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三四岁的小男孩两手抓着一串糖葫芦,眼睛痴痴的望着不远处,在这小男孩时不时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回舔一口糖葫芦,但自始至终,小男孩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不远处缠斗的几个大人。
“我告诉你,你要再不看好你家娃儿,你别管我音缕早上不吃饭、晚上不洗澡、半夜不上厕所,偏偏蹲到你不在的时候,撸起袖子就把你家小孩打的哭天喊地!反了不成?还敢欺负我家小宝身上?”女子一边说着一边撸起袖子死命的敲打着已经被打趴在地上的汉子。
那汉子旁边的妇人几次想上前去劝架,但碍于打架女子武力值过猛,她还真不敢上前去拉开。
时年五岁的音宝宝,就因为他娘亲如此彪悍,成功的被天一风阁的所有小孩极小孩家属给孤立了。其实吧,音宝宝并没有觉得自己被孤立了,只是觉得他们以及他娘亲不应该一直说自个儿傻,就好比如现在:
“也不是我多嘴,只不过你说你一个人把这个孩子拉扯到这样大了,也是很累了。这孩子吧,这个脑子又是比较不灵光的,你要不就把他送下山去?”
说话的是音宝宝的文杏姨。
而音宝宝的娘亲音缕看向音宝宝的时候,眼神中带着疲惫与不舍,最后音缕还是摇摇头“我家宝宝不傻,只是在肚子里的时候摔了一跤,还没有醒罢了。”
“你这话又是在自欺欺人了,”文杏恨不能敲醒音缕,但她打不过音缕,只得叹气继续道“你说你一个人抗下这么多,还不让哪个负心汉知晓?送他走你又不肯,把他带在你身边,你又不是不知道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要同代阁主做争斗的,你就不怕自顾不暇么?”
音缕知晓文杏的话说的很对,而看着迟迟没有取名的音宝宝,音缕终于做出了让步。
把音宝宝送下山去了。
但有些时候,天意就是那么准时,或者说,看起来是天意安排的巧合。
在音宝宝被送下山的第一天晚上,音宝宝落脚的地方糟了小偷的抢劫,更诡异的是,音宝宝寄宿的地方,那是被偷得一个都不剩,就是晚上睡觉、早上起来发现家徒四壁……
本来说,音宝宝流落街头,应该会有音缕的好友帮着打点的,但因为音缕等一行人在外面调查信息,然后柳华狄又是个不管这些琐事的人,加上其他人都受了音缕的压迫,也就只是托人带消息,并不对那临时组合的一家几口做安顿。
也就导致,音缕得知消息的时候还在外面奔跑,等她急匆匆的赶回来的时候,好容易在大街上看到颇为狼狈的音宝宝。
而在音缕暗暗懊悔自己将音宝宝送走的时候,一个十分熟悉又陌生的人走到了痴痴看着别人手中糖葫芦的音宝宝面前。
音缕看到那人蹲下身来,且听到那人开口道“想吃东西么?”
音宝宝点点头,这才将目光从糖葫芦上转移到眼前的男子身上,张了张口,音宝宝道“你要拐跑我么?我娘亲会打人。”
男子听了小孩的话,先是垂眸间伴随着微笑,之后才能抬起头来道“我带你回去,教你武功,好么?”
音缕听到这话,觉得心慌。此刻的她,是该跑过去看看那个人,又或者直接抄起音宝宝跑路,都没有,音缕只敢站在那里听着他们的谈话。
莫语这话,是要当音宝宝的师傅么?
对于这样的安排,对于音缕来说是最好的安排了。
但一个小孩,怎么可能回应呢?
