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怕去晚了被先生教训?”等王冬至气喘吁吁的跑近,左离这才笑嘻嘻的跟小自己一岁的少年打招呼。
“哎呀,我娘今天起晚了没来得及喊我。”小冬至有些懊恼的抱怨了一句,但随后又笑得极为灿烂,“不过有离哥儿你在,先生才舍不得骂你呢。”
说着小冬至就把手背在了腰后,尽力绷着小脸,学着教书先生的派头来了句“育人者,有教无类,不厚此薄彼……哈哈哈,先生舍不得骂你,也就不能来骂我啦。”
“就你最机灵。”左离笑骂着揉了揉王冬至的脑袋,作为一个心理上的成年人,左离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聪明机灵的小家伙,平时也乐意带着他玩儿,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就变得极好。
王冬至是王寡妇家的孩子,王寡妇就是在刚怀他的时候成了寡妇。王冬至的父亲是村里的猎户,去山里打猎时不幸遇上了发狂的野猪,但凡是赶山的都知道一个说法,叫“一猪二熊三老虎”,说的是山里野兽的威胁性,王冬至的父亲被排名第一的野猪盯上自然也就没了命。
死了男人的王寡妇也硬气,没再改嫁,硬生生一个人拉扯着儿子长大,只是性格变得愈发尖酸强硬。不过这也能理解,左离是有些佩服这个好强的女人的,在这个时代之下,一个女人独自抚养孩子是需要勇气的。所以左离平时愿意带着王冬至玩儿也有一点同情这对孤儿寡母的意思,毕竟他可是村里几乎所有大人都肯护着的孩子王,王冬至跟着他就没孩子敢来欺负了,也能给敢骂天骂地的王寡妇省点心。
“不过下次可别再起晚了,你娘养你不容易,尽量给她省点心。”左离半严肃的对王冬至说道。
“离哥儿有时会像个大人那样说话呢。”小冬至不止一次这样想过,只是不知为何,比起大人的说教,他还挺乐意听离哥儿对自己说这些话的。
“嗯,我知道了。”王冬至用力的点点头。
跟着左离一起上学的王冬至果然没有挨骂,教书先生看见他俩一起出现,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就让他们去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只是在路过一个小胖子的座位的时候,一只小肥腿悄然伸出,横在了王冬至的脚下,显然想把王冬至绊倒。
走在前面的左离回头瞄了小胖子一眼,这家伙是村里大户陈员外家的孩子,由于陈员外算是老来得子,对这小胖子溺爱的不行,结果养了他一身的骄横气。
左离知道这小胖子平时很看不惯自己,大概是觉得自己抢了他孩子王的地位吧。不过自从被左离揍过一次之后,小胖子在左离面前就再也不敢摆什么大户人家的架子了,但平时还是经常会找机会去欺负王冬至。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学堂里响起了小胖子杀猪一般的惨叫。
“先生,左离打我后脑勺!”小胖子霍然站起,小胖手一指,愤怒的指控左离的恶行。
“什么?”左离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随后对着看过来的先生躬身一礼,“先生,学生不曾打过他。”
“你……”小胖子气的浑身发抖,小肥脸涨的通红。
“课堂上打闹成何体统,左离,去坐下!”教书先生厉声说道。
“是,先生。”左离再次一礼,转身时还偷偷冲小胖子挑了挑眉毛,把他气的够呛。对左离来说,时不时逗弄这个熊孩子还蛮有趣的,就当替陈员外管教他家儿子吧。
上课前的这一幕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小插曲,蒙学课堂上也算是无事可表,无非一群蒙童摇头晃脑的背诵着启蒙读物。
中午的时候王寡妇给儿子送来了吃食,顺便也分给了左离两个大馒头,让他俩就着咸菜吃。
“谢谢王婶婶。”左离很有礼貌的说道。
“哎,左家小子不用跟婶客气,尽管吃,回头还得去谢谢你爹上次帮着侍弄田地。”
“婶婶不用谢的,我爹娘平时就说,邻里邻居的,帮衬着点应该的。”
“哎,乖,会说话,左家小子以后有出息。”王寡妇笑眯了眼,有些粗粝黝黑的面孔上挤出了一些细纹,“你书读的好,学堂里也多帮衬帮衬我家冬至,婶婶谢谢你。”
“离哥儿很帮我的!”王冬至抢着说。
“行,好好跟先生和你离哥儿学,娘指望你以后有出息……你俩多吃点。”王寡妇说着,又往儿子和左离手里一人塞了一个大馒头。
学堂下午是抄写课,娴熟运使着毛笔的左离有些走神。讲堂上拿张高板凳坐着的先生半眯着眼,不知是醒是睡,再活泛的学生比如小胖子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时不时抬头偷看,看能不能乘先生不注意做点小动作;窗外有鸟叫,叽叽喳喳听着听着就也不算烦;春来日头正好,不温不凉,闲散单纯的时日就也正好。
或许这就是上一世千金难买的田园生活吧,也能再次回味一遍无忧无虑的童年;暂时不必为生计奔波,不必人前点头哈腰,不必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麻木度日;只要习惯了没有手机和互联网的生活方式,脑中清明,此间便为天堂。
左离这样想着,放下笔转了转手腕,微微打个哈欠,有些春困……
于是那响彻云霄的破空声就显得无比突兀,仿佛有数架战斗机的机翼同时划破天空。
“啊呀!”已经趴着睡着的小胖子从美梦中惊醒,一个没坐稳摔了个结实。
“这是什么声音?”
