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一般来讲,清晨的时光总是人们精力最充沛的时间,也是大家心情最好的时候,可凡事总有例外。
“老实点蹲过去,我现在去拿笔录,你老老实实在这待着。”
“好的,好的。警察同志您先忙,您先忙。”周立一脸谄媚的点头哈腰,麻溜地找了个墙角,双手抱头蹲了下去。
透过缝隙,周立偷偷地瞥见年轻警察的离开,他急忙放下双手不住地叹气。
他悔,他恨。
他后悔自己昨晚手贱拨打了电线杆上的不知名小广告上的电话,因此结识了一位可怜的少女,陷入了一场可耻的交易。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气愤,怎么电线杆上的小广告比电视广告还诚信呢?说好的图片仅供参考呢?为什么这么良心呢?
他又恨自己只生了两条腿,跑的实在太慢,才会被警察叔叔请到这里来喝茶。思及此处,他不由感叹。明明之前已经精疲力尽、瘫软在床的娇滴滴地小女生,下一秒直接变成百米健将,一个冲刺就从窗户纵越而出,那可是三楼啊!只留下周立目瞪口呆,被当场逮捕。
想到这里,周立脸色一变。急忙用没有被拷在栏杆上的右手摩挲着自己的左右裤兜。靠,我钱包呢!
周立心如死灰,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就被抓进了警局,想到后面父母的责备,同事的不解,心仪对象的厌恶,他不精面色惨白,当然这也不单单是心理原因。
就在他慌张无措的时候,他猛地发现在这空旷的通道里还有一个人也蹲在这里。看着那个男子油腻而凌乱的头发,深深的黑眼圈,白色的背心和自由的人字拖。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那迷茫而淡然的眼神,镇定而不羁的神色。
前辈啊!周立感觉自己找到了同道中人。
“警察叔叔可真够忙的,这么早就出动了,真是辛苦啊。”周立故意大声的感叹。
男子听到声音循声望来,满脸疑惑。“你在跟我说话?”
“当然,你看这还有人吗?”周立说着。确实,此时真是凌晨五点左右,警局只有值班室的灯还亮着,在这门前的通道上除了他们两个就更是没别人了。
“哦。”男子点点头,男子颇有兴趣的打量了周立几眼,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颇有深意的笑道:“第一次?”
被男子这么看着,周立羞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起来。他现在明白之前电视里那些同道为什么个个低着头蒙着脸了。“是,是啊,老兄。老兄对着地方挺熟的哈?”周立勉强地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磕磕巴巴地回到。
“还行吧,不常来。”男子笑道,“我对那边更熟一点。”
周立顺着男子的指点看过去,那是对门的一栋建筑。
“龙门山市刑侦总队。”周立借着灯光看清了几个大字,“啊!”他反应过来,急忙和男子拉开身位。这时候,他再看男子,怎么看怎么面目狰狞、穷凶极恶。
怪不得这么风轻云淡的呢?原来是个债多了不愁的主。这是他突然发现此事不对,这么他没有戴手铐?
“你不要过来啊。”周立叫唤起来,“这里可是警察局。”
“吵什么,吵什么。叫你老实点,你听不见啊。”年轻警察拿着笔录走过来训斥道。
“警察同志,您终于来了。您来了,我就安心了。”
“你发什么疯呢?”小警察蹙眉道。
这时候他看见了蹲在一侧的男子,连忙行礼,“龚队?”
男子起身有气无力地回了个礼,“你好。”
“您怎么跑我们派出所来了?”小年轻诧异道,接着像想起什么似的,一脸憋笑地关心道:“您跟嫂子还闹矛盾呢?”
