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的韩明,手在抖:对韩明来说,或许年少时在诛仙阵中的欢喜,是有对容貌沉溺,但这之后遇到与凤容梵极像的云梵后,逐渐忘记了凤容梵的容貌而时时回忆起她双眸中蕴藏的性格、情绪来;但在他察觉对另一个姑娘生出异样情愫来,他觉得自己的心变得很快,而他讨厌这种心不由己的无力感,所以一边说着不管云梵推开人家,一边又忍不住默默的跟在人姑娘身后,最后还是人小姑娘说厌弃自己的时候,韩明才如梦初醒,才意识到他心底欢喜的那个少女或许也会厌弃这样卑劣的自己,彼时,正好得到公允豫的下落,且他也怕小姑娘如她君师父一样,为梦三草所害,他便借此而隐遁去种植冰火两重花了。
再见到小姑娘的时候,她长高不了少,他见着小姑娘的时候并不怎么担忧云自在是不是会被毒死,他安心与小姑娘接触冰火两重花的时候没有出现异样,也就是说,小姑娘身上没有梦三草的毒了,但他也发现,即便离开了几年,他似乎还是没能走出小姑娘的影响来,所以他再次选择捡起他的责任而放置小姑娘,但不想,就是他的放置,导致小姑娘殒身了;可教他欢喜的是,他终于碰到了梦中的姑娘,而且还是和梦中一样,不温柔还有些嫌麻烦,但很默契、很舒心。
之后遗落记忆的他开始想起见到小姑娘是在雪域后,而那个时候的凤容梵是如此的那样的排斥他,他压下所有情报避免小姑娘的身世被挖掘,同时也有些害怕,害怕眼前的姑娘会和之前那个小姑娘一样,厌弃自己。
但现在有人告诉他,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
当面皮贴敷与凤容梵脸上的时候,韩明手在颤抖。但就在他惊诧万分的时候,他手腕被人握住了。
那人一手揭开面皮那在手中,一手握着韩明的手腕,勉强撑开眼皮道“我从来没、讨厌你,”挣扎着说了几个字,凤容梵眼皮越来越重了,先是松开了手中面皮,后松开了握着手腕的手,临昏迷前,凤容梵吐出几个字来“等我醒来,再、解、释……”
“……”
“……”
余下的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陈般若捡起那张面皮来“现在怎么办?”
韩明看着晕过去的女子,嘴角不由得往上翘“等她醒过来。”
因为一张面皮而引发的多年纠缠,于今夜顺畅开去;一个因讨厌而多年折辱一个人的自尊,也于今夜揭开去了。
距离凤容梵真正醒来,已经是七天后的事情了,确切的说是第七天早晨。其实,凤容梵苏醒,不是受了被人硬逼着在床边两天一夜的楚轻的功劳,而是两只母蛊已经转入虞宁身体,而另外六只子蛊也在席络身上了,就等着余下来的两只子蛊。
因为楚轻也不知道凤容梵什么时候醒过来,而九大世家的夏侯一家又出现了新变故,韩明便趁此先去了夏侯世家所在的倾州。
所以凤容梵醒过来的第一句话问陈般若“韩明在哪里?”的时候,陈般若回了句“不在陈州”。
对此,凤容梵回了一个“嗯”字,表示自己知晓了,然后就问了沐浴的地方。
之所以问沐浴的地方,因为前几日楚轻给凤容梵喂药的时候,凤容梵喝不进去,而韩明不在,他们可不敢把药给渡进去,思来想去,楚轻就用了药浴。
又因为府上没有女眷,除了陈般若能够把人连衣服一起丢进水里并打捞起来,没人敢于上前来帮着凤容梵收拾。
所以凤容梵一醒过来就闻到身上的草药味。
如果韩明在这里或许也会碰到男女不便所带来的困扰,但他会找个女眷来帮凤容梵。但这个府上,谁都惧怕音公子,且也认为什么都在音公子掌握之中,所以没有想到找个人来。
余话休说,沐浴完全后的凤容梵开始在高处晒太阳了,直到晌午时候,她才用束带扎起头发,一跃下了屋顶,然后开始在院子里走动。
在暗处的护卫自然知道这姑娘武功底子深厚,且有音公子特意吩咐,他们只敢默默关注,也不敢上前来阻挡。
只走了三四条长廊,凤容梵找到了她要找的人——计无策。
计无策其实和萧无心在一起谈论他们师父那边的事情,萧无心远远见着原处有人看了过来,且最后目光停留在计无策身上,心中当下就感觉诧异:这是谁家姑娘?