“刮大风啦?”
…………
前一刻尚且还有些“春眠不觉晓”的课堂猛然间骚乱起来,蒙童们左顾右盼,相顾私语的细碎声响很快变得响亮嘈杂。左离撑在课桌上的手肘一滑,困意瞬间消失无踪;小胖子唯恐天下不乱,嚷嚷着在那傻乐;王冬至喊了声“离哥儿”,满眼疑惑的与左离相视……
半眯着眼假寐的教书先生霍然站起,眼中忧色一闪而过,也顾不上整顿课堂秩序,当先走出教室,想去看看这破空声从何而来。见先生都出去了,蒙童们自然紧随其后去看热闹。
那一天,土庙村的所有人都看见了。
农户们停下了手中的活,仰起头,共同注视着天空中那道发出破空声的赤色长虹。
“这什么鬼东西?!”左离讶然自语,与众蒙童一起呆愣愣的看着那道长虹由远及近。
“神仙,是神仙啊!”村里有年迈老者惊呼,那位老人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随后匍匐在地,对着长虹重重磕头不止,乃至地面见血也浑然不觉,旁人连拉都拉不动。
长虹落至土庙村口,破空声止,有五名身着华服者从长虹中走出。那五人的领头者为一中年男子,面色淡然,颇有一番庄严气态,但见齐单手一挥,那道带着五人御空而行的赤色长虹便不断缩小直至被收入掌中,竟是一面赤色小旗。
中年男子身后则立着两男两女,分别身着黑白黄蓝四色衣衫,具是青年人,男者面如冠玉,女者仿若谪仙,观之不凡。只是这四位青年人与那中年人如出一辙的冷面冷脸,虽皮囊秀美,却总少了那么丝人间烟火气。
“师父,此处果然是宝地,近看已有人气孕灵之像,说不定真有资质上佳的孩童。”青年中那位身穿白衣的女子说道。
这本是一句寻常言语,谁知却引来一声嗤笑。
“二师姐望气之术果真不凡,我可佩服的紧啊,村口那座破庙受了村人香火,显然已有土地在位,明摆着的孕灵之兆,还劳烦你特意点出,莫不是怕我等太过愚钝,反应不及?”身着黑衣的青年毫不掩饰的冷嘲热讽道。
“林凌,你什么意思?”白衣女子柳眉一竖,毫不示弱,“莫不是始终突破不到金丹境把你逼得走火入魔,连人话都忘记怎么说了?”
“你……”黑衣青年被戳到痛处,心中怒起,张嘴便想回击。
“好了。”中年男子的话语声适时响起,也没有什么严厉之意,但两名弟子的争吵却戛然而止。“凌儿,破境之事不可急于一时,近日你已有心中生戾之像,此次让你下山随行,也有让你散心的意思,尽快调整心境才是正理。”
“弟子受教。”黑衣青年林凌低头恭敬应道,只是末了还不忘斜瞥一眼那白衣女子,心中不屑冷哼。
“此间土地来见!”处理完弟子关系不合的琐事,领头的中年人朗声一呼,音传四野。他领弟子来此地乃是随性而为,见此地孕灵,便抱着碰运气的心态,看看此处可有资质上佳的孩童能收回山门当弟子,既然此间有土地镇守,喊来相见行事也方便些。
稍顷,村中行出一位教书先生打扮的老者,由远及近,几步间便行至五人跟前,此乃土地公常见的缩地成寸神通。
“见过几位上仙。”土庙村教书先生,同时也是土庙村土地公的李夫子恭敬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