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过了几秒，才有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慵懒而古雅的气息似乎能通过电话传到身边，无端让人想起江南古宅之中，一袭长衫，手执书卷的贵公子。
“颜玉，是我。你不会把我忘记了吧。”
颜玉怔了怔：“世昭，你……你怎么知道我的新号码？”
阮世昭轻轻一笑：“想找你太容易了。颜玉，我现在就在C市，林荫中路，凯宾斯基二楼咖啡厅，不见不散，有重要的事情，你不可以拒绝。”
他不给颜玉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颜玉心跳了起来，只能拦了车，匆匆的往酒店而去。
咖啡厅里疏疏的坐了几桌，很空旷，中央的舞台上摆着一架三角钢琴，一位优雅的女子正在弹奏，悦耳的音符从黑白琴键流出。
一眼就看到了他。
虽然他静静坐在靠窗的角落，可是整个咖啡厅的光芒似乎都聚在了他身上了一般。
“为什么要把那么好的头发剪了呢？”
颜玉笑了笑：“懒得打理。”
“哦，这样也真漂亮。”阮世昭也不再提，转头叫过侍者，低低吩咐了几句，过了一会儿，有一盅甜丝丝的糖水送了上来。
“养胃的。你现在身体好点了没有？”
颜玉点了点头，问道：“世昭，你怎么会突然到这里？”
阮世昭微微眯起眼，双手手指贴在一起，意态闲闲，声音却有些冷：“你说呢？你为什么突然交了辞职信，给我解释解释。”
颜玉手中的小勺一滑，叮的一声响，悠悠回荡着。她低下头，脸颊有些红，眼中也浮出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工资待遇不满意，还是同事不友好，还是发展前途不明朗？”
“都不是，恒宇挺好的。”
“那么……还是因为那个原因？”阮世昭缓缓呼出一口气，温柔的看着她道，“何必？那可以告诉我，你离开恒宇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颜玉道：“做下简历，网上投递。”
阮世昭点点头：“嗯，凭你的能力和资历，找到工作是很容易的，但是，在小地方去，真是屈才了，你的能力我清楚，性子也清楚，如果不能施展，你过得不会愉快的。如果去大城市，又要重新打拼，那样的工作强度，你不怕自己的胃又出毛病？”
他顿了顿，又道：“C市也不错，可是想必你不愿意留在这里，对吧？”
颜玉默然。亲戚朋友的各种追问，早让她不胜其烦，可是其中苦楚，她怎么好说呢？
“颜玉，别辞职了。我知道，留在S市对你来说是件伤心事，那么……来上海吧，公司扩容，正好也缺人。有我在，可以适当的照顾好你。”
颜玉抬起头，微微愕然。
“换个环境对你有好处，你能得到的，也会比在别的地方别的公司得到的多。”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留下我？”
阮世昭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是想把过去都斩断？颜玉，不可能，记忆是不能被抹去的，即使你再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把与老程相关的所有人的关系都切断，你就能保证活得好？”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生活里面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别的东西，事业，友谊……现在你要为了一段已经过去的爱，把事业和友情都放弃完？”
颜玉低下头，看着自己搭在一旁的大衣和围巾，看着穿在身上的毛衣，裤子，精致的靴子，都是他的礼物，甚至……自己举手投足的优雅，也有他的痕迹在里面，他曾经细细给她讲过各种礼仪，告诉她，如何举止端庄。
割舍不掉，他已经融入自己的血液，融入自己每一次的呼吸。不管自己如何逃避，他的气息总会如影随形。
阮世昭端详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薄唇轻轻挑起：“颜玉，我想，我们是朋友，对吧，而且我们两次共过生死，和别人不一样，你不至于绝情如此吧？你曾经愿意把生存的机会让给我，这样的大恩，你不给我报答的机会？”
颜玉微微一笑：“谢谢。”
阮世昭亦笑：“决定没有？更大的空间，更高的职位，完全的新生活。我保证，你会愉快的。”
颜玉略略仰头，将泪意给憋了回去，深深呼吸，看着阮世昭眨了眨眼：“涨工资。”
阮世昭扬起眉毛：“没问题，一定让你满意。住房也会同时解决。还有没有？”
“等我想想，想好了告诉你。世昭，那个……”颜玉问道，“你来……就是来给我送这样一个大馅饼的？”
“不行？反正我还不能立刻去公司，家里让我先旅游，彻底把身体养好再说工作的事。正好，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儿，颜玉，你们这有什么好玩的没有？”
“老板你见多识广，应该都瞧不上，城外倒是有些好去处，可是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去了也来不及返回……”
“室内呢？我看了看房间里的旅游手册，你们这有座千年古寺，般若寺，带我去去？”
颜玉脸上的笑僵了僵。
上次程书墨来见她父母，两人也同去过，在佛前进香，祈求一生一世。
看来……佛祖实在是太忙了。
“好，去吧。”何必总是逃避？既然忘记不了，就直面回忆吧。
进香，拜佛，香烟袅袅，佛音阵阵。
阮世昭兴致不错，抽了签，老和尚解签，微微蹙眉：“刚渡过一场大劫难，可是……”
“可是什么？”
“又遇情劫……”他抬眼看着阮世昭，“凡事不可强求，施主切勿执着，今后自有好姻缘，切莫被烟雾蒙蔽。能渡过这一劫，今后将一帆风顺。施主可以做个功德，请一盏佛灯供于牟尼之前……”
颜玉揪住围巾，憋着笑。说到底，还是破财消灾嘛，老和尚很会做生意。
阮世昭微微有些怔住，不自主回头看了看被大衣裹得严严实实的颜玉。
“你也来吧。”他微微一笑。
颜玉实在不想送这冤枉钱，可是抵不住阮世昭兴致勃勃，抽了一支，递给老和尚，静静等待解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