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把黑夜烧得通透,鲜血搅的一团浑浊。
月亮蒙住了脸,透了几分,留了几分,几分光明。
“放过他,放过他!“有人苍白而无力地叫道,“求求你了……“
父亲只能躺在地上,他的筋骨寸断,那把骄傲的剑埋没在土中。
我永远记得黑暗中的那一幕。
多少人为了利益,可以不顾情谊;多少人为了利益,可以屠杀满门。
我被救下来了,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
等我恍如隔世地来到樱山时,只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兄长和几位悲戚的舅舅。
兄长自小四方云游,喜得无拘无束,好得山野清泉。但他被那些人追杀了,自此兄长的左手废了,一身剑法废了大半,他的性子也变得沉默起来。
我的心灵也受到了重创。
樱山花开年复一年,满山樱红,满山芬芳。一年一年的美景将我的心渐渐抚平,我不再恐惧那座城了。
十年过去了,我只在意京城的花灯能否还是通透明亮的。
………………
昨晚又做了那场梦,我一醒来便感到头昏昏沉沉,身体也无力,提不起精神来。
兄长倒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前面有个小驿站,我们选择继续赶路。阿秦他们在前面城落了脚,我们得赶快去会合。
好巧不巧,那梦远世子从驿站中出来了。
不得已,只能下马行了个礼。
“阁下何去?“他朝我们一笑道。
“不敢当,京城赴考。”兄长拱了拱手回答道。
“好巧,本世子也欲赴京。“白文听笑着。
我在一旁感受到浓浓的尴尬之意。
但兄长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很流畅的道:“山高水深,草民失礼,愿跟随世子爷……”
“哈哈哈,“白文听道,“爷体恤民情,不必多礼与爷同行便是。“
这称呼真是一次比一次高,我在一旁支撑着笑,默默的叹了口气。
谁愿意跟他一起走。
才同那家伙走了一会,我便感觉到他是真的多话。
“行歌兄,敢问习何得剑法?“
“不才,家师无名之法。“
“想必定有一番作为。“
“不敢当,皮毛之学。“
“真是谦虚,那进京赶考,可是令弟?“
“正是。“
那人便回头朝我看,我便撑起笑。他上下打量我一番,便回头对兄长道:“令弟年少有为。“
“世子爷谬赞了。“
便这样虚虚实实的聊了一路,兄长透了些信息,那世子也告明了目的。
“皇帝召梦远世子入京,是为了胁迫梦远王吗?“到了客栈房间后,我便问兄长。
“有一半原因是吧。“兄长淡淡道。
“那还有一半应当是边防之事。“我想了一会儿道。兄长看了我一会儿,点了点头,回答:“嗯。“
“看来边防是要打仗了。“总结以上原因,皇帝不放心梦远王在外领兵打仗,所以皇帝会留下梦远王的独子在京中办事。
想起来最近发生的大事,我不禁叹息道:“西边土司闹起义,北方鞑靼又联合,如果又入了倭寇,不知百姓又是如何惨状了。“
“这些事与现在的你没有关系。“兄长冷漠至极,“自家的事都还没管好。“
说完这话后,兄长便推开门大步离开了。
我心中感到一阵悲哀,但又无法反驳,念及有些乏累,便叫若音备好了洗澡的热水。
舒适的水温让我一身的疲惫都卸了下来。
水汽慢慢升起,氤氲缭绕,一片迷茫。
………………
“公子。“若音一连喊了好几声。
“我可进去?“她道。
我迷瞪的醒了,头昏昏沉沉的,有些发痛。嗓子像被烧过一般,我艰难地开口道:“不必了,我没事。“
她好像听出来我声音的沙哑,就道:“公子,以后还是注意些。“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睡着,支撑着起身披了件衣物。但一下地,我便开始咳嗽,一连咳了好久,猴头有些腥味。
我头昏脑胀的出去了。
“若音帮我去抓些药……“
“好的“
“防风三钱,苏叶三钱,霍香二钱,棠梨煎水……“不等我说完,若音便道:“我知道了。“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我慢慢的躺下,头疼的厉害,像有蚂蚁从我的太阳穴钻入脑中,一寸一寸的侵蚀。声音也很沙哑。
“少年逍遥自在天下,仗剑独孤本是潇洒。心肠断,玉兔抟,折了腰板……“不知为何,那叫什么千里漂泊的戏竟一场一场地从我脑中闪过,一句句唱词,反复吟颂。我忽然觉得,落笔写这戏的人,也有几分本事和见识。
盯着天花板上的木纹,我的意识渐渐的模糊了。
“山水清,人无情,梦空无处去,无处去……“这声音宛如鬼魅,凄厉恐怖,它萦绕着我,怎么也挥散不去。忽地一声尖叫,“救命啊……“我被吓得一激灵,猛然睁开了眼睛。
心腑还在剧烈的跳动,我连忙喘气,想要让新鲜的空气,让这世界变得真实一些。过了一会儿,想再闭眼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于是乎,只得起身多披了件衣服。
寅初的天还是一片黑暗,朦朦胧胧的一片,似透未透。若要细看,是诡异的紫夜,一团混浊。月亮倒还是亮的,不过缺了个大口,便显得尖酸刻薄了些。
若音去给我温了药,喝完了药后,我便觉得喉咙舒服一些。
静静地坐在窗边,我忽然只想看着那片天,我想着樱山的花会开了吗?开的怎样?是否如往年一般?我还是对京城感到恐惧,童年的记忆是怎么也抹不去,但我现在快要束冠了,只能回去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