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容澍,容国文新帝第七女,自幼聪敏善思得父皇亲育。少时以下棋咏诗闻名天下,世人皆称“七殿下”。太平盛世时我肆意洒脱,战争乱世时我谋略镇朝堂,身躯献故国。
我很满意我的人生。但在闭眼前一刻,我在恍惚间看到了一个少年,倚在莲花池边眸海温润满溢温柔。我记起来了,那……是我心悦的少年,祁川。
我与祁川第一次见面,是在荷花池边的凉亭上,他着一身灰蓝色布衣,胸口莲花图案在阳光的照射下若隐若现。初见便觉他温和有礼,该是位谦谦君子,我很欢喜。
他伴了我六年,知我顽劣不爱读书,知我向往宫外生活,陪我做了很多他本不会做的事。他是个天生的武者,武学造诣很高,很早就可以晋升不必做我的护卫,可他没有。
我感觉他也是心悦喜欢我的,却总是对我不远不近的,我知是那些世俗规矩身份等级尔尔限制了他。可我不在乎,我总是喜欢逗他,他脸皮很薄一下子就被我逗得脸颊通红耳朵发热,我在一旁哈哈大笑,他却不恼我。
我喜欢我看向别处时他落在我身上的眼神,那个时候的他才不会顾及那么多世俗缛节,看向我的眼睛充满了温柔和暖意。他行冠礼后取字为“澍”,我虽明面上没表现什么但是心里还是很欢喜的。
只是越长大,心悦他的小姑娘就越多,被议亲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总是有姑娘打探他的行程,在他常去的地方假装摔倒假装偶遇,他每次都对人彬彬有礼,风评越发好了。
每到这时我都会问他:“那个姑娘怎么了?”
他都会很正经的回答我:“那个姑娘找不到自己的手帕让我帮忙。”
“祁川你很有谦谦君子的风姿呀?”
祁川拱手正言说道:“谢殿下夸奖,我会继续努力的。”
继续?!努力!!!
“很好很好。”我咬牙切齿的说完就走了,我不想再理这个呆子了!
走了好几步都没见他跟上来,更气了!
幸好之后他开窍了,遇到姑娘找他帮忙他直接叫别人或装听不见,也不知道是谁让这个榆木脑袋怎么突然想通了。
我总是没事气气夫子,逗逗祁川,到父皇母后面前撒撒娇,然后就去晃悠皇弟,可惜后来皇兄们让几个皇弟不要理我,说怕我会带坏他们,让我郁闷了好久。
那段时光,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很是欢快,也成了支撑我最后几年走下去的温暖。
天顺二十四年,容国北部暴动不断,万涯间谍趁机兴风作乱。
北部的暴动让父皇愈发忙碌,皇兄也总是眉头紧皱忧心忡忡的样子。我也开始学起不喜的纵横谋略术,我厌恶诡谲暗涌却身处皇家由不得自己。
祁川上战场了,那天我躲在一旁偷偷看他离开。我让他走的,自战事燃起那天起他时常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知他担忧战事只是因自己的缘故不愿去罢了。
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习惯了祁川的存在,自他上战场后我每日加倍思念着。以前话本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我也算尝到了。
祁川生抓暴动首领,父皇封他为护国将军。北部的叛乱快平息了,父皇母后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过几天就要去百檀山祭天了,可我却在这时偶感风寒,父皇只得把我留在宫中,吃了药睡觉时迷迷糊糊想着祁川也快回来了吧。
“史记:天顺二十七年,容国文新帝百檀遇刺,九子容墨被抓。”
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父皇遇刺我跑过去看时他满身是血,拉着我的手让我把九弟找回来。母后和皇兄皇弟们都死在了那段路上,我都还没来得及看他们最后一眼……
“史记:天顺二十七年,文新帝遗诏命七子容予监国,寻回九子容墨即位。”
我是容国的七公主,世人都要尊称一句“七殿下”的容予。在战乱暴动、皇室遭袭的危难当头,我不能倒下。朝堂上的诡谲暗箭、人心勾斗让我看透了世事。
朝堂上若有异议直接拖出去斩首,在这个关头由不得我犹豫心软。行权谋之术镇人心叵测,民间暴动、朝堂异心、外敌嚣张,我褪去了过往的任性和天真,柔荑之手展杀伐果断。
我的国正遭受痛苦,我的子民正遭受煎熬,我要去守护它,守护我在乎的一切。
为此我将不惜代价,即使付出我的生命!
数月后的一天,婢女禀报祁川回来了。那时的我刚下朝堂,文臣之间的口舌之争让我愈发烦躁,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于是我吩咐婢女退下,宣祁川进殿。
许久未见,他变得越发沉稳。身上那股书生气褪去,多了几分浸过杀戮的血气,让人望而生怯不敢直视,只是那眼睛仍旧溢满温柔让人心安。
我的祁川,回来了。
几天后万涯国派使者觐见说找到九皇子,指名要我前去相认,我同意了。果然他们按耐不住了,朝堂的流血和祁川的回来让他们开始重新思考能否吞灭容国,只是祁川刚回来万涯就收到消息,看来身边人还是不干净。
我自知此去性命难保,但我必须去,为了我的国我可以付出所有。
雨夜,我们的突袭让万涯国措手不及,九弟安全了。望着他被折磨得虚弱的样子我心疼不已,那个曾经跟在我后面被我忽悠还傻傻笑的少年总是长大了,却失去了天真和笑容。
我把九弟交给祁川,带着一队人引开敌兵,在那个悬崖上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剑割开喉咙的时候真的好疼好疼,破了相不好看了,不知道祁川看到这样的自己会不会嫌弃。
好想念母后做的吃食呀,可惜再也尝不到了,也不能看到九弟穿着龙袍登基的样子,那个位置是那么寒冷无情他会很孤独的。
好疼,好累,身子在往下坠。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一双眼睛,满溢温柔甚是好看,他……是谁?我……认识吗?
扑通!全身好痛啊,好像落在了悬崖一块凸起的崖壁上。骨头都断了连着筋拉扯着……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苏醒昏睡,悬崖没把自己摔死却卡在了崖壁上,多日水米不进太阳暴晒雨水肆淋让我的神经越来越恍惚。
满身的伤口血味引来了不少的蚂蚁蛇虫,在不断的啃咬撕扯中疼痛已然麻木,意识正在一点一滴的消散着。
终于……要结束了吗?全都要……结束了,对吧?
容澍原本好看的眸在日光的照耀下渐渐失去了焦距。
天顺二十七年,文新帝七女容予,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