等到那人走近了,萧无心这才认出是之前被带去武林大会的女子,而计无策也看清楚来人。
“姑娘……”
“我来,是有些私话要同他说。”不等萧无心说完,凤容梵偏过头看着远处道。
萧无心正想着要不要离开,计无策先一步走出来,并示意凤容梵往一旁去。
凤容梵点点头,转身往一旁抄手长廊而去,计无策很快跟了上去。
等走到没人处,凤容梵停下脚步来,转身直直的看着计无策,道“我虽然自诩为果断的人,但对于某些问题实在是过于犹豫。”
计无策看着眼前的女子,似乎看到遥远昨天云梵容貌一样,只不过眼前女子远比昨日旧人来的坚定。
“……请、直言。”
凤容梵缓缓皱起清秀的眉头,随后如释重负一般舒了口气,继续道“我,姓凤名容梵,是四大家族之首且传闻陨落的凤家唯一后人;同时,我还叫云梵,亦或者云一一,我是君恙、云自在的徒弟,也是传闻中已死之人。”
早前有猜测眼前这人的来历,所以计无策听到这些并不惊讶,但眼下他并不想承认凤容梵就是云梵:但凡有其他人知道云梵是凤容梵,那么,所有的利刃都会对向凤容梵。。
凤容梵以为计无策不信,就暂时没继续说下去了,她在等计无策完全接受过来。
“……我不知道你如何得知的,但你虽然和她很像,却不用编造这么一个谎言来欺瞒我。”最后,计无策如是说道。
凤容梵见计无策果真不信,当场就拧着眉头,直勾勾的看着计无策,想要从计无策的眸子里读出其他情绪来,但此刻的计无策只有从容、平静。最后,凤容梵耸耸肩“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想说一句,你是云梵心中永远愧疚的一个人。”说到这里,凤容梵忽然想起一个人来,继续道“而李之适则是凤容梵所愧疚的一个人,”这么一说,凤容梵这才发现自己在感情上如此糊涂,当场就自个儿垂下头来,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凤容梵是谁,也不知道李之适是谁,但我觉得无论是云梵还是凤容梵远不需要对任何一个人感到愧疚,因为,如果不是情投意合,没有谁欠谁、谁对不起谁一说。”
凤容梵听了这些话,心知计无策是信了刚才自己所说的话,眼下是来开导她了,但这样更叫凤容梵感到愧疚。
凤容梵摇摇头“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但我时间不多了,我不说清楚怕是死前还会有遗憾的。”凤容梵看到计无策诧异的看着自己,不由得一笑“这或许很残忍,上一刻还告诉你云梵活着,下一刻她就要死了。但没有牺牲哪里来的新生?我知道计大哥是栖霞山的主人,对于当年栖霞老人的预言该有几分了解的。云梵的存在是为了抑制凤容梵被斩杀于未强大之前,而凤容梵的存在是对抗整个陈州地牢下的所有罪人,而我很可能会战死。”
计无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凤容梵笑笑“对我而言,你是长兄,我不想瞒你,但也不希望你还因为云梵的事情而继续奔波,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天一风阁的柳阁主是代阁主……”说到这儿,凤容梵停了下来,看到一名少女并一名老者走在长廊上,凤容梵皱着眉头道“她是谁?”
“云千闲,华鹊谷现任代谷主。”计无策顺着凤容梵的眼神看去,解释道。
凤容梵点点头,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计无策为之语塞,随后不由得轻笑出声来“是莽撞了一些,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娴静冷漠的。”
凤容梵耸耸肩“蓬莱岛的也是一绝,这两人顶尖学子的表现都这样……我为新人感到担忧。”
其实凤容梵说这一番话还是很像云梵语气的,但脸上多出来的细微表情,让人觉得并不像云梵一样生冷高冷,甚至有几分懒散闲适的亲近感。
“无策!”
远处一声喊,凤容梵便瞧见老了些的轻一笑走了过来,轻一笑身后跟着一名新来的弟子。
那弟子先见过计无策,之后才见抬眼看凤容梵,在抬眼瞬间,凤容梵略略睁大了眼睛,但随后,凤容梵脸色如常。
“这位是?”计无策察觉到了异样,是以开口想着轻一笑问道。
轻一笑眨巴眨巴眼睛“江飞白,路上捡的,天赋还不错,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师傅有四个弟子继承衣钵,我唯一的弟子还乱来,再不招纳招纳有天赋的人,怕是师姐会对我失望了。”
“是师父心善,所以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师父门派个中高手众多,飞白望尘莫及,又怎么回去贪恋高位?”江飞白连忙解释道。
这一番话落下,轻一笑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一声,随后转移话题道“无妨、无妨,无策,你身边这个女孩儿是谁家的,这长相怕是不好金屋藏娇罢?”
“轻师叔,只是我不认路,找这位姑娘问问路而已,一时之间聊的多了些。”
轻一笑瞅瞅两个人,意有所指的笑道“这小姑娘委实该让你停下脚步,要不然你一直沉浸在云一一的死讯中,如何走出来!”
“……”凤容梵觉得眼下她不该说话,是以低头看着脚下在地上跑的蚂蚁。
显然,这句话也让计无策有些绷不住了,这会儿换计无策干咳一声后道“轻师叔找师侄有什么重要的事?”
轻一笑这才想起来要事来,正要开口忽然瞅见旁边的凤容梵,道“你师傅有私事同你和无心商量。”
“既然是私事,那我就不打搅了。”很识相的凤容梵出言道,然后对着计无策略一点头,转身便离开了。
穿过几道长廊,凤容梵看到在长廊中的陈般若,而陈般若一见到凤容梵,立刻笑着跑了过来,凤容梵没有往前走一步了。
“梵姐姐!我还以为你又不见了!”陈般若在距离凤容梵一步距离道。
凤容梵笑笑“不要怕,我以后不会不辞而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