“嗨,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啊。”男子无奈的叹气。“那行,我就过来溜达溜达,那我先回去了。”
说着男子便慢慢悠悠地走出派出所,“对了,再见。不,最好还是别见了。”
男子头也不回的告别。
男子走出派出所的门,虽然在是夏天,但是凌晨时分还是寒意浓浓的。感受着四周透骨的凉意,男子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快步奔向了对面的刑侦大队。
其实他还是在外面多待会儿的,无奈很快他就认清了一个现实,寒风只能让他感冒,丝毫不能让他烦躁的心情平静下来。
刑侦楼里很安静,除了他以外没有别的人,其实本来平时也还是有人值班的。不过从他搬到办公室来住之后,男子就让他们回家休息,他自己来值守了。
虽然那群小崽子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不会抛弃老领导,身体倒是很诚实。
男子想着,嘴角不由上翘,我又做一回老好人呗。
穿过一条长廊,男子才能到他睡觉的办公室。在长廊一侧挂着许多照片和锦旗,上面都有他的样子的姓名。他一路看过去,在最新的一副合照前停下,那上面没有他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年轻人。
他叫龚俭让,是龙门市刑侦的支队长,他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待了快十五年了。实际上,从他警校毕业起,他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平心而论,龚俭让是个刑警,这么多年功绩卓著,多次上报。而且人缘极好,虽然不是所有人,但是大部分的下属都很喜欢他。
特别是那些年轻的小伙子,更是会在私下里叫他“老龚”。他也不会生气,大众情人嘛,多好,他曾这么向委婉告诫他的领导这么说着。
按理说,凭他的资历,在如今老队长要退休的时候,他自是下一任的不二之选,就连他之前的竞争对手——另一个支队长对此都没有异议。
然而,事情总会有意外。一个天降的年轻人又令这件事负责起来。
年轻人有冲劲又有才华,短短时间就屡建奇功,做出了一番成绩。领导不仅对他青睐有加,更是颇为偏爱。加之年轻人帅气俊朗,更是在警局里收获了一群簇拥。加之领导含糊诡异的态度,一时间,原本明朗的局势变得诡谲起来。
他的小伙子们为他鸣不平,认为年轻人有关系走后门;他的妻子为他不忿,觉得年轻人夺走了他原本应该拥有的位置。他亲密的人们都愤愤不平,高呼着要帮他讨个公道。
但是,于他而言,他其实并不太气愤,甚至连不满的情绪也不太多。更有甚者,对于年轻人他还是颇为欣赏的。
毕竟勤劳能干的小伙子总是能讨得我这样的老头子喜欢的嘛,他想。
对于总队长的位置,你要说不动心那是假的,龚俭让确实动过心思,也觉得非他莫属。但是对于突然空降的竞争者,他也没有什么痛恨的情绪。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而已。
更何况他是知道年轻人的身份的,虽然年轻人确实是出身名门世家,但是因此他才看得更清楚,年轻警察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和他是谁是没什么关系的。当然凭这些成绩获得的奖励还是有关系的。
所以啊,他知道想跟那些支持他的朋友说一句:我只是龚俭让,我怎么比得过人家的公检法嘛?
但是他不能这么说,无论这些支持的声音里是否夹杂着私心,但是总得来说这些声音都是来自于他们对他的爱和关心,他于心何忍呢?这会让他们失望的。更何况这里还有他的妻子——最理解的女人,如果当年没有流产并且失去生育能力的话。
因此他只能不拒绝也不热衷,想着含糊过去。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吃这套的,所以他才会搬到办公室来住。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龚俭让头疼的想。可能以后一切尘埃落定就会恢复原状吧,他自我安慰道。
“滴滴滴。”急促地电话响铃响起,他急忙打起精神去接起电话。
“龚队,这是受害人的资料。”
“好的,谢谢你啊。”龚俭让从队员手上接过资料,打开一看,不由地眉头紧皱。“你确定?”