“听说莫师傅已经收了两个徒弟,这个孩子怕是资质驽钝,不适合再占一个师徒位罢?”在音宝宝摇头前,同音缕一道来的文杏先一步上前去道。
莫语是君恙的师弟,君恙是乾坤阁的阁主,莫语虽然和文杏不是很熟悉,但还是认得文杏的。
听到文杏这么说,莫语起身道“上面有师兄顶着,我四个徒弟怎么样并没什么干系,而且收徒弟最重要的是得眼缘了,”说着,莫语向着四周看了看,似乎是确认没有看到其他人后,继续道“文姑娘认识这孩子的娘亲?那我要收他为徒可就需要问问孩子母亲的意见了。”
文杏看着痴痴傻傻的音宝宝,低眸沉默了一会儿道“他娘亲还在外面没回来,”说着,文杏蹲下身来,对音宝宝说“宝儿,你想跟着这个叔叔回去么?”
一向不被人看聪明的音宝宝,此刻却有些聪慧了。
音宝宝抬起头看着莫语,怯怯道“你是坏人么?”音宝宝在得到莫语的否定答案后,继续道“我会挨饿、挨打吗?”音宝宝还是见莫语摇摇头,这才偏过头对文杏道“既然娘亲终究是要把我送走,那我就跟着这个不打我、不让我挨饿的人了。”
文杏怔住了,她显然没有料到音宝宝还有这个智商。文杏很快回过神来,依旧站起来,对莫语道“既然有缘那就这样吧。”
莫语点点头,伸出手来,而音宝宝则难得的伸出手由着莫语牵着。看着前面渐行渐远的两人,在身后的文杏忽然跑过去道“他母亲是天一风阁的人,还是未婚的女子,所以他娘亲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
见莫语点头,文杏最后道“他姓音,还没有取名,既然你当他师傅,那索性给他取个名字吧。”
音缕得知音宝宝正式名字的时候,已经是四个月后了。
彼时,音宝宝荡着两只小腿坐在高高的石凳上吃糕点,而音缕则小心翼翼的问道“宝儿,你、师傅对你怎么样?”
音宝宝愣了会儿道“挺好的,有吃的有喝的,还给我起了个名字。”
“叫什么?”
音宝宝看到自家娘亲说话的口水都快喷到自己糕点上,果断扭过身护着糕点道“音无息。”
就因为这个名字,音缕高兴了整整几个月,直到后面音缕得知,音无息没少给莫语惹麻烦后,音缕开始把棒子落在了音无息身上。
因为音无息的资质在莫语苦口婆心教导下,已经在他老娘音缕的棒子下,武学造诣、智谋策划也没有什么长进后;是以,无论是莫语还是音缕,都放弃了对音无息的栽培。
这也就导致,音无息的武功是四个师兄弟中最差的,而且总不能敏锐的发现陷阱。
但不得不说,音无息的琴声不错,但也就是这个琴声,使得音无息在某次下江南的时候,勾动了一个楼里面的淸倌儿。
及至音无息长到十七八岁的时候,他的好友先于敬送了个大礼给他。
一个长得漂亮的淸倌儿,一本奇奇怪怪的画册,以及十分暧昧且没有闲人打搅的阁楼。这也就导致,音无息早早的结束了自己的清白之身。
本来一次两次的,音缕也不知道,但因为先于敬这个好友过于“好客”,音无息和人小姑娘纠纠缠缠十来日了,气的音缕架了马就跑过来捉奸。
而还来不及穿好衣服的音无息,被自家娘亲提着棒子满青州的追打后,音无息再不敢去青楼了,而且还和先于敬绝交了好一段时间。
也因为音无息的年少轻狂,导致他再没有机会追求喜欢的姑娘;不过,话又说话来了,就算音无息的清白还在,他与云梵也是走不到一块儿去的。
天下随着姬逍遥的出现而太平,天一风阁随着江海的回归而重新安宁了。奔波许久的音缕也终于闲散了下来,但音无息却不开心了。
因为音无息后来知道凤容梵就是云一一,还知道人家已经嫁给了公允华音,眼下又得知在虚妄峰担任峰主的凤容梵怀孕了,音无息便越发的消沉了。
实在不想看着自家没长进的儿子一天到晚的吊丧着脸在天一风阁中乱逛,音缕将先于敬带了过来,让这两个人随便逛逛。
