芸怎么样了?”,说着,便要起来。
“呜呜,姑娘,小芸姐她,她,她死了。”
“什么?是真的吗?”
我的情绪一激动,便和她两个人抱在一块痛哭,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萧聆飞看到的就是这种景象。
白衣胜雪,衣诀翩飞,离得尚有几尺之遥,幽暗的蓝眸散发的异光,我看的分明,高大欣长的身影投放烛光下摇曳,竟让我颤抖了须臾,“你先出去。”他淡淡的说,云碟会意,便不再与我纠缠,自觉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