“是的,我们已经核实过了,身份属实。”
龚俭让合上资料,交还给他。右手捏着额头,“这样的人来我们里干什么呢?”更何况他还死了,他心中苦笑。
此时的龚俭让正待在市内的一家宾馆的房间里。一具男尸躺在床上,喉咙上一条深深地创口,血迹沾染上床单。房间的窗户大开着,阳光正在窗框的影子构成的空间里放肆。许多工作人员正里面忙碌取证。
“凶器找到了嘛?”龚俭让问。
“找到了,就在嫌疑人的房间里。”
“嫌疑人是怎么进来的?”
警察讲龚俭让带到窗边,龚俭让伸出头,只见在这个房间的正下方大约两个楼层的位置,另一个房间的窗也开着。一串血色的脚印串联着彼此。
龚俭让点点头,“嫌疑人身份确定了嘛?”
“还没有,似乎嫌疑人是个失踪人口。”
“唔。”龚俭让沉吟,“酒店登记过嘛?嫌疑人有没有同行人员?”
“我们已经了解过了,一共九人是和嫌疑人一起的。”警察顿了一下,指着床上的尸体,“受害人也是同行人之一。”
“嗯?”龚俭让头又大了。他在知道魏知畏身份的时候就觉得这事不简单,现在越听越麻烦。但是他转念一想,他只是个支队长,只管办案,其他的是自然有上面的人去管。从他的角度来讲,这不过是一件普通的凶杀案罢了。
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轻松许多。
“那好,你们先把嫌疑人押回去调查一下。我先下去看看,等会儿回去。”
说完,龚俭让便离开房间,坐电梯下去了。
龚俭让来到了囚徒的房间。简单的四处观察了一下,便注意到床上的手抄本。
他戴着白手套,因此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本。“《子不语·石敢当》?这是什么?”
上面用古言讲了一个被称作石敢当的不知疲倦不知痛苦的神怪故事。虽然龚俭让文言功底一般,好在用词简单,还是能看出个大概意思的。
这和案件有关嘛?龚俭让想着。
他看完这个薄册,便看向下一本,想要找找两者之间的联系。
“人有慧骨,掌智慧灵光……”龚俭让正读着。就听见外面传来声音,“温队。”“温队好。”
龚俭让放下书,就看见一个年轻的警察走了进来。年轻人比他高一个头,身材健硕,皮肤呈古铜色。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闪动着光芒。
龚俭让不由地心中吐槽,妈的,谁说他像当年的我的,一点儿也不像好嘛。我当年可没有这么意气风发。
“温良,你怎么来了?”龚俭让随口问道。然后心中一计较,急忙皱起了眉头,做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并在话要结束的时候加重了语气,沉下声音。
“龚队。是这样的。我们刚刚接到报案,说有人死在落仙区。”
落仙区是龙门市所辖区县,距离这里可是不近。
“那你来这干嘛?”
“我们经过调监控录像已经掌握了嫌疑人的样貌特征,结果调查取证,我们发现嫌疑人就住在这里。”
温良说,“我知道您也在这里。想着您应该对这里的住客情况已经有所了解了,就来找您帮帮忙。”
龚俭让本身觉得这是个小事,只是暗自感慨着最近治安怎么这么差。可是看着这么多队员在这,他只得无奈地做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我还有事呢。你真麻烦。”
接着,龚俭让叹气一声,“算了,我就帮帮你吧。你说,你们的嫌疑人叫什么呀?”
“我们没有查到姓名,只是查到他的行踪。不过我们有照片。”说着,温良打开手机,调出截图给龚俭让。
“你确定是这个人嘛?”龚俭让一看照片,顿时觉得头大,眉头都快皱成川字了。他发誓他之前四十五年都没有今天挤出的皱纹多。
“确定,怎么了,龚队?有什么问题嘛?”温良不解道。
“倒是没有什么问题,”龚俭让说着。“只是,”他指了指地面,“只是很巧,这里就是嫌疑人做的房间。”
反正天塌了有个大的顶着,龚俭让又这样想着,顿时眉头一松,万事不愁啦。