先于敬虽然是先于家的人,但为人也是比较单纯的,所以被放出来安生生活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音无息有了先于敬这个老朋友的陪伴,倒也是有些人气了,且音无息再次回到天一风阁的时候,还带了个媳妇过来,也就是之前被他祸害的小姑娘了。
不过一年,音缕也有了外孙。
至此,音缕该了的、不该了的,都该了了。虽然心上要静,但身体上却越发的躁动不安了,如果音缕是个早三暮四或者被欲望牵着走的人,也不会得到现在才去找人了,所以,为了打消自己有红杏出墙的倾向,音缕开始修习静心术。
起先修习的时候,总不能静下心来,但过了几个月,音缕修习进去了,情绪倒渐渐向着古井无波发展了,到后来,音缕脸上的都是疏离之色。
看着自家娘亲一天天趋向于行尸走肉,音无息也在考虑该找个什么样的男人当后爹了。
不过,音无息还没有开始选人,他文杏姨就行动了。
其实,也就是他文杏姨说,他莫语师傅出了乾坤阁去成婚了,据说女方等莫语等了二十多年了,这会儿女方要死了,莫语出于愧疚要娶了人姑娘葬入祖坟中。
看着天上的明月,音无息紧了紧披风。他现在和他那个魂不守舍的娘亲在乾坤阁的山脚下等着。
音无息还没听到声响的时候,就看到他娘亲站起来痴痴的望着山下。
“其实,你要去见我师傅,可以去莫府的,不用在这里等着的,而且,今天是师傅的大喜日子,也不可能为了见见三弟子的生母而特意赶来吧。”音无息止不住的开口道。
音缕摇摇头,有些话,她还是没有和音无息说的。
她和莫语的相见,对于音无息来说不过是师傅和生母的相见,但对于这两个人来说,是踏出最重要的一步。
达达的马蹄,最终在不远处停下来。音无息这才看到牵着马而来的莫语,音无息看到音缕探出头去,沉默了会儿,最终上前一步开口道“师傅,我娘亲要见你,”说着,音无息便指着音缕继续道“师傅,这是我娘亲,音缕。”
莫语愣了会儿,随后牵着马过来,道“你好。”
而终于看到莫语的音缕,咬了咬嘴唇,最后鼓起勇气飞身而下,道“你是去成婚了么?”
莫语明显愣住了。其实,不只是莫语,就是音无息都会惊讶,有这个一见人老师面的就问成婚么?
要不是音无息知道自家娘亲是修习静心术的话,他是真的认为他娘亲眼下想攻略他师傅了。
不过,让音无息惊讶的是,他师傅竟然笑了,而且回答道“没有,是故人的婚宴。”
音缕听了这话,无地自容的低下头来。
“听说音护法最近在研习静心术?”
还没抬头的音缕就听到莫语如此说道,她心里当时就“咔嚓”一声,然后听到莫语继续道:
“今日本生出车家里也之意,不过还是没能成功,想着你有静心术……”
“没有!”音缕连忙否认,眼见着莫语不信任的看着自己,音缕立刻补充道“谁说我在休息静心术的?我没有,我性子跳脱,不可能修习那种东西的。”
“但我听闻……”
“不,绝对没有,绝对是谣传……”
在后面的音无息,看着自家娘亲一直对着他师傅“澄清”静心术一事,音无息觉得,他师傅和他母亲之间必然有奸情。
不过,音无息最终也没能知道音缕和莫语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而时隔二十多年,音缕和莫语正式搭话之后,音缕开始从冷冰冰的脸向着花痴脸行进,而莫语也渐渐抛弃一直缠着他的轻一笑开始时时走神了。
这让轻一笑很不爽。
“你最近很奇怪。”轻一笑收起比武的长剑道。
莫语瞥了眼轻一笑,耸耸肩,难得的说道“你该找个人了,就不会天天精力旺盛的找我过招。”
轻一笑不屑“哼,女人麻烦、小孩也麻烦。”
莫语浅浅一笑“你不去找